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雪城外郊山林,日益凋零的山頭,有座座青瓦閣樓。
房屋隱匿於山野之內,不算高聳的圍牆環繞,大門處有一座牌匾,寫着風雲兩字。
這裡是風雲堂,是仁晅王府宋家的內堂,專門用於培養宋家的子弟血脈。
今日宋雪衣和靈鳩就被人領到了這處。
爲他們領路的人是宋戎赫身邊的親信,頭髮斑白的老人,名爲宋安。
“雪衣少爺請,百里姑娘請。”宋安已經被風雲堂的人知曉,守在風雲堂外的人看到了他就自動的放行。
靈鳩和宋雪衣一路走進去,發現這裡面遠比外面看去的要大許多,佔據了整座山脈,隱約有閣樓隱藏在半山腰處,這裡還只是山腳罷了。
宋安一邊走一邊解釋道:“按照家主的意思,雪衣少爺既然暫時不願意入祖籍,所以家主也沒有權利將家中的絕學直接交給雪衣少爺,還望雪衣少爺見諒。”
宋雪衣頷首,並未有任何的怨言。
在他身邊的靈鳩則想起今天早上發生的事。
宋戎赫的意思是想讓宋雪衣入了宋家的祖籍,成爲宋祖家的直系血脈,只是遭到了宋雪衣的拒絕。
當時震驚的何止宋戎赫一人,然而宋雪衣的意思果決,他勸不住也無法。
他既然不願意入祖籍,就代表着他還沒有和祖家交心,宋戎赫自然就沒理由把絕學直接交到他的手裡,只能退一步的讓他入了宋祖家的內堂,從底層學起。
對於這一點,宋雪衣沒有拒絕。
宋祖家論起歷史,已經是溯雪城內的千年家族,數千年的歲月在溯雪城內聳立不倒,自然有他的本事和底蘊在。哪怕宋雪衣已經見識了太多,連古老大地一族的煉體聖武和丹藥,萬森婆娑境古宮裡的上古丹方都被他得到,一個宋家內堂裡的東西似乎沒那麼重要?
在宋雪衣看來卻不然。
大地一族的煉體聖武和配套的丹方固然好,可是練到後面宋雪衣發現,三層之後需要的藥材難尋,聖武也不是現在他這個修爲能夠接觸。萬森婆娑境故宮裡得到的上古丹方也是珍貴厲害,然而上古丹方大多也不似他這個修爲能夠使用,只能給他增長知識,等到往後才能發揮大用。
因此說,現在宋雪衣所得到的大多都是後期爆發的底蘊,真正能夠現在產生大用的卻不多。
何況,他並沒有小看過宋祖家的絕學底蘊,畢竟他和宋元清交過手。再者說,既然萬森婆娑境有着上古丹方這樣的好東西,朔雲州古老家族裡的東西又豈會差。
宋安悄然擡頭看着身旁的兩人,將靈鳩和宋雪衣神色的淡然看在眼裡,心中的詫異只多不少。
按照家主的意思,只是宋雪衣願意入了祖籍,他就把宋家絕學奉上,還承諾給予和元清少爺一樣的資源培養。這樣好的事情,別人求都求不來,宋雪衣爲什麼不答應呢。
難道是因爲對宋祖家有怨氣?
