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八回 夜城亂戰

月夜之下,平陽城南,丘林之上,聽得前探敵情的張大嘴所言,一干特戰軍兵頓時一通罵娘,怒其不爭的屯長曹淡,更是憤然貶斥道:“哼,小人就是小人,靳準那廝欺上瞞下、陰謀詭計亦或狐假虎威尚可,一旦到了當面鑼正面鼓的關鍵時刻,終歸缺乏那份大氣,那份決絕,難堪大任啊!”

一番痛心疾首的噴泄之後,好似鬱結盡去的曹淡復又倚樹坐倒,懶洋洋的叼起根草莖,這才渾不在意道:“不過,這又關咱們鳥事?別個可是近十萬規模的大戰呢,張大嘴,別忘了咱們的任務僅是敵後隨機破壞,並探查重要敵情。你丫該不會又一次立功心切,想要老子帶着兩三百號兄弟給人塞牙縫,前去力挽狂瀾吧?”

張大嘴被曹淡說得一噎,他們特戰屯委實沒有義務也沒能力參與這等規模的大戰。只是,他絕非輕易放棄的人,眼珠一轉,他嘿嘿賠笑道:“頭兒,城裡畢竟有着大批漢民與錢糧,若叫匈奴殘軍最後雄起一把殺了進去,豈非咱華國的巨大損失?再說了,咱們既然恰逢其會,若是不做點什麼,豈非辱沒了您的操蛋之名?”

“臥槽!好你個張大嘴,是不是上次廢掉劉參立了功,知道老子即將上調,日後管不了你,就敢拿老子開涮了?”曹淡怒,一躍而起,作勢就要扭打張大嘴。

“是啊,是啊,張大嘴你也真是,領導的大名是要放在心底尊敬的,怎麼能掛到嘴上褻玩呢?”另一隊率宋包忙竄入二人之間,一邊佯斥張大嘴,一邊對曹淡賠笑道,“頭兒,這廝話雖操蛋,呃,是不中聽,可主意倒也挺正。咱們的確不好袖手旁觀,正面參戰自然不行,可敲敲邊鼓,適時亂亂敵方進攻節奏倒也無妨,成不成的,至少有益無害嘛。”

“咿?你是說假冒援軍,來個草木皆兵?嗯,搞一把就跑,沒啥損失,沒準還能撈上一功呢。”曹淡一點就透,他眼睛一亮,砸巴砸巴嘴,也不再尋張大嘴打鬧,而是拍拍宋包的肩膀讚道,“人才啊,稱你宋包子卻是委屈了,分明該叫宋點子嘛。來,坐,上座,請上座,給大夥兒說說具體想法。”

“呵呵,過譽,過譽了!”宋包面露得瑟,笑出了一口黃板牙,接着建議道,“其實很簡單,咱們在這裡多準備些火把,適時做大軍側踞狀;再派出幾個號手去其他方向候着,適時跟着作勢,擾亂敵軍人心,兵法有云叫什麼,什麼四面楚歌的?”

“嗯,可以一試!不過,咱們還可適當點上幾個炸藥包,放些響動,嘿嘿,想來老馬嶺來的匈奴軍,對爆炸應當十分過敏纔是。”曹淡自也不乏主意,繼而令道,“立即分派弟兄們,每人至少做十個火把,都給老子綁齊了位置,整出三萬大軍的架勢!”

命令傳下,身邊就是樹木,特戰軍更是不乏攜帶硝磺火油等放火的看家物事,一屯軍兵立馬忙碌起來。只是,張大嘴卻仍性急道:“頭,俺看城外敵軍攻的甚急,沒準一鼓作氣就破城了,咱們這麼折騰許久,該不會誤事吧?”

“誤事?誤什麼事?若是平陽城連一兩個時辰都撐不住,咱們這點細胳膊細腿,敲破了邊鼓也是枉然。”曹淡冷哼一聲,不無裝逼道,“再說了,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你當平陽情形,咱們大王會沒有預料,還須你我殫精竭慮嗎?昨天老馬嶺就已破了,你當大王若是願意,匈奴殘軍還有機會這般攻打平陽嗎?懂不,這就叫政治素養,跟哥學着點...”

“殺啊,殺啊,討回公道,斬殺靳賊,入城奪回家小啊...”同一時刻,平陽東門,伴着震天怒吼,戰事從一開始就進入了高潮,無數的匈奴軍兵在督戰隊的驅使之下,頂着滾木礌石與漫天箭雨,一波波,一浪浪,蜂擁一般,前仆後繼的殺往平陽城頭。

護城河,壕溝,護城樁,處處橫躺着屍體,漂流着鮮血,但沒有越不過的城防障礙,只有捨生忘死的進攻軍兵,還有躊躇怯戰的叛軍守卒。帶着歇斯底里的瘋狂,伴着決死反撲的戰鼓隆隆,並無試探的匈奴殘軍在第一波進攻中,便有軍兵登上了城頭,而連綿不絕的後續軍兵,則緊跟腳步尾隨而上,直令城頭缺口越來越大,越來越多。

