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婦也逍遙
心中又是一驚,轉頭看自己四周,這高檐屋宇,雕樑畫棟,從大門至兩側站着整齊侍衛,宮女……
展風頌不說話,微笑看着薛冷玉,等她自己從驚愕中慢慢的恢復過來。
那時,他不敢對薛冷玉敞開心扉,因爲不知道自己是否會有個不堪的過去,怕是不但給不了幸福生活,有朝一日,還會給她帶來無邊禍事。
可如今不一樣了,展風頌微微笑着,冷玉,既然殊離給不了你安寧生活,那麼便讓我給你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無比權勢,還有我這一生的寵愛。
薛冷玉的目光在巡視了一圈之後,又回到牀前男人的臉上,目光之中,平靜淡然無存,出口的聲音,也多了絲顫抖:“展……”
薛冷玉一個字出口,卻是再也說不下去,急忙的打住了,有些爲難的望着他。
這衣服,這環境,無疑都昭顯了眼前這人的身份,她就算是再不懂事,也知道黃『色』龍袍,只有一國之君纔敢上身。那麼展風頌身份,也就顯『露』無疑,她這一句展大哥的稱呼,便無論如何的喊不下去。
自己算是什麼身份,豈能直呼皇帝姓名?
一直以來,薛冷玉都知道展風頌定然有個非常精彩的過去。自己腦中,也曾想過無數可能,高官,豪門,大俠,甚至江洋大盜,死刑犯人。可是卻從來,沒有半點的和一國之君聯繫在一起。
皇帝這個概念,在薛冷玉腦中是個遙遠的不能想象的存在。就猶如星星月亮,只是知道,卻是根本不可想象。
見薛冷玉如此神情,展風頌微微一笑:“朕,便是韶吳皇帝。冷玉,你如今,是在我宮中。”
薛冷玉心中一顫,胸口又是一悶,不禁眉頭一皺,伸手撫住。那『迷』『藥』力量,還未完全消散,這些日子也沒有好好進食,如今身子虛弱,此時受了如此大的驚嚇,身子有些搖擺似是坐不穩一般。
展風頌心中泛酸,扶了她肩,柔聲道:“用些清淡飲食,沐浴更衣了再休息?”
薛冷玉心裡雖是無比震驚,可是看了展風頌面容,卻是與以往不差的溫和柔順,身上難過,心裡委屈,眼睛一酸,竟是溢了淚水出來。
“怎麼了?”展風頌面容微僵,猶豫間擡手抹了薛冷玉臉頰淚水。那柔軟觸感,讓他心中某種感覺,軟軟的瀰漫開來。
離開薛冷玉這數十天裡,他經歷了多少浴血之戰,敵軍廝殺,終於坐上了這高高皇位。不論對着任何人,心都有若堅冰一般。而只有現在,在薛冷玉面前時,他才能想起在石墨村那些陽光燦爛的日子。
他這二十幾年的人生中,唯一一段沒有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不用互相提防,雖然也有勞累,可是那勞累,卻是那麼的踏實與安心。
薛冷玉搖了搖頭,心中酸澀,看見展風頌,竟是感覺看見親人一般,想要在他懷裡大哭一場,卻是知道不能如此,壓抑了傷感,心中一抹思緒閃電而過,擡了頭急急道:“我怎麼會在這裡?”
不知道怎麼稱呼,便索『性』略了稱呼。而看展風頌如今神『色』,想來也沒有打算在自己面前擺架子身份。想着展風頌過去種種,怎麼也覺得他應該是個仁慈和睦的好皇帝,心裡不由的一寬。
展風頌道:“那日朕的手下找到了朕,替朕打散腦中淤血恢復了記憶。朕臨走時,不放心你,便留了侍衛隨身保護,如今你有危險,他們便將你帶了回來。”
原來如此,薛冷玉心中感激展風頌如此細心。卻是感激之後,不由疑『惑』:“爲什麼要把我帶來……我有危險,救了我不就行了?我……”
對着展風頌,薛冷玉說不出口,那邊,還有殊離在等着她,自己這樣突然的失了蹤,殊離豈不是要急壞了。還有薛父薛母和傾國傾城的一干衆人。
展風頌緩緩道:“朕對殊離說過,若是他護不了你的周全,朕便要將你留在身邊。”
“開什麼玩笑!”薛冷玉脫口而出,隨即想到展風頌的身份,不由的捂了嘴,怯怯看了一眼,見他沒有發怒,強笑道:“我……我怎麼不知道這事情。”
“在你被羅十三抓去的那一晚。”展風頌道:“冷玉,朕可以容忍你身邊那個男人不是自己,可是不能容忍你有危險。朕之所以甘願離開,是因爲知道殊離會全心待你,可是如今,他自身尚且難保,只會將你帶進更危險的境地,朕……不能容忍。”
薛冷玉心裡一緊:“殊離現在怎麼樣了?”
