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進入電梯,何自遠很熟稔地將手指按到電梯上面的3這個數字。
我純屬是沒話找話,“不是2樓嗎?”
他衝我一笑,“2樓是廚房。”
說話間的功夫電梯門就打開了。
兩名身穿青色唐裝的女服務員笑着朝我們微微鞠躬,其中一個伸手殷勤地做了個請的姿勢,溫聲細語道:“何總好,牡丹廳這邊請。”
我們隨着女服務員來到一個足有30平米的包間,裡面裝修得古色古香富麗堂皇猶如皇宮,一幅巨大的牡丹圖佈滿了西側整面牆,衣架、屏風、茶几、桌臺,所見之處都有牡丹的影子,果然不負牡丹廳的名頭。包間中間的圓桌足可坐16人,中間佈置着非常別緻的小橋流水亭臺樓閣的景緻,菜餚若是擺在這樣的桌上,想必足夠賞心悅目。
包間裡面早就有兩名服務員在候着了,見到我們,馬上就麻利地給我們泡上清茶。
我掙脫了何自遠的手,四顧笑道:“就我們三個人,這也太浪費了。”
“浪費一次又何妨?這是我第一次專門請你和你朋友吃飯,何況我已經讓他們將每道菜都減了分量,”他將我拉坐下,對俞曉芙笑道:“隨便坐吧。”
這麼大的桌子,可不就是隨便坐?大概是見何自遠對我實在黏糊得緊,俞曉芙乾脆就遠遠地坐到了我們對面,手捧着茶杯,別有用心地對着我笑。
服務員將菜單遞上來,躬身一如大內總管,聲音也是陪着小心的,“何總,您只是定了價位,請再最後確定一下菜單。”
何自遠遞給我,“你選吧。”
“素淡一點就好了,”我看向俞曉芙,“你有沒有特別的要求?”
俞曉芙眨眨眼笑,“到了這裡我都暈頭轉向了,哪裡還提得出什麼要求來?想必這裡的菜都是很好的,我這個人不挑食,一向是來者不拒的。”
何自遠點頭,“那就這樣吧,儘量上清淡一點的。”
在等上菜的時間,俞曉芙一個人低頭玩起了手機,我則站起身走到窗邊拉開灑金的咖色厚重窗簾,站到窗口無意識地朝外看。
外面是一排排規劃整齊的樓房,不遠處就看到一個健身場,隱約看到有幾個孩子在那追逐着玩笑,這個小區是泰城的模範小區,環境和物業管理都是有口皆碑的。我記得姐姐曾經數度提過這個小區,想必心裡是很滿意的,但她自己和我爸媽對此都實在是有心無力,也只是提提,過過嘴癮而已。
何自遠無聲地站到我身後,溫熱的胸膛悄悄貼上了我的後背,他一隻手按住我的肩膀,一隻手指向外面,聲音在我耳邊迴響,“不染,你看這個小區南邊的別墅怎樣?”
“應該不錯吧,”我面色微熱,有些不自在。
他輕輕一笑,伸手將我臉頰前的髮絲別到了耳後,附耳低語,“你的臉怎麼了?”
我瞪他一眼,有些呼吸不勻。
這傢伙一定是故意的。夏天的衣服大家都穿得少,他只要稍稍一動,我們兩人的身體就有摩擦,俞曉芙還在背後看着呢,還有服務員……我渾身緊繃,都快要崩潰了。
就在我暈乎乎的時候,突然聽到門口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自遠!”
這聲音於我不啻是一種解救,何自遠一下子轉過身去,聲音倒也熱情,“是姐夫啊,不是說你在上海的嗎?這麼快就回來了?”
“下午剛回來,”男人笑道:“聽酒店員工說你在這裡我就過來看看,怎麼?請朋友吃飯?”
