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小鳩!”
靈鳩聽到不遠處那瑰麗的男人嘴裡呢喃着,低啞的嗓音喊着自己的名字。獨屬於他一人的對自己的稱呼。
她以爲多年不見,這個男人一定又會和記憶中久別重逢一樣,跑過來抱住她,或者又要求要咬她,吸她的血。
可是情況意外出乎了她的意料。
秦魑並沒有立即的向她跑來,他就站在原地,用滲人的眼神死死盯着她。
一聲又一聲的喊道:“百里小鳩,百里小鳩,百里小鳩……”一聲比一聲低沉,彷彿這樣才能告訴他,眼前並不是幻覺,眼前的女子也不是他的幻想,而是真實的存在,再次的出現在他的眼前,不是記憶中的那一具失去了溫度的……軀體。
“嗯,我在。”靈鳩大概能夠感受到秦魑的情緒,輕輕的應了一聲。
她的聲音讓秦魑回神,他不在呼喊她的名字,面無表情的盯着她,就這樣盯着好幾秒。
連靈鳩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的時候,秦魑忽然就笑了。
他笑起來的樣子真的非常的漂亮,單純的漂亮。雪羽般的眼睫毛隨着眼眸的弧度飛揚,嘴角翹起和他不太符的單純燦爛角度,“百里小鳩,你還好好的,真好。”
——你還好好的,真好——
這樣單純的一句話,讓靈鳩眼中浮現了波瀾。
從她醒來,見到了一個個往日的熟人,感受到每個人都她的關切。
若論情感的深沉程度,便是連南宮冽都做不到秦魑這般。
哪怕他沒有任何的動作,只是簡單的一句話,一個笑容。可是卻讓靈鳩感受到了他深沉的情緒,那種由內而發的高興,因爲太高興了,別的情緒都被掩蓋。
這個人,就是這樣的複雜,可是又單純的不可思議。
正因爲了解他,靈鳩已經無法再自欺欺人的認爲他對自己只是單純的友誼。可更深的情感,她給不了也不能給,唯一能做的便是順其自然。這個人,可是她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知己好友啊。
“你呢?過得還好嗎?”靈鳩眨了眨眼睛,笑着問道。
她的態度讓秦魑恍惚,好似兩人根本就沒有分開多久,中間也沒有發生過幾乎生死離別的劫難。一直以來,他們就好像呆在一塊,看着她的笑容,連動盪不安的心神也跟着平穩下來。
秦魑的笑容只是曇花一現,很快又恢復回了原來的平淡,可是他看着靈鳩的眼神閃爍着對旁人沒有的溫度,“不好。”
“噗嗤。”靈鳩猜到他會這樣說,這個人不管多大了,性子還是乖張又任性的。
“沒有你們,我覺得很無聊。”秦魑這樣說着,嘴角輕撇,是對周圍一切的不屑和厭惡。
“你們?”靈鳩笑容更深了點,“看來你也挺想宋小白的啊。”
秦魑沒有否認,陰測測的說道:“這次又是他先找到你。”有關靈鳩和宋雪衣的事情,他已經聽葬花人說過了,“我說過,如果他無法保護你的話,就讓我來。”
此時正在北殿經北殿主教導的宋雪衣打了個噴嚏。
“嗯?”羅吼的話語一頓。
宋雪衣眼中閃過一抹微妙的波光,平靜道:“無事。”
羅吼也不多問。
這師徒兩個都是沉默寡言的個性,可是呆在一塊又意外的和諧。
東殿迷途花叢中。
靈鳩好笑的看着秦魑,對於他這樣的說法已經免疫了。
無論他嘴上怎麼樣說,可是總歸是爲她好的。
從一開始她對他的情感就是好友,難得認同入心的知己,從沒有故意引導他往情愛方面去,也不知道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讓他的這份感情微微有點歪了。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他們之間似乎又相處的很和諧,並沒有出現決裂的情況。
一如現在,秦魑嘴上說着這般認真的話,也一直把話語的內容記在心裡,一直沒有放棄過。
可是一次次輸給宋小白之後,他也沒有絕望怨恨,反而是欣慰的……然後繼續以此爲動力,繼續不斷的追趕增強。
靈鳩不知不覺就走神了,腦海裡浮現當年秦魑說過的話:“如果連我都打敗不了,還怎麼保護你,被你看中?”