就算有怨,在這麼好的條件下也該消了纔對吧。
宋安搖頭,覺得宋雪衣到底還是太年輕好勝,不懂的變通了。
三人一路走來,身邊路過的人也漸漸多了。
在一個寬敞的武場停留,這裡正有着一羣年輕男女共同打着一套拳法。
“錦年小姐。”宋安恭敬的喊道。
武場的最前方,捧着一本青皮書冊看着的素衣女子擡起頭來。
靈鳩最先注意到的就是她了。
這女子和武場的其他人不同,在她的身上,靈鳩感覺到了靈動的氣息,足以證明這個看似靜雅的女子是個有着靈脈,且修煉有成的修煉者。
女子肌膚白皙,眉目清秀,彎彎的眉毛下一雙眸子水潤清澈,挺秀的鼻子下脣瓣如櫻,安安靜靜坐在樹下木椅,倒成爲了這武場處難得的一道美景,彷彿碧瓊扶風隨清流,讓人看得賞心悅目。
當靈鳩打量着她的時候,何錦年也將她和宋雪衣看在眼裡。
“這兩位是新來的雪衣少爺和百里姑娘,請錦年小姐多加照顧。”宋安對何錦年一禮,又對靈鳩兩人介紹道:“這位是內堂的錦年小姐,算是你們的師姐,可要多尊敬。”
何錦年站起身,走到三人面前,對靈鳩兩人笑了笑。
宋安做完自己的任務,便告辭離去。
“你們跟我來。”何錦年開口,聲音和她人一樣,清清淡淡卻並不冷漠。
靈鳩和宋雪衣隨她走,後面一羣練拳的宋家男女則偷偷看着他們,小小的議論聲響着,隱約可以聽到白璧王和桃花小仙這樣的稱呼,看來是猜到了他們的身份。
一間閣樓裡。
何錦年將兩塊令牌交給靈鳩兩人,“這是風雲堂弟子的身份令牌,憑藉這個,你們可以在風雲堂內行走。”
靈鳩打量了令牌一眼,問道:“不管去哪裡都可以?”
何錦年似乎纔想起什麼,手裡又多出一本冊子遞給她,“風雲堂裡的規矩都在裡面,以你們現在最普通的弟子身份,只能在山腳下行動,若想去山腰處,需要達到一定的成績和做出足夠的貢獻。”
靈鳩眼裡閃過一縷詫異。
之前幾次見到宋元清,都沒發現他身上是否有乾坤靈器,誰知道眼前的女子竟然身懷乾坤靈器,還毫不在意的在自己和宋小白的面前展露出來了。
這是對自己太自信,還是對她和宋小白太自信?
“這裡就是你們暫時的住處。”隨後,何錦年又指着身處的閣樓。
“暫時?”靈鳩問道。
何錦年露出輕笑,微彎着的眸子閃動着一絲狡黠,“在半山腰處有更好的住處,天然的溫泉池不錯。”
靈鳩挑了挑眉。
“在這裡,無論是什麼都可以用實力和貢獻換取。”何錦年道。
很顯然,在靈鳩看清她身份的時候,她也把靈鳩和宋雪衣的實力看在眼裡。
“倘若有不清楚的事,可以來問我。”
何錦年留下這句話,對兩人微微一笑,便走了出去。
靈鳩覺得這女子和普通的宋家弟子不大一樣,“你還沒你叫什麼,還有不用帶我們去上課嗎?”
走了出去的何錦年頓足,回頭對她道:“我叫何錦年,普通弟子的課程對你們沒用。”
“何?”竟然不是姓宋的,可是見那個宋安對她很恭敬啊。
一直沒有開口的宋雪衣才說道:“鳩兒對她感興趣?”
靈鳩斜了他一眼,然後無語的翻了翻眼皮。
總覺得宋小白越來越敏感了,不就是多說了兩句話嗎。
兩人的日常用品都放在乾坤靈器裡,確定住處之後把東西拿出來就是,顯得非常方便。
宋雪衣把靈鳩放在一個軟榻坐下,再把幾碟點心放在她旁邊的桌子,讓她乖乖坐着就自顧自的去收拾了。
等靈鳩回過神來的時候,就看到宋雪衣忙裡忙外,行動井然有序的把被單,茶杯等等都傳承他們慣用的。
他的動作輕緩卻不慢,做這些事情的時候眉目含笑,彷彿甘之如飴,讓靈鳩看得既好笑又無奈,看了一會兒他,又低頭看自己,再看桌子上的點心,最終自暴自棄的捏起來吃着。
正在這個時候,外面傳來人的聲音。
靈鳩跳下軟榻往外走去,看見院子裡站着兩個灰衣少年,大約都才十六七歲的模樣。
“你們是誰?”
