黑衣人一點一點的逼近。薛冷玉不由得心生懼意,往後退了一步。背後就是萬丈深淵,碎石在腳下沙沙做響着滑落谷底。
薛冷玉心裡突生了一個念頭,不由得啞着聲音道:“寧卿,你能帶我離開嗎?”
寧卿倒是老實,低頭看了她:“冷玉,只怕是不能了。”
寧卿有句話倒是不曾騙他,自己的身體如何,自己清楚。那握着軟劍的手,雖然只是些微的顫抖,可是寧卿心裡有數,自己如今能撐着不倒,已是用了相當的毅力。
薛冷玉早知道寧卿的回答,並不難過和驚慌,而是將腳又往後蹭了蹭:“寧卿,我不願死在他們手上……我也不想讓殊離看見我的屍體。”
就算她自私也好,薛冷玉剛纔心中不禁想到,若是殊離直接的看見她死了,那心灰意冷,痛不欲生自不在話下。就算是憑着爲她報仇的心念,可又能不能殺了幕淵女皇。
殊離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只會以爲自己真的是幕淵的長公主,那幕淵女皇,再有滔天罪行,也是這身子的親身母親。若是這樣的深仇結下來,不論報與不報,只怕他這一生都難安。
倒不如……若是從這裡跳了下去,就算也是一死。可以殊離的脾氣,若是見不了屍,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接受她死了的這個事情,就算是找的辛苦,可畢竟能給他一個支撐下去的力量。若是過個三五年,這感情慢慢的淡了,或許可以再尋一段淡淡的感情,安然度過半生。
寧卿微側了頭,腳下是白雲環繞。
眼眸微眯,立刻便明白了薛冷玉的意思,對那個男人的妒忌無以復加,卻只是簡簡單單一句回答:“我陪你。”
沒有什麼好猶豫的,沒有什麼好考慮的,既然生,不能在你左右。死時能和你隨行,又何嘗不是一件幸事。
那聲音柔和悅耳的猶如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樣的如沐春風,沁人心脾。
薛冷玉擡眼看了因爲失血而漸漸臉色慘白的男人,終究抵不過那眼中萬種柔情,長長嘆了口氣:“寧卿,若有來生。我一定要做你正真的妻子。”
寧卿笑了笑,得不到今生,許一個來世,也可以含笑九泉。
沒想到這個在殊離面前情深意重的女人,竟是能這樣的對其他的男人。肖三自是不知道他們之間的糾纏難捨,看薛冷玉的眼神,又多了些不屑。
手握着刀鋒,緩緩逼了上來。
笑了笑,再沒有猶豫,寧卿攬過薛冷玉腰身,將她帶進懷裡,身子,向後仰去。
他從不怕死,這一趟雪峰之行,也早做了死的準備。要說,只能是老天厚愛,能和她死在一起,更是沒有半點遺憾。
一道驚雷,無風無雨的從天上劈下。如一道白色利劍,直直的插進深谷。
肖三揮了揮手,領着手下消失在即將風雨來臨的山頂。
身子痛的如散了架一般。薛冷玉漸漸覺得身體又有了知覺。
手指伸出,便能感覺到一個溫熱柔軟的身子。
記憶漸漸回到腦海,最後的一幕,是寧卿摟着自己跳下了萬丈懸崖。
難道真的是小說裡的跳涯不死定律,薛冷玉心裡一喜,連忙努力睜開了眼,卻只看見一片漆黑。
難道是昏迷太久,已經到了晚上。
薛冷玉心中一陣驚慌,不由的開口便道:“寧卿……”
他們是一起摔下來的,寧卿又一路死摟着自己,應該不會離得太遠吧。
“恩……”熟悉的迴應從身邊響起,薛冷玉心裡不由的一下定了許多,夜實在太黑,看不清楚。可只感覺一隻有力的臂膀伸過,轉眼便被帶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薛冷玉的心,一下子定了。再也顧不上什麼,黑暗中尋着摟上寧卿的身子,言語中帶着些不安:“寧卿,你沒事吧。”
“沒事。”寧卿很快答道。他是習武之人,夜間視力比薛冷玉好上不知多少,雖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也能迷迷糊糊看清眼前的人。將薛冷玉摟進懷中,伸手從腳腕處細細的一路捏上,一邊道:“有沒有哪裡受傷了?”