展風頌既然如此身份,必然知道莫國現在局勢。便是不知殊離如何,派人打探一番,也應該不爲難。
展風頌見薛冷玉說到殊離,眼神中焦急之情毫不掩飾,不由的眼眸一暗:“他累你如此,你還那麼關心他?”
如何看不出展風頌的不悅,薛冷玉皺了眉,不知該怎麼回答。殊離是她願意共度一生的男人,也不是自己情願的將她扯進危險之中,又如何能不惦記,如何能不關心。
心裡一急,頭又是一陣眩暈。
些微的腳步傳來,一行宮女姍姍而來,端着各類飲食。
展風頌轉臉看了,面『色』稍緩,示意將東西在桌上放了,道:“這些事情,以後再說,先吃些東西。”
雖然飢餓感覺並不明顯,可薛冷玉能感覺到自己身子虛乏無力,知道確實是要好好補充幾頓。可是心裡對殊離鬱結難解,揪了展風頌要起身的袖子,低低道:“皇上…… 請您告訴我,殊離他,現在究竟是怎麼樣了?”
薛冷玉那聲音,從骨子裡透着虛弱,想硬下心來回絕,想硬下心來給個讓她徹底死心的答案,可展風頌心中終究是不忍,道:“他現在安全無虞,朕將你帶走,也給他和傾國傾城的人去了消息,你不必擔心。”
薛冷玉心中一寬,展風頌對自己,終究還是那樣的體貼細緻,便是心裡再有不願,還是不忍自己難過。
見薛冷玉瞬間緩和的神『色』,展風頌心裡雖然不快,卻還是親自掀了被子,扶了她下牀,壓抑了情緒道:“少說話,先吃些東西。”
他這話說的雖不準確,卻也沒有騙她。殊離此時,人雖在莫國大牢,可是有李沐力保,一時半會兒的也不會有危險。而自己將薛冷玉帶走,也確實是事後知會了傾國傾城。
“恩……”薛冷玉心裡對展風頌,還是維持着那時的印象。如今見他雖已是如此高高在上的身份,卻是對自己沒有一點脾氣,心裡安穩,根本就沒有想得他會是個什麼樣強硬的帝王。
接了展風頌遞的碗筷,薛冷玉也不客氣,就着桌上各『色』菜餚,一氣吃了兩碗米粥,這才放了筷子,舒服的嘆着氣。只感覺是好久,沒有這麼舒服的吃過飯了。
對自己這幾日的行蹤,薛冷玉印象裡『迷』糊的很,此時卻也沒有心思深究,便不急着去想。
展風頌滿眼溺愛的看着她,直到碗放下了,方纔伸手娶了一邊宮女捧的溼巾,與她擦了嘴角稍微的油跡。
薛冷玉嚇了一跳,連忙自他手裡拿了巾帕,一邊擦一邊訕笑:“我自己來就行了……呃……皇上”
這動作太過親密,便是她自己也覺得和展風頌關係非同一般,可是即使在傾國傾城朝夕相處的那些日子,他們之間,也沒有到如此關係。能感覺到展風頌的濃濃情意,此時自己又是在他的國家,可不能有一點讓他誤會的地方。
皇上這稱呼喊出了口,還是難過。就像是你一個熟識之人,猛地改了名字,總要有一陣子的不適應。
展風頌卻是比薛冷玉還要不適應,眉心微皺,明白有這身份橫亙,薛冷玉是無法再像以前那樣對自己『露』出燦爛笑容,不禁開了口道:“冷玉……你還想以前那樣喚便可,聽你喊皇上,只覺太生分了。”
“不太好吧。”薛冷玉猶豫。就算她不是這個國家之人,可是這個年代卻是等級身份大於一切,即使是並不覺得自己低人一等,入鄉隨俗,也沒有那麼隨便的道理。
展風頌卻是一笑:“朕說好便好,誰敢說一個不字?”