兩個少年聽到聲音本能的擡頭,看清靈鳩的容貌,都是一怔。
左邊瘦臉的少年先回神,連忙低頭道:“我們兩人是風雲堂的外門弟子,專門來服侍師姐的起居。”
他們心中也是驚訝疑惑。
一般情況,男性外門弟子服侍男性內堂弟子,女性外門弟子服侍女性內堂弟子纔是正常的規矩,這樣也是爲了免了不該發生的麻煩,誰知道見到的人會是個美若天仙般的女子。
“無需。”宋雪衣的聲音傳來,人也走了門來到靈鳩身邊。
兩名外門弟子聽到聲音再次擡頭,看見宋雪衣的時候倒沒有太失態。
“你們不用再來了。”宋雪衣再次道。
兩人面面相窺,然後齊齊點頭離去。
然後僅僅半天的時間,靈鳩和宋雪衣同住一個屋檐下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風雲堂。
有人找到何錦年問起這個問題的時候,何錦年正端着一杯清茶,手裡捧着新得的話本看着,聞言放下茶杯,頭也沒擡的說道:“無礙。”
此人知道何錦年向來話少的性子,聞言反駁道:“怎麼無礙。他們兩人男未娶女未嫁,同住一個屋檐下實在不妥。何況內堂弟子裡也有不少有情人,都遵守規矩辦事,他們兩人一來就打破規矩,會被人說閒話,引起衆弟子不滿!”
何錦年輕道:“還能省下一個住處和兩個外門弟子雜役的工錢,多好。”
來人啞口無言。
何錦年看完手中書冊的一頁,翻頁的時候擡頭,纔看着來人淡道:“若有人不滿,讓他們去挑戰雪衣。有人勝了,我就將他們二人分開,答應勝者的條件。”
“不過明叔叔。”何錦年誠懇道:“我的意見是,不要去以卵擊石。”
來人咬牙走了。
何錦年搖了搖頭,繼續看手裡的書冊。
一道聲音從背後響起,“他有什麼資格讓小姐稱呼一句叔叔。”
“一句稱呼而已。”何錦年沒有回頭。
在她身後也沒有任何人的身影,然而聲音卻在繼續,“老奴得到消息,族中混亂已經漸平。”
“哦。”何錦年反應冷淡。
“近年來下界的規則幾番動盪,兩界相連,屏障開啓的時間有提前的徵兆。”那老嫗的聲音有點感嘆,“終於可以回去了,小姐也不必在這等小族受委屈。”
何錦年無所謂道:“我沒委屈。”
“小姐何等的身份,暫時居住這宋家是他家的榮幸,居然對小姐抱有算計之心,還讓小姐給這內堂弟子教導,他們何德何能,能得小姐一句叔叔,伯父的稱呼!”老嫗語氣很不甘心。
何錦年無聲的嘆了一口氣,沒有和老嫗爭辯。
腦海裡忽然想起昨日見到的兩道身影,她嘴角勾起一縷淺笑,“小雪衣長大了,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可愛。”
“小姐?”老嫗沒聽清楚她說什麼。
何錦年卻想着宋雪衣那護寶獸一樣的眼神,嘴角的笑意更濃了點。
靈鳩和宋雪衣成爲宋家內堂弟子第一天出門就遭到了無數人詭異眼神的圍觀。
這樣的情況在令人意料之外,卻沒有感到任何的驚訝,實在是這樣的情況他們遇到太多次了,反而習以爲常。
早在打算進宋家內堂的時候,靈鳩就猜到了之後的內堂生活不會平靜無波。
“就是他們,尚未婚假就居住在一起,也不知道做了些什麼苟且之事。”
“什麼桃花小仙,我看根本就是桃花小妖吧,看那狐媚的模樣!”
“你們都少說兩句,他們可是能和元清師兄相提並論的人。”
“傳言能信嗎?元清師兄那是仙人下凡,天賦根本無人能比,誰知道是不是他們自己故意捏造的謠言傳出去,妄圖欺騙世人!”
從一羣內堂弟子的議論聲中,靈鳩算是聽明白了他們找麻煩的原因。
就因爲她和宋小白同住一個屋檐,話就說得這麼難聽?
靈鳩發笑,她和不和宋小白一起住,能礙着他們什麼嗎。
“雪衣師弟,你的尊卑呢?”一名身穿藍衣的青年男子站出來,雙手環胸的盯着宋雪衣,“我們這羣師兄師姐站在這裡,也不知道稱呼一聲?”