薛冷玉臉上一紅,連忙按了寧卿一路往上的手,道:“我沒事。”
“真的沒事?”就算是情況緊急,寧卿也知道自己不好細細的給薛冷玉堅持,不由得再追問了一句。不過聽薛冷玉的聲音中,沒有一絲痛楚。心裡心裡也就不那麼擔心。
“真的沒事。”薛冷玉忙道,心中咯噔跳了一下:“寧卿,你的傷怎麼樣了。”
寧卿背上傷口本就嚴重,這樣摔了一下,還不知道會加重到什麼程度。
薛冷玉沒提,寧卿還沒有時間想到自己。她這一說,這才猛然發現,背上本該撕心裂肺的傷口,竟是不痛了。
心裡詫異,寧卿不由得咦了一聲。
薛冷玉忙道:“怎麼樣?”
寧卿有些不可思議的動了動身子,確定沒有一點的痛楚傳來,不由遲疑了道:“我的傷,似乎是好了。”
薛冷玉也愣了一下,並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就算他們摔下山崖都昏了過去,那又能昏多久?如今腹中連一點飢餓的感覺都沒有,怎麼也不可能是過了夜的,更別說過了三五個月,寧卿背上那猙獰的傷口,怎麼可能好了。
不待多想,伸直手臂環過寧卿的背。不敢用力,只能感覺到衣服上乾涸了的血變成了硬硬的血漬。隔着衣服,感覺不到衣服下的傷口,可是身子與寧卿的身子挨的如此之近。卻是並沒有感覺他有一點的顫抖。
按道理說,就算是再能忍耐,那樣的傷口被碰觸,怎麼也不能動也不動。
薛冷玉心裡詫異,管不了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直起身子,摸索着將寧卿衣領拉開,伸手探了進去。
寧卿身子一顫,隨即動也不動的隨她去摸。
伸長手臂探進寧卿背後,開始的時候不敢用力,小心翼翼。輕柔的觸碰上他的背,卻是意外的,入手只是光滑的肌膚,並沒有一點點傷裂的痕跡。
有些不相信自己的手,薛冷玉不由得按了幾下,依舊是完好無損,那印象中橫過肩上的傷口,就像是從來不曾存在一般。
薛冷玉也不由得愣住:“這是怎麼回事?”
莫非是遇到神仙,要不然,便是掉下山崖大難不死,那樣深的傷口,又怎麼會在短時間內好的猶如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薛冷玉的手,剛纔按過他的肩背,入手順滑的肌膚,竟是連一點疤痕的印記都沒有。
“我也不知道。”寧卿是真的不知道。摟了她站起身來:“不管怎麼樣,我們先看看如今是在什麼地方。”
薛冷玉順從的點頭,兩人的手,依舊是握着沒有放開。這地方過於黑暗,薛冷玉連腳下的路都看不見,要是這個時候放了寧卿的手,只怕是寸步難行,不管再怕再危險,都只能在原地坐上一夜,等到天亮。
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身子,再細細的感覺了,兩人果然都沒再沒有傷在身。薛冷玉無意的仰頭看了天,只覺得天色竟是一點一點的亮了起來,原來今夜,是有月亮的。
只是月亮被黑暗覆蓋,一直到了現在,才慢慢的現出身影來。
薛冷玉恍然道:“原來是月食。”
難怪這天,黑的有些奇怪。
“月食?”寧卿道:“你是指天狗食月?”
“恩。”薛冷玉點了點頭,這奇怪而特殊的天象,自己還就是在穿越前沒一個月的時候看過一次。
寧卿正要笑着說幾句話,分散一下這荒山野嶺的緊張,只聽一陣隆隆的巨大響聲從頭頂上方傳來。不由得仰了頭去看。
薛冷玉還沒擡頭時,便先皺了眉,那聲音,有些陌生,又有些久違的熟悉。
不禁的擡頭向天空望去,這一眼,卻是睜大了再也挪不開視線,直到那龐然大物從視線中消失,依舊回不過神來。天上閃着光飛過的那巨大的東西,猶如一隻大鳥,伸展着巨大的翅膀,緩緩的消失在天盡頭。
寧卿也也一直看着那東西消失,面上現出很是迷惘的神色來。
薛冷玉轉臉看了寧卿道:“寧卿,你掐我一下。”
“幹嘛。”寧卿道。
薛冷玉有些失神道:“我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你是指剛纔天上的那東西?”寧卿皺了眉道:“我也沒見過那麼奇怪的東西。”
“你也看見了。”薛冷玉傻傻道:“那就不是我產生幻覺了。”
薛冷玉呆呆的看了眼天空,再看了眼寧卿。深深的吸了口氣平復了心中涌上難以壓抑的震驚,看了寧,儘量讓自己的聲音平和一些:“寧卿,我們沒事了。”
寧卿只以爲她說的是他們自懸崖傷跳下無事的事情。雖然心裡知道後面的路必然更加難走,可也不忍潑她冷水,便笑道:“是阿,我們沒事了。”
薛冷玉正色搖了搖頭:“寧卿,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們,是真的沒事了。肖三也好,淳于女皇,再不會有人要殺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