“百里小鳩?”秦魑的聲音靠近了不少。
靈鳩回神過來就看到他已經站在自己的面前。
她還沒有說話,窩在她懷裡的國寶君就先揮揮爪子,和自己的好隊友打招呼了。
被國寶君這麼一打岔,秦魑也看到了它,無情的說道:“沒有禮物。”
“咿呀!”國寶君頓時斜目。
靈鳩則驚訝的看着秦魑,沒有想到他竟然能理解國寶君無聲的態度了。
“國寶和百里小鳩越來越像了。”秦魑嘴角微微上揚,是看出了靈鳩的疑惑,“很有趣。”
“呵呵。”再次聽到‘有趣’這個形容,讓靈鳩真想呵呵他一臉。只是擡頭就看到一張成熟的男人臉,哪怕再漂亮也改變不了對方是個成熟男人的事實,她還是沒有像小時候那樣肆無忌憚的回擊他了。
兩人忽然無聲的對視着,並沒有產生尷尬,卻也讓靈鳩覺得幾分莫名,尤其是看到秦魑不易察覺的皺了皺眉頭,一副想做什麼又隱忍的模樣。
“你怎麼了?”這可不像是她熟悉的小魑啊。
要知道她認識的小魑,可是向來肆無忌憚的主兒,怎麼會有隱忍這樣的情況?
秦魑低聲:“……”
“嗯?”根本就聽不清楚好嗎!
秦魑默默擡頭,用乾巴巴的語氣道:“百里小鳩好香。”
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其他人不理解,可是靈鳩卻是太理解了。一時之間,頓時看向秦魑的眼神就透出了幾分笑意以及無語。她還以爲長大後的小魑真的成熟了,已經不再點擊她的血了,原來不是不惦記,只是在忍着呢。呃……這樣說的話,其實也算是成熟了點,至少比以前懂得忍耐了不是嗎?
靈鳩想着,又聽到秦魑道:“我知道不能吸百里小鳩的血……而且,一旦咬了,我會停不下來!”最後一句話說得有點咬牙切齒,也不知道是不滿自己的制止力不夠,還是不滿靈鳩的血液太有誘惑力。
“小魑,你是不是知道了點……”什麼?
從秦魑的表情和話語的語氣,讓靈鳩察覺到了什麼。一想到對方已經覺醒爲魑魅純血,說不定真的得到了什麼傳承呢?
她的話語還沒有說完,眼前忽然發生異變,讓她中途卡住了話語。
子夜蝶隨着她的情緒,朝前方展開一道水波飛去。
一陣壎聲響起,蒼涼古樸。
靈鳩一聽就聽出這吹奏之人,對於這樂器的造詣已經是大師級別。
她還不猶豫就讓雲苓把子夜蝶都收了回去,要不然子夜蝶非得成爲對方的幫手了不可。
伴隨着子夜蝶的離去,壎聲並沒有停止,這樂曲讓靈鳩隱約覺得有點熟悉,順着聲音看去就看到了那坐在輪椅上的男子。
他似乎是察覺到了靈鳩的目光,也擡頭朝她看來,兩人對視在一塊,靈鳩瞬間覺得雙眼似被什麼刺了下,那一下來的太快,彷彿只是幻覺,卻讓心神都起了波瀾。
她卻不知道對方是不是也有和她一樣的感覺,等恢復後再去看對方的眸子,這才發現這人似乎是個盲人?
“諝陽。”秦魑認出男人的身份,語氣算不上好。
諝陽對此不介意,放下口中的陶壎,擱在自己的雙腿上,“殿主在等着你。”
一提到殿主,秦魑的臉色微冷,“你不說我都差點忘記了,他竟然敢對百里小鳩動手!”
在水鏡的一邊,潶淵聽到他這句話,氣得差點把水鏡給打碎,心裡暗罵一聲:美色誤人!養不熟的白眼狼!