行走在周圍的外門弟子奴役都暗暗的退後,知道現場要發生大事了。
“讓宋小白叫你們師兄師姐?”靈鳩笑看着他們,慢慢說道:“你們配嗎。”
“不知廉恥!”內堂弟子裡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
靈鳩看過去,發現還是個熟人。
“這宋家的內堂還能招外人的話?”
申兮珮哼笑道:“元清表哥是我的表親,比起你這個來路不明的人,誰纔是外人?”
“正好。”靈鳩甩了甩手,“上次不是說要賭鬥一場沒成功,今天碰到了,就繼續吧。”
申兮珮昂頭就要答應,忽然想起爺爺的慘狀,又想起家族的叮囑,涌上喉嚨的話就憋了回去。然而擡頭看着靈鳩似笑非笑的樣子,就覺得她是在諷刺自己,令她臉色氣得發紅,扯了扯身邊第一個站出來的藍衣青年。
藍衣青年當即道:“宋雪衣,你一來就破壞內堂秩序,根據內堂規矩,我有資格挑戰你,如果你不答應的話就是孬種,就是認輸!失敗者沒資格在內堂待下去,更沒資格學習我們宋家的絕學!”
沒等宋雪衣回答,接二連三的聲音相繼的響起。
“沒錯,我也要挑戰你!”
“我要挑戰你,維護風雲堂的秩序!”
“我也來!”
靈鳩算是看明白了,他們不僅僅是要給自己和宋小白一個下馬威,還是打算用人海輪流戰術。
只是就憑他們也想要對付宋小白?
一眼掃去,一羣都是五層之上的武者。以他們的年紀來說,這樣的武學境界,放眼御海鎮那樣的小鎮,已經是天才之列。放眼溯雪城,也算個小精英,可是對於宋雪衣這個程度的妖孽來說,根本就不值一提。
靈鳩心中忽然升起幾分的感嘆。
想當年她初來駕到,一個四層武者的宋秋軒就驕傲自滿,張狂不已。一個七層武者就可以在御海鎮橫着走,一個九層武者更是差點讓宋小白遭了大難。
現如今,武者在他們眼裡,就跟螻蟻差不多的存在。偏偏這羣螻蟻還看不清局勢,坐井觀天不知天高地厚的來挑釁他們。
靈鳩笑了笑,也不說話,任由宋雪衣自己解決。
宋明閣老及時到來,大聲問道:“這是做什麼?規矩都忘了?!宋奇,你又惹了什麼麻煩?”
宋奇叫的是領頭的藍衣青年,他向前走了一步,義正言辭道:“明叔,宋雪衣他初來駕到就破壞風雲堂的規矩,我們有權挑戰驅逐他!”
“這,”宋明的表情明擺着就是知道這件事,轉頭看向正朝這邊走來的素衣女子,“錦年,你身爲這批弟子的掌事師姐,你看這事可行?”
走來的素衣女子自然就是何錦年了。
她看了宋明一眼,沒有挑破他的明知故問,走到一貫呆着的樹下桌椅,隨意的擺了擺手。
宋明立即嚴肅道:“既然錦年也同意了,那就這樣吧。”
其實宋奇他們一開口就是挑戰,就是早先得到宋明的話,見宋明和何錦年的反應,自認爲他們配合自己演戲,自然是站在自己這邊,臉上的自信也更足了。
“宋雪衣,你可敢應戰!?”青年意氣風發的喊道。
一想到現在被自己打壓的人是新晉的白璧王,宋奇就忍不住雀躍,虛榮心高漲。
他們這羣內堂弟子很少出去,依舊處在被訓練的截斷,所以對於宋雪衣的信息都是聽來的,並沒有親眼見過,所以對宋雪衣的本事,他們一直都半信半疑。
尤其是得知宋雪衣被封白璧王,卻只得了一個特權和府邸,連一點真正的權利都沒有,就讓宋奇更加懷疑宋雪衣實力的真假。
宋雪衣摸了摸靈鳩的頭髮,走到了操場中央。
當他眼眸掃來,宋奇頓時覺得渾身汗毛都豎立了起來,一股本能的強烈危機感讓他的笑容突然僵住。
“一起上。”宋雪衣道。
“什,什麼?”宋奇一怔。
宋雪衣沒有重複之前的話,眨眼來到宋奇的面前。
宋奇大吃一驚,敏捷的側身就躲開了他的逼近,心裡還有點得意:什麼和元清族兄相當?明明就不過如此,這不是輕易就被自己躲開了嗎?
