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不想參與這事。可在馬上坐了一會,眼見着越來越多的流民漸漸的由遠及近,薛冷玉心中實在還是惦記着這許多無辜性命,忍不住的道:“展大哥,你們……商量出什麼結果了。”
是殺?是放?還是按着她的計劃來?
展風頌由着馬不急不緩的向前走去,薄脣微抿,並沒有急着回答,眼光也看向遠遠的天地之間。深邃的薛冷玉不知該如何猜測。
等了等,見展風頌並沒有想回答的打算,薛冷玉心裡着急,手肘向後搗了搗他身子,卻打在冰冷的盔甲之上:“喂……說話啊……”
展風頌輕輕握了她手臂,低下頭來看她,緩緩道:“冷玉……你以爲朕,當真是個嗜殺的皇帝嗎?”
薛冷玉愣了一愣,不知該說什麼。展風頌眼中那抹深邃的痛刺傷了她。
展風頌的笑容,有着絕不該有的傷感。視線從薛冷玉臉上移走,遙不可及的落在某處:“冷玉……朕這一生,非生即死,從來沒有過選擇,從來由不得一點心軟。如今走到這位子。也便不在乎任何人如何看待,可是……朕卻不希望你將朕看的如此不堪。”
薛冷玉心中某處,控制不住的痛了一下,這在人前巍峨如神的男人,卻獨自揹負了多少痛徹心扉的過往,如今將傷口敞開,血淋淋的放在自己面前,便是自己再對他的所作所爲有諸多不滿,難道還能忍心灑上那一把鹽?
何況他對自己,從來不曾有虧欠。若不是心中已有所屬,那個女子能拒絕這樣強硬溫柔。
幽幽的嘆一口氣,她薛冷玉,終究不是那樣狠心的人,回眸看了他刀削一般的俊面,那年輕的臉孔上,有着和年齡並不符合的滄桑和事故,心中一陣酸楚,不由的擡手撫了上去,想要將那臉上的哀傷拂去。
手掌碰到他臉頰,兩人均是輕輕一震,展風頌低了頭,眼中流露出一抹柔情和喜悅,伸手抓了她的手掌,也不避忌在諸多人前,放在脣邊輕輕一吻,感覺她往回縮,隨即便放了手。
薛冷玉一下子紅了臉。這……好像還是展風頌對她的第一個吻,雖然只是禮節性的,卻還是讓她心裡一陣狂跳。本不想在他面前流露出這樣的情緒,可是此時情景,卻無法剋制。
薛冷玉將頭垂的極低,喃喃道:“展大哥……你別誤會……”
展風頌也低頭看了她,見薛冷玉連那粉白脖頸都染了一抹微紅,心裡便是明白她剛纔那舉動並非有心,心中還是難免的一抹柔情緩緩散開。可他歷來都是強硬狠歷的,情場上的甜言蜜語,還真不是很會說出口。
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此時恨不得將翼行揪來討教一番。教教他該這麼對女孩子說那些有的沒的,真的假的花言巧語。
兩人之間氣氛正有些尷尬,只聽前方人聲嘈雜起來,薛冷玉也覺得眼下這樣實在不好,急忙的擡頭想找些事情來岔開這事情。
擡頭一看,卻是嚇了一跳,隊伍又往前行了這一段時間,不知何時的,涌了一片黑壓壓的人羣過來。一眼望去,至少也有幾百之衆。
這,怕就是涼伊的流民了吧。竟然不知不覺的已經到了這麼近的地方。不過雖說離的近,展風頌身邊前後左右,卻是幾層士兵重重的保護在中間,怕是流民鬧事,衝撞了聖駕。
原來他們商議完了,雖然隗裕等人對薛冷玉本身十分不滿,可是她的提議,卻是終究覺得可行。那楚王有幾分斤兩他們心裡都有數,這次親征,不過是想拉攏民心,打起替天行道的旗子。即是如此,那麼這樣天上掉下的機會,卻是不該放手。
而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流民可殺,卻哪裡可能殺的一個不剩,這消息要是走漏出去,只怕是新帝殘暴的名聲,就不好逆轉了。
流民亂哄哄的擠作一團,聲音嘈雜,雖有一排排的士兵攔着,卻因爲看見了展風頌,紛紛的想要往這邊靠的更近。他們本來是想進國都尋條生路的,誰知路上遇上了皇帝的軍隊,先是被驅趕,後來莫名的又被放行。
再聽士兵說起,展風頌御駕親征,是爲了對付楚王收復涼伊。還大家一個安定的生活,衆人便更激動難平,亂作一團的擠到展風頌面前。
葉藏幾人也飛馬到了展風頌身邊守着,皺眉看了這黑壓壓的一羣衣衫襤褸的流民。
那羣流民經過這數天的長途跋涉,又飢又累之下,早已是個個蓬頭垢面,老弱婦孺都已是停了下來便坐在地上哭訴,年輕力壯的卻還奮力往前,想要在展風頌面前好好的訴一番苦。
此時不說還待何時,薛冷玉回頭看了展風頌,催道:“快說快說。”
撫卹民情,立威立信,這樣便是大好時候。這些流民此時具是身心具疲,對未來惶恐無依,這個時候如果能有人站出來給他們足夠的支持和幫助,還怕拉不住民心?
