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離回到屋裡,薛父的傷已經完全診治包紮好,安穩的睡下了。許大夫正在外屋,絮絮叨叨的給展風頌詳細說明有什麼注意事項,該怎麼照顧。薛冷玉和薛母反而被晾在了一邊。
在許大夫看來,薛父病倒,薛家如今能擔事情的肯定是展風頌了,當然,他自是不知道展風頌其實並不是這家的人。只是看薛母體弱,薛冷玉是個女子,展風頌對薛父關切之情也溢於言表,自然以爲是這家的男人。
展風頌也是好性子,仔細聽許大夫叮囑,並無表現出不妥。在他看來,照顧薛父也是應該的,薛母身子不好,薛冷玉畢竟是個女兒家,恐怕還是沒有自己方便。
至於自己是以什麼身份在這裡,反而丟在了一邊,沒有功夫去想了。
殊離進了屋,卻覺得和這一切有些格格不入。無論是許大夫向展風頌叮囑,還是薛母拉着薛冷玉的手淚水漣漣,都是自己插不上手的。只是薛冷玉給了殊離一個微笑,不管怎麼樣,幫她擺平那羣惡霸的事情,還是要謝謝他,只是這個不急。
殊離也還有很多疑問要問薛冷玉,只是也不急。
薛母攜了薛冷玉的手,話未說出口,眼淚先止不住流了下來:“冷玉……”
薛冷玉笑了笑,握緊了薛母的手,她自是知道薛母的心事,女兒不是親生的,瞞了這麼多年,今天被這樣抖了出來,自己該作何感想,會不會丟下他們去找自己的親生父母,或者是從此生分了。
薛冷玉柔聲道:“娘,慢慢說……”
薛母緩了緩,終究是下了決心,道:“我跟你爹,成親了多年也沒有孩子。十四年前,有一天我從市集回來。聽見灌木叢中有窸窸窣窣的聲音,我還以爲是什麼動物,誰知道轉頭一看,竟是個幾歲大的孩子,手腳並用的往外爬。”
“那就是我?”薛冷玉道。真沒想到,自己還有這麼一個坎坷的身世。
薛母繼續道:“我一看是個孩子,連忙去把你抱出了樹林,仔細看的時候,竟然是個眉清目秀的女孩子,長的水靈粉嫩,我這一看,心裡便說不出的喜歡。那地方荒涼,平日裡根本就沒有什麼人跡,我也不知道你一個小孩子怎麼會在那個地方。我抱着你,等了好久,一直到天黑了,也沒等到你的家人。便將你抱回了家。哎,你那是不過是三四歲大,可是看來是遭了不少罪的,不知是遇到了什麼,嚇得一直一直的哭,在我懷裡摟着我的脖子就不肯鬆手。”
薛母臉上露出一絲甜蜜的笑容。那個從天而降的孩子,雖然給他們帶來了很多負擔和麻煩,卻也給這個死氣沉沉的家庭,增加了多少甜蜜。
薛冷玉仔細的聽着,心中便也明白了一些。難怪薛冷玉雖然出生貧寒,卻是保養的肌膚如玉,這樣的來之不易,難怪薛家把她當寶貝一樣的供着。
薛母又道:“我們收養你的那一年,村裡忽然出了大災,死了好多人,大家都說你是不祥之人,可是我們不相信。因爲我跟你爹在村裡一直老實本分,所以在我們的哀求之下,大家總算是容下了你,也答應了我們,把你的身世當做一個秘密,誰也不再提。冷玉,我們不是有心瞞你,只是……只是娘害怕……”
薛母說着,又不禁老淚縱橫。不是自己的終究不是自己的。嫁入慕容府的時候,因爲瞧不起自己的出身,基本上就和他們斷絕了來往。如今好容不易轉了性子,卻又知道了真相。
薛冷玉淡淡一笑:“娘,我怎麼會怪你們呢?”
薛母睜大了眼,心裡又涌上一絲希望:“冷玉,你……真的不怪我們?”
自從女兒從慕容府出來以後,性子確實有了極大的變化,體貼懂事了不少,可是,可是這樣的事情,應該是誰也不能容忍的啊。
薛冷玉道:“真的不怪。要不是你們心地善良收養了我,我可能早已經活不下去了。而這十幾年,雖然家裡平困,可是你們從來沒有虧待過我,就是親生的女兒的人家,也未必能做到這一步。倒是我以前不懂事,想必傷過你們的心。是我的不對纔是。”
薛母仍是不太敢相信:“可是……可是你不介意?”
薛冷玉仍是笑道:“這有什麼好介意的。娘,你不要想太多,我是你們的女兒,不管生的養的,只要你們心裡有我,我就永遠都是,除非有一天,你們不要我了,不然我是不會離開你們的。就算有一天,我親生的父母找到了我,那也得承認了你們,我才能承認他們。”
薛母激動的說不出話來,只是握着薛冷玉的手,千言萬語的不知該怎麼出口。
殊離一直冷冷的看着事情發展,薛冷玉今天做的這一切,都和他想的不太一樣。不管是什麼人,在突然知道了關於自己身份的主要一個秘密以後,能有薛冷玉這般冷靜坦然的,只怕是基本不可能。
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殊離咳了一聲。
薛冷玉明白過來,看向殊離:“殊大人,今晚我想留在家裡照顧我爹,您看……能不能……”
殊離猶豫了一下,道:“王爺晚上會友,指明瞭要你相陪。”
薛冷玉神色暗了一下,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她沒有立場,也沒有權利強硬的回絕殊李沐的命令。
看見薛冷玉的爲難,薛母忙道:“冷玉,你放心的回王府吧。你爹有我照顧就行了。再說,還有小展幫忙。”
“是啊。”展風頌道:“冷玉,你就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薛大叔的。”
“謝謝你,展大哥。”薛冷玉嫣然一笑。笑得殊離面色又暗了一分,在王府裡,薛冷玉一直小心謹慎,低頭做人。這樣璀璨真心的笑容,是他從來也不曾見過的。
時間已經不早,殊離一刻也不想再拖,站起身來。薛冷玉明白了殊離在催她,便也只有起身,薛母道:“你等一下。我有東西給你。”
薛母一邊說着,一邊轉身進屋,拿了一塊玉牌出來,給薛冷玉掛上:“這是發現你的那天,在你脖子上掛的。後來怕弄掉了,我們就一直收着。如今你好好的戴着,也許這是個信物,能讓你找到親生父母也不一定。”
薛母明白,薛冷玉的身世一定非富即貴。有外人在,她沒敢說出來,那日薛冷玉穿的衣服雖然滿是泥水,卻是……卻是……
薛冷玉由着薛母將那塊玉佩戴在了脖子上,也不去細看,不想表現出過多的熱情讓薛母寒了心。也實在是沒有太大的興趣。
親生?薛冷玉在這時代,哪能找到什麼親生的父母。既然如此,那是誰,又有什麼關係呢。而不知道這一層的人,自然對薛冷玉的淡定,會生出無限的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