要說逾距,自己將薛冷玉抱進寢宮,與她同桌吃飯,這哪一點在宮裡,不都是絕不可能的事情。兩邊侍衛宮女,連頭都不敢擡一下,只怕是現在心裡,都已是吃驚的快要崩潰了。
薛冷玉想不到那麼多,看着展風頌如以往般的笑容溫和,也便笑道:“那好,那我還當展大哥,是以前那般。”
展風頌便又笑道:“這樣甚好。”話題一轉:“坐了這麼久的車,想來不太舒服,先去沐浴更衣,我這寢宮裡有溫泉,泡個熱水澡,會舒服一點。”
說到洗澡,薛冷玉頓時覺得渾身都難過起來,有些渴求的目光看了展風頌,只聽他道:“來人。”
頓時,幾名宮女傾身上去,垂首待命。
展風頌道:“服侍薛姑娘去沐浴。”
“是。”宮女低首應道,到了薛冷玉身邊,躬身道:“薛姑娘,請隨奴婢來。”
薛冷玉連忙道:“不必不必,帶我去,我自己洗就行。”
展風頌道:“到了朕的宮裡,哪裡有讓你自己動手的道理。別想那麼多,好好休息便罷了。”
薛冷玉再看一眼展風頌,也不堅持。確實,自己現在是在他宮中,要是跟他太客氣了,好像是和他有意生疏一般。雖然有些生活自己並不適應,可是宮裡習慣便是如此,也就不再一味拒絕。
跟着宮女轉進側門,再過了一個房間,只覺氣溫徒然上漲,放眼望去,只見對面屋裡,有淡淡霧氣散出。走了進去,薛冷玉不禁瞪大了眼,這屋子比一般屋子要大上許多,門後便是屏風,屏風後面,一個有着接近十個平方的水池,池底及四周,均用白『色』大理石砌成,池中霧氣嫋嫋,應該便是從外面引進的溫泉。
沐王府中,便只是天然的溫泉『露』天圈了起來。到了這展風頌宮裡,卻是蓋進了室內,這檔次不一樣,還就是有些差別。
薛冷玉正感慨着,宮女在身邊低低道:“薛姑娘,奴婢服侍您更衣。”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來。”薛冷玉連忙道。探頭往屏風外望了望,門關着,想來這宮裡,自己有展風頌罩着,也不會有什麼事情,便安心的除了衣衫,由着侍女接了放起來,擡腿邁進水中,舒服的輕輕嘆了口氣。
薛冷玉趴在大理石的邊緣上,因爲溫泉常年浸泡的原因,那石壁並不寒冷,薛冷玉將身子沉在水中,愜意無比。
宮女在一邊捲了袖子,拿着軟巾道:“奴婢服侍薛姑娘沐浴。”
“不用了。”薛冷玉連忙伸手想要接過來,一羣人看着自己洗澡,這就夠奇怪的了,就算都是女人,讓這麼多人在自己身上『揉』來『揉』去,那也很難過。
宮女面『色』一緊,竟是齊齊的跪了下來:“薛姑娘,奴婢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薛冷玉嚇了一跳,又不好出去扶起他們,趕緊道:“你們這是做什麼?快起來快起來。”
幾個宮女猶自跪着不起:“薛姑娘……”
“你們沒有做錯什麼。”薛冷玉無可奈何:“是我不習慣而已,我以前都是自己洗澡,忽然多了這麼多人,我覺得奇怪而已。你們都起來吧,別動不動就對我跪,我也就是個一般老百姓,什麼權利都沒有。”
能得到皇帝如此對待,還是一般的老百姓?宮女們心裡說什麼也不信,嘴上卻是道:“謝謝薛姑娘。”慢慢的站起身來。
薛冷玉見她們都起來了,鬆了口氣,伸手取了軟巾搭在頭上,在水裡晃悠晃悠,心情放鬆,隨口道:“展大哥……就是你們皇上,他一定是個好皇帝吧。我真是從來都沒有想到,這世上,竟會有如此和藹的皇帝呢。”
宮女們聽了薛冷玉的話,渾身都是一顫,急忙的低了頭。不敢說是,更不敢說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