士氣是種微妙敏感的東西,匈奴殘軍雖在老馬嶺吃盡了血旗軍的苦頭,但在馬景等人的竭力蠱惑下,主動撤退的他們並不自認是真正意義的敗軍,而是被人揹後捅刀的憋悶之軍。哪怕僅是大勢已去下的發泄報復,但面對不仁不義背後捅刀的平陽叛軍,他們卻有着足夠的悲憤感,乃至討回公道的心理正義感,更兼爲了奪回城內的家小,他們此刻的鬥志委實夠高夠瘋狂。

反觀之下,平陽叛軍中的胡人尤其是匈奴人,大多可說是被靳準矇蔽裹挾着通敵賣國,情勢所迫下接受華國,許多人從種族歸屬上講,心底更傾向於過往帶給他們更多權益尊嚴的匈奴漢國而非漢家華夏。尤其是靳準未能令人信服的及時揭破馬景僞造出的“劉聰”,反令靳準那本就不高的可信任度再度大跌,進而又降低了華國的可信任度,思想混亂之下,守軍的士氣低迷可想而知。

“頂住!弟兄們,都給本將頂住!爾等一幫糊塗蛋,若叫下方的亂兵殺入城來,非但靳某,整個平陽城,包括城內的所有人,都將被亂軍一屠而盡啊!”門樓之上,靳準已然雙目赤紅,髮髻散亂,大汗淋漓,不時的,他持劍亂舞,咆哮連連,“傳令下去,督戰隊盯緊了,但有怯戰後退者,立斬!但有左袒肩膀者,非但立斬,立去城中屠其滿門!”

然而,或因靳準平素說過的謊話太多,他的喝喊並未得到太多叛軍守卒的真心認同,除了那些與他同氣連枝一同反叛的心腹軍將猶在上躥下跳,大多匈漢叛軍似乎更相信“劉聰”所言,隨着越來越多的匈奴殘軍殺上城頭,他們也愈加向着沙場看客轉變,更是不乏接二連三的袒肩之輩。若非四道城門已被沙石泥土堵死,且由靳準嫡系死忠把手,只怕平陽城已被袒肩叛軍給內部破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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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啊!殺啊!將匈漢賊軍殺下去啊!若叫他們入了城,定會又一次屠城啊!”接連的漢語喝喊響起,卻是越來越多的漢人民壯越過頭前的叛軍守卒,頂到了戰場的第一線,稍稍遲滯了匈奴殘軍的攻城進度。屁股決定腦袋,他們的抵抗意志確是堅定許多,只是,疏於戰陣的他們,眼見付出了更多的鮮血,卻難取得有效的勝勢...

“直娘賊,這個靳準真是個廢材,看他平陽叛亂窩裡反搞得有聲有色,怎麼打起仗來卻這麼菜?哼,小人就是小人,那廝欺上瞞下、陰謀詭計亦或狐假虎威尚可,一旦到了關鍵時刻,終歸缺乏那份大氣,那份決絕,難堪大任啊!”類似的怒其不爭,已非出自平陽之南的曹淡,而是出自平陽城北七八里外,出自血旗近衛中軍主將紀鐵的貶斥。

此時,某片小樹林內,紀鐵與程遠二人正在數百親兵的圍拱間,居一高處,各持千里鏡觀看着平陽的攻城情形。只聽程遠淡笑道:“靳準心術不正,難得人心,儘管借勢我華國,卻又不敢全心依附,結果看似掌控平陽,實則上下離心,遇上老辣的馬景整出一個以假亂真的劉聰,重壓之下,卻是內憂外患一起爆發了。”

“誒,我說程軍師,虧你還笑得出來,平陽城眼見不保,若叫亂軍入城,其內的人口錢糧只怕也就燒光毀盡了。咱們這趟奉令脫離步卒主力,避開馬景的沿途攔截,先一步繞路趕到這裡,可不是爲了看熱鬧來的。”紀鐵難免性急,黑着臉催促道,“怎麼樣,我一萬近衛騎軍在後面就差四五里了,咱們這就回去,整軍出戰吧?”

“呵呵,急乎哉,不急不急也。近衛中軍一路鞍馬勞頓,須得好生歇上一歇,只要不被匈奴殘軍的主力殺入城內,我等都不算救援來遲。”搖搖羽扇,程遠卻是嘴掛冷笑道,“將軍當有覺悟,我等要的就是雪中送炭,就該在平陽軍民扛不住的時候出手,好叫他們知道,真正能夠帶給他們勝利和希望的,只有我血旗軍,而非靳準,亦或匈漢的任何其他人!”

“呃,聽不懂!你等這些文士,就是心眼兒多!想來大哥讓你跟着過來,怕就是爲了選定戰機吧。得,就依你,俺先回去整軍待戰,你小子慢慢憋壞吧。”紀鐵摸了摸後腦勺,無奈的嘟囔一句,遂撥馬轉身,消失於沉沉暗夜...

紀鐵所不知的是,就在與他對稱位置的平陽之南,此刻有人比他還要性急。丘林之上,張大嘴第N次的催促道:“頭,咱們都準備好了,何時發動呀,別等匈奴軍真的破了城,咱們就要白忙乎了啊。”

一腦門黑線的曹淡,邊捂着耳朵出林,邊忿忿道:“直娘賊,張大嘴,你煩不煩?得,得,俺服了你,俺這就跟你前去探查軍情,擇機吹軍號外加點炮仗,這總成了吧?宋包,你就留在這,待得號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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