這個念頭剛剛浮現,他就聽到了一聲女子驚叫聲。
猛的轉頭看去,申兮珮身體已經飛出去三米遠,砸得身下地面龜裂,躺在那裡沒有了動靜也不知道生死。
宋奇面色就和所有人一樣白了。
原來宋雪衣剛剛要對付的人根本就不是他,而是人羣裡的申兮珮。
靈鳩無聊的哈了一口氣,半眯着眼睛看宋奇他們的醜態,目光流轉的時候看到了樹下的何錦年對她招手。
心裡有點疑惑和興趣,靈鳩朝她走去,坐到了何錦年對面的木凳子上。
“爲什麼不肯入宋家祖籍?”何錦年輕聲問道。
靈鳩反問道:“你不是宋家的人,爲什麼能得到現在的地位?”
何錦年道:“家族出了點內亂,家中有人和宋家祖上有點關係,就來這裡避難。”
靈鳩擡眸看了她身後某個地方一眼。
在何錦年說這話的時候,她隱約感覺到那裡有點異動。
一方面也驚訝何錦年真的回答了自己的問題,看她的樣子也不像是撒謊。
“因爲宋祖家對宋小白不好。”
何錦年知道她是在回答自己之前的問題,朝操場看了一眼,輕聲道:“雪衣從小就天賦異稟,我知道他早晚會來這裡。只是說到不好,是何處不好了?”那雙水潤的眸子裡浮現清澈的疑惑,“如果說不早點把雪衣接過來,是因爲要磨練他吧,一步登天並非好事,元清他小時也受了不少的磨難。”
這時候的操場上已經亂作了一團,形成一面倒的局勢。
從申兮珮開始,宋雪衣行走在百來個內堂弟子裡,每一步必帶擊飛一人,讓人失去戰鬥力。
地上已經躺了不少痛苦口申吟的內堂弟子,有的直接昏迷了過去,還有些一臉的灰白和恨意。這是因爲他們被宋雪衣傷到了丹田,一身的武學內力就這樣被打沒了。
“快跑啊!”終於有人承受不住壓力,妄圖逃跑。
宋雪衣腳下一踏,以他爲中心,地面震動。在那逃跑的內堂弟子前方忽然生出一面碩大的青銅盾牌,擋住了他的去路。
何錦年輕咦了一聲,細看發現這不是盾牌,而是一面不知名的植物葉子。
“千年鐵樹葉。”她一語叫出了這物的身份。
靈鳩看了她一眼,更加確定何錦年的身份不簡單,對方似乎也沒有刻意要在她面前隱藏的意思。
這個內堂弟子的逃跑去路被擋,後面接二連三想要逃跑的弟子被同樣的鐵樹葉擋住。
一面面突然生長出來千年鐵樹葉就跟擂臺守衛一樣,堅守着自己的位置,不讓打鬥的人離開。
這羣內堂弟子們終於慌了,一聲聲的求饒卻沒有讓宋雪衣有任何的動搖。
宋奇早就後悔了,他不斷的穿梭在人羣裡,躲避被宋雪衣看到的危險。
一人突然和他撞在一起,使得宋奇一時不查,又被腳下不知死活的弟子絆倒。
如果是往日發生這樣的烏龍,他一定覺得非常的丟臉。這次摔倒他去靈光一閃,想到了什麼便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裝起了被擊暈的人。
百人的混戰,宋雪衣一定注意不到自己!宋奇心裡這樣想着,卻還是不放心的睜開眼睛一條細縫,查看周圍的情況。
細小的眼縫裡,宋奇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高高在上的人影。
因爲由下至上又揹着光,宋奇看不清楚那人的模樣,唯獨那雙熟悉的冷眸讓他膽戰心驚的顫抖起來。
“不!不要!”已經顧不上裝死人,宋奇瞪大了眼睛,抱住宋雪衣踩下來的鞋子,嘶聲喊道:“我爺爺是族中長老,他是內堂的刑事堂主之一,你不能這樣對我,否則你也休想好過!”