“是啊,”何自遠拉過我的手,“不染,來,見見我姐夫。”
我不得不轉過身來面對着這個不請自到破門而入的男人,何自遠的姐夫——羅傑。
我眼睛的餘光瞥見俞曉芙早已站了起來,咬着脣有些神色不安地望着我。
包間外突然傳來一陣嬉笑聲,大概是有新的客人來了,似乎跟我們的包間不在同一空間,使得包間裡的空氣,顯得更爲微妙。
羅傑穿了一件淺灰的襯衫,頭髮溼溼的,可能是剛沐浴過,他掃了眼何自遠拉着我的手,然後將視線投向我的臉,臉上帶着職業性的笑容,“曾小姐我是記得的,你曾經有一次上過自遠的車,還有一次,你和你這位朋友在我們漢唐府樓下吃過飯。”
何自遠有些意外,“姐夫的記憶可真好,竟然連不染來這裡吃過一次飯都知道。”
羅傑朝他笑道:“那次是因爲工商局的曾科長也在,特意介紹過,她是曾科長的妹妹,所以有印象。”
何自遠點頭表示明白。
羅傑的這個態度,讓我明白了,也泰然了。羅傑比我,其實更不願意讓何自遠知道我和他之間曾經的關係。還真是有趣,他下午在電話裡還是一副氣憤填膺痛心疾首的語氣,現在呢?
演戲誰不會呢?我索性笑道:“那一次羅總還給我們免了單,一直都沒有好好感謝呢,自遠,不如就今天吧,你替我好好謝謝羅總。”
我已經完全平靜下來了。
何自遠笑道:“那還不簡單?姐夫還沒吃吧?一起坐下吃個飯吧。”
“好啊,”羅傑答應得很是爽快,“今天算我請。”
“絕對不可以,今天是我第一次請女朋友,是有紀念意義的,”何自遠笑着,拉住我的手重新坐下來。
羅傑輕輕咳嗽一聲,在我身邊不遠處坐下。
我擡眼朝對面看去,接觸到俞曉芙類似關切的目光,我安慰地朝她笑笑。
服務員用晶瑩透亮的水晶高腳杯給我們每個人斟上冰葡萄酒,頭頂水銀燈的燈光倒映在瓷白描金邊的餐具上,亮閃閃的,空氣中瀰漫着鮮花的味道。三名服務員無聲無息上着菜,然後筆直地站到一側等候指示。
何自遠特別指示兩名服務員分別給我和俞曉芙夾菜,我當場就給拒絕了,“我不喜歡有人夾菜給我,還是我自己來吧。”
何自遠楞了一下,無聲地朝服務員揮揮手,她們立即又退回到旁邊。
我眼睛的餘光似乎看見羅傑扯動嘴角笑了一下。
我心裡一頓,馬上意識到了剛纔自己的錯誤,我今天應該對何自遠百依百順的,那纔是明智之舉,正確之舉。
四個人,三個伺候的,滿大桌的菜,驕奢*得猶如昏君一般,說實話,這樣吃飯還真是彆扭。可能我太小家子氣了吧,總之我不喜歡這樣的場合,還不如在樓下卡座,邊吃邊看外面的風景,大家隨便聊聊,輕鬆又自在。
我吃得不多,俞曉芙倒是每樣菜都有嚐到,不知是真餓了還是爲回報何自遠的盛情。
我和俞曉芙今天很少開口,倒是兩個男人顯得有話談。
一開始談的是工作上的事,後來,羅傑以一種似乎很不經意的口吻問道:“對了自遠,爸爸現在知道曾小姐的存在嗎?”
何自遠笑道:“當然知道,我已經跟他提過了,我喜歡的人,他是不會反對的。”
羅傑看向我,嘴角上揚,眼裡卻是沒有溫度,聲音飄乎乎的很輕,“那真的要恭喜曾小姐了。”
“謝謝姐夫,”我邊說邊夾了一口菜,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朝何自遠一笑,“你怎麼不吃啊?中午就吃那麼少。”
“你不是嫌我老嗎?”何自遠伸手在我鼻尖上輕輕一點,很委屈似的,“可憐的我現在哪裡還敢吃飯。”
“我哪有嫌你?我是關心你。”我橫了他一眼,我想此時我口中的嬌嗔意味桌上所有人都聽出來了,何自遠眼裡閃着光,手則下意識在我一隻手的掌心用力捏了一下,俞曉芙則端着酒杯望着我,臉上是憋不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