展風頌抿了抿脣,知道薛冷玉是什麼意思,微想了想,看了葉藏一眼。
葉藏明白他的意思,連忙趨馬前進了兩步,放聲道:“大家都不要慌,靜一靜,靜一靜。”
見有人出來說話。流民的注意力便全部集中了過來。看葉藏身穿盔甲騎着高頭大馬,便都猜測他至少是高官,一部分人也就住了嘴聽着。那聲音雖然還吵,卻是小了一些。
葉藏做了個安撫的動作,道:“我知道大家都是因爲楚王殘暴,從涼伊逃出來的百姓,如今我皇正要親臨涼伊,肅清叛臣,還大家一個安定平和的日子。”
葉藏說到皇帝,衆人目光也就紛紛的看向那衆星拱月的一騎騎乘。亂音更重。
皇帝在這個年代人的眼中,是個高高在上不可直視的猶如神一般的存在。普通的百姓。便是一生也不一定能知道皇帝長的是什麼樣子,如今親見,卻又聽着一路留言,說了展風頌種種,好的壞的,善的惡的,人羣中一時開了鍋一般的亂。
便是聽葉藏說皇帝是要還涼伊一個安定和平,這話,又如何能就信了。
見葉藏的話沒有引來應該的感激涕零,展風頌心裡有數,不急不緩的開了口,那聲音雖然不大,卻蘊含着內力,一字一句,極有威嚴,句句不落的灌進每個人的耳中。
展風頌緩緩掃視着被士兵擋在身前的衆人,道:“朕知道這些日子,大家都受苦了。如今即是被朕遇見,絕沒有不管你們的道理。”
衆人聽了這話,亂哄哄的聲音頓時小了一些,什麼許願都是假的,什麼收復涼伊,這都是看不見摸不着不能立刻兌現的事情,那些流民這一路顛簸,飢累交迫,要的便是馬上能解決他們的困難。
展風頌微轉了頭:“葉將軍,命令大軍暫停前進,安營紮寨。搭建臨時帳篷安置流民,準備食物,命軍中大夫在各營中巡診,老弱婦孺若有傷病,先行救治。”
這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讓所有人都能聽見。
葉藏一愣:“皇上,可是……”
展風頌的聲音不容反駁:“雖然收復涼伊不可遲緩,可是這些人也是我韶吳子民,難道能丟下他們不管?如今既然是朕登了皇位。便斷不能容忍百姓流離失所,民不聊生。”
難民有一刻的安靜,隨即人人熱淚盈眶,歡呼如雷,那黑壓壓的一片人羣全部跪在了地上,對着展風頌連連磕頭,紛紛泣不成聲,一片皇上萬歲之聲不絕於耳。
再多空話假話,也不及流離時的收容,飢餓時的食物,病患時的醫藥。就算是展風頌的名聲多麼不堪在外,就算是他怎麼大逆不道上的王位,老百姓見了涼伊城中楚王的殘暴,又見了如今展風頌的行事,高下立分,還哪裡管得了那許多流言。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展風頌脣角不由的溢出了一絲笑意,低頭看了薛冷玉,薛冷玉也正擡頭笑看了他。
如此這般多好,又攏了人心,又不必殺人。豈不是一舉兩得。若像打天下那般坐天下,又能坐得幾時?
再詳細吩咐了一番,葉藏等人領命匆匆各去忙碌,軍中士兵雖然對這事情心裡些詫異,可是一來軍人的天職便是遵守命令,二來自己家中何嘗沒有妻子父母,對展風頌這樣行爲,也難免的有了一些敬佩。
流民隨亂,可是了展風頌這一番話,心裡便多少有了一絲安穩。隨即見大軍真的停下,便就地分成小隊,忙忙碌碌的開始爲他們搭棚,埋鍋造飯,當真是說的如何便做的如何,沒有一點做假,心裡對展風頌的感激便更甚。
隗裕他們,對薛冷玉雖沒有好感,可是還是按着她的說法,將流民分作幾十人一組,老弱病殘,特別是帶孩子的母親優先安排,讓隨軍大夫診治傷病,一時間,草地上炊煙裊裊,雖然依舊嘈雜無比,卻是也井井有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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