人在面臨死亡的時候爆發的力量是強大的,至少拖住了宋雪衣一時,抱得他腿有點疼。
宋明這時候也反映了過來,大聲喊道:“宋,宋雪衣,還不快住手!”
聽到他聲音的宋奇眼裡閃過一抹得色。對了!自己在怕什麼啊!宋雪衣他絕對不敢殺自己,這裡可是宋祖家的內堂,這裡不但有宋明還有他爺爺,就憑他初來駕到的宋雪衣,怎麼可能敢殺自己!
一開始不就是想明白這一點,纔會挑釁他的嗎?
宋奇越想越安定下來,瞪着宋雪衣的眼睛也沒了絕望恐懼,反而還多了點惡毒的得意。
“還不把你的腳收回去,別以爲這事就這樣算了,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宋奇挪動着嘴脣,用只有宋雪衣才聽得見的聲量警告道。
宋雪衣眉毛輕輕一抖,然後宋奇的手就被震開,鞋底踩在了他的心口。
“唔!”宋奇整個人一震,嘴裡流出大量的鮮血,表情還有點茫然。
他不明白宋雪衣怎麼敢,怎麼敢這麼做。
何況,別的人大多都是被打暈了,爲什麼他覺得自己的生命在流逝?
“咳咳,你,我,爺爺會爲我,報仇,你也……”不是錯覺,他是真的要死了。
宋奇眼睛越瞪越大,充滿着不甘和絕望怨恨,擡起手想要去抓宋雪衣,最終還是無力垂了下去。
一旁看着的宋明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一切,目瞪口呆失去了聲音。
樹下的何錦年輕輕皺眉又鬆開,呢喃道:“雪衣他經歷了很多吧。”
“聽你之前的話,好像你見過宋小白小時候?”靈鳩收回目光,一邊問道一邊答:“你覺得宋小白狠?剛剛那人明擺着就是針對宋小白,眼裡已經有了殺機。”
何錦年搖頭,只應了她前面的問題,“雪衣才幾個月的時候,我就見過他了。”說起這個,她面上就多了點笑意,“又小又幹淨,特別的漂亮可愛。”
靈鳩抿了抿嘴脣,撇開眸子看宋雪衣。
爲毛有點嫉妒的感覺啊,宋小白嬰兒期什麼的,真想看看啊。
隨即,靈鳩想到了一個問題,又轉回頭看向何錦年,微眯着眼眸隱藏精光,“你的意思是說,宋小白小時候就來過這裡?”
“嗯。”何錦年道:“當年真叔叔就是天縱之才,有資格來祖家,雪衣就是真叔叔帶來的。只是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之後就失蹤了。”
“錦年。”宋明的有點氣急敗壞的聲音忽然響起,打斷了何錦年和靈鳩的交談。
靈鳩不滿的朝宋明看去。
宋明並未看她,對何錦年道:“身爲掌事師姐,你就這樣看着宋雪衣傷害族人,爲所欲爲!?”
他心中既驚訝又不滿,一直以來何錦年都是少話的性子,對他也不假以辭色,怎麼對這個百里靈鳩反而話多了。更重要的是,她竟然對族人受難不管不顧。
何錦年看向操場僅剩幾個嚇破了膽子,哭喊着求饒的內堂弟子,輕皺眉道:“我早勸過,不要去以卵擊石。”
宋明強忍着怒火道:“到現在你就說這個?”
何錦年站起來,“計算一下傷亡,讓醫療堂的人過來。”
宋明冷聲道:“宋雪衣該如何處罰?”
最後的幾人也被打傷在地,無力再反抗,千年鐵樹葉不見,宋雪衣朝這邊走來。
宋明察覺到的時候,受驚般的連續避讓,看着宋雪衣的眼神又驚又怒,就好像在看什麼害羣之馬。
宋雪衣並未將他放在眼裡,而是在靈鳩和何錦年身上掃視,最後定格在靈鳩的身上。
“宋雪衣以一敵百,從今日起便是人階內堂弟子首席師兄。”何錦年輕輕一笑。
宋明就等着她處罰宋雪衣,誰知道等來的卻是這樣一句話,愣了好幾秒才猛的轉頭看向何錦年,大聲道:“錦年,你說什麼?”
何錦年好脾氣的把之前的話再重複了一遍。
“胡鬧!”宋明厲聲道,“你簡直是在胡鬧!他這是犯規,理應交給刑堂受罰!”
何錦年皺眉,“明叔叔,內堂挑戰向來生死由命。”
宋明狡辯,“話是如此,可身爲同門同族,有意殘害他人性命,這不可饒恕!”
何錦年眼裡浮現一絲煩躁,表情疑惑,“元清在內堂的時候,殺害的性命還少麼?”
宋明一直呆在內堂,自然知道宋元清當年在內堂的所作所爲,出手向來沒輕沒重,一旦上了擂臺,就沒把對手當做同族看,只認敵人,因此在他手裡死去的弟子真不少。
何錦年見他一時無言,接着問道:“雪衣和元清的天賦相當,爲什麼你們對他如此苛刻?”
這一點正是何錦年疑惑所在。
在她看來,宋雪衣的天賦了得,單論實力來說已經和宋元清旗鼓相當,這樣一個出色的族人,宋家的人不是應該好生培養,把他當寶貝一樣護着,就好像對宋元清那樣,爲什麼她看到的卻並非如此。
如果說宋奇他們對付宋雪衣,可以理解爲年輕人的爭強好勝,那麼宋明這樣的宋家長輩也對宋雪衣充滿排斥,這就奇怪了。
難道這裡面有什麼是她不知道的?何錦年心想要不要讓人去查查。
“宋小白可比宋元清強多了。”靈鳩護短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是不是比他強,要比過才知道。”何錦年朝她笑道,一側眸又和宋雪衣清寒的目光對了一瞬。
“噗嗤。”她失笑。
這護寶獸的眼神。
靈鳩詫異的看着她,又看看宋雪衣。你做什麼了嗎?
宋雪衣低頭對她做出一個無辜的表情。什麼都沒做。
這表情又被何錦年捕捉到了,她雙肩都抖了抖,對他們道:“首席的令牌我早就準備好了,跟我來吧。”
聽她話語的意思,似乎早就想到了宋雪衣會得到這個位置。
“錦年!”宋明在後面不甘心的叫道。
何錦年好似沒有聽見,繼續領着靈鳩他們往前走。
這副態度昂宋明氣急,等看不清楚他們的身影之後,才冷聲道:“一個外人,也敢如此囂張!如果不是看在家主的面子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家主的私生女!”
他的話語剛剛說完,忽然感覺到渾身一寒,似乎有誰在暗處用極其冰冷的視線掃過自己。
宋明四處環顧,並沒有看到任何的人影。
“見鬼了?”他心中的不安不減反增。
這會兒走在山路上的靈鳩的三人。
何錦年指着遠處氤氳在雲霧之中的山頭,對靈鳩和宋雪衣兩人道:“你不是說雪衣比元清出色麼。在那裡有一座登雲臺,一共十八層,每一層元清都是第一名。”
她的語氣含笑,既是在的誇讚宋元清,也是在鼓勵宋雪衣。
靈鳩朝那裡看着,隱約可以看到點建築的影子,回頭看宋雪衣,“我們比比怎麼樣?”
原本面無表情的宋雪衣勾起了嘴角,“好。”
本來沒有的興趣,就這麼輕易被靈鳩挑了起來。
之後從何錦年那裡得到了首席師兄的令牌,那令牌和普通內門弟子的令牌差不多,唯獨背面多了首席二字。
聽何錦年的話,這塊令牌也曾被宋元清得到過。
因爲當年的宋元清也是從內門弟子最底層做起。
“人階弟子都是武者,地階弟子多是九層武者巔峰,以武淬鍊體制,進入先天的武修,天階弟子則是天生有靈脈,可以修煉的內堂弟子。”有關宋家風雲堂的天地人分階,何錦年也簡單的講了一遍。
“作爲人階內堂弟子的首席,可以觀看人階藏書閣內所有功法秘籍。”這一條福利,是人階內堂弟子爭奪首席的最大原因。
只是對於宋雪衣來說,他更在意丹學。
何錦年聽他問起丹方,知無不言的說道:“人階內堂弟子裡並沒有人學習煉藥,不過醫療堂那邊有藥田,藥材需要內堂貢獻換取。如果雪衣想要丹方和煉丹秘籍的話,就快點到地階去,地階的藏書閣應該會給雪衣驚喜。”
“嗯。”宋雪衣聽完後就不再言語。
何錦年明白他逐客的意思,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好笑的抿了抿嘴脣,走了出去。
大約走了半會兒,老嫗的咬牙切齒的聲音響起,“小姐,那個宋明太不知好歹,實在該死!”
“不必在意。”何錦年淡道。
半響都沒有聲音,老嫗道:“小姐心寬,可以無所謂,可是老嫗卻看不下去!”
這句話說完,何錦年頓住腳步想要喊住老人,卻已經來不及。
她嘆了一口氣,搖頭不再多想。
翌日,宋雪衣以一敵百,輕易奪得內堂人階弟子首席的消息就傳了出去。不止地階弟子和天階弟子的人都知道了,身爲宋祖家一家之主的宋戎赫也得到了消息。
“會不會太猖狂了?”給宋戎赫送消息的管家輕聲道。
宋戎赫笑道:“沒事。”放下情報,對管家道:“皇上那邊也不用攔着消息,讓他知道無礙。”
管家聽令,隨後又拿出一條消息出來,“宋明好像得罪了錦年小姐,一身功力被廢,性命無憂,看他樣子似乎是想討個公道。”
宋戎赫想也沒想道:“別讓他吵了今年的安寧。”
“是。”管家明白了他的意思。
過了半響,管家等宋戎赫中途休息的時候,纔再次說道:“昨日一場打鬥中,一死十廢,其他都受了不小的傷,主要是死的人是宋奇,十個廢了的人裡面有申家的那位小姐。”
宋戎赫沒有說話。
管家也就不再言語。
風雲堂的醫療堂裡。
由於這次的傷患太多,大多人階的弟子都被派送了療傷丹藥之後就回到了自己的住處。依舊留在醫療堂裡的唯有個別傷得特別重的人,申兮珮就在其中。
“把我送回去,我要回申家!”申兮珮一醒來就對身邊的醫師喊道。
醫師知曉她的身份不敢怠慢,低聲道:“申小姐傷勢未愈,暫時不宜移動。”
申兮珮自然知道自己的情況,因爲這時候她躺在牀榻連動一下都覺得疼不可耐。
“那是派人去通知申家,讓爹爹他們來接我!”申兮珮嘶聲命令道。
她不想在這裡待下去,宋雪衣那一掌把她嚇破了膽也讓她恨極了,強烈的不安和恨意讓她無法安定。
“快去!還不快去!”見醫師還想勸,申兮珮大聲喊道。
醫師被她猙獰的模樣嚇到了,連忙答應着就往外跑。
“宋雪衣,你等着,我一定會報仇的!”乾淨簡約的房間裡只剩下申兮珮一人,她緊緊的握着拳頭,眼裡的恨意越來越濃。
原本這次來主要是爲了看宋雪衣他們的笑話,沒有想到自己反而成爲他們眼裡的笑話。
“你們以爲自己有點本事就能天不怕地不怕了嗎!”申兮珮發出笑聲,冰冷的笑聲讓人聽得毛骨悚然,“爹爹不會放過你們,師傅也一定不會放過你們!到時候,我倒要看看你們是不是還能以一敵百,我要你們付出代價,我要挑斷你們的手腳筋脈,把你們丟進蛇窩裡,讓你們不得好死!”
“一個人白日做夢有意思嗎?”乾淨的聲線突如其來,打破了一屋子的陰暗。
牀上一臉怨毒之色的申兮珮僵住,滿臉驚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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