諝陽道:“殿主對你有救命的恩情。”
一句話就讓秦魑周身的氣壓更沉了。
秦魑這人絕對算不上好人,如果這事情牽扯不上靈鳩,讓他還恩什麼,他也爲什麼。可是偏偏雙方就是牽扯上了,他欠了潶淵的恩情還太大,帶動了因果關係,不還的話會影響他的修爲道路,產生心魔阻礙就麻煩了。
“救命恩情?”聽了兩人言語的靈鳩眼波輕閃,看來這裡面還有些她不清楚的事情,對秦魑道:“既然回來了,隨時都可以再見,小魑有事就先去處理吧。”
“不去。”誰知道秦魑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他陰冷徹骨的視線落在了諝陽的身上,又似乎是透過他看向誰,“有事過幾天再說,還有你,休想打百里小鳩的主意。”
咦,小魑好像比以前更敏感細心了。靈鳩微微詫異的看向秦魑。
其實她也看出來這個叫做諝陽的男人,似乎對自己有什麼目的,叫小魑離開就是爲了單獨和自己接觸。
關於這點她都無法完全確定,只是感覺罷了。誰知道秦魑反而比她還確定的說出這番話。
諝陽面色未變,淡淡的說道:“東殿迷途花叢被百里少殿主毀掉的事情,我自會上報上去,兩位也可以離開這裡了。”
他逐客得相當直接。
靈鳩又看了他兩眼,故作乖張的說道:“就算你上報上去也沒用,不過是一片花叢罷了,毀了就毀了。”這句話說完就看向秦魑,“小魑,這裡不是許久的地方,去我那裡坐坐吧。”
“好。”秦魑這個胳膊往外拐的,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從使用子夜蝶把迷途花叢給毀了大半之後,靈鳩就已經達到了目的,找到了自己想要找到的某些線索。哪怕諝陽不出現,她也不會繼續下去,因爲她知道自己的行動一定在一些人的監視之下。
“黑子,走了。”靈鳩對還在焦躁着,不斷用爪子刨地的黑豹,轉身就走。
諝陽沒有聚焦的眼睛落在了黑子的身上,沒有任何情緒的眼睛和麪色,讓人根本就猜不到他在想什麼。
目送靈鳩和秦魑離去的人不止是諝陽,還有在大殿中的潶淵,相比起諝陽的淡定,潶淵真的一聲怒吼,眼前的水鏡頓時破碎成爲無數塊,又被無聲的氣浪碾碎成了粉末,消失在天地間。
“王族血脈?呵呵,不聽話的王族血脈,要着又有什麼用,這是給我自己找了個麻煩嗎?”潶淵低低的呢喃着,眼神的幽光越來越沉。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他的眼神又漸漸恢復了平靜,其中更有一絲精光在閃爍。
從東殿往西殿回去的路上,靈鳩沒有想到會再次遇到熟人。
其實也算不上是熟人,只能算是有過一面之緣的人罷了。
只是這人和她還真有點小淵源,看對方那張和自己有着幾分相似,連打扮和氣質都相似的模樣便知道了。
陶仙兒如何想到,自己前一刻還在心裡諷刺暗罵的人,下一刻就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還是跟另外個心裡想的人在一起。
對方穿着白色繡着瓊花的衣裙,頭髮沒有過多的配飾,簡單卻不樸素的裝束讓這人看起來愈發的天然去雕琢,那一顰一笑,哪怕是個眼珠的轉動,輕輕的挑眉,都是說不出的靈動逼人。
陶仙兒的笑容有點僵住了。
倘若不和這人站在一塊,她完全感覺不到自己的不如,不熟悉的人也察覺不出兩人的差距。
可一旦兩人處在一個地方,真金或是黃銅,一眼即可分辨。
“陶仙兒。”靈鳩看着杵在自己面前的人。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這人也曾經是孃的乾女兒?
仔細想一下,她之前還是跟墨蛇合作的吧。合作什麼事來着?對了,本是要對付宋小白的。
對方頂着這張和自己幾分相似的臉蛋,爲的就是引起宋小白的注意。雖然宋小白之後跟自己走了,使得她一開始的計劃失敗,可是隱仙門的破門也和她有關係……
靈鳩腦子裡思緒轉得極快,似乎想了很多,現實中也不過過去短短一秒。
“滾開。”秦魑已經厭惡的對陶仙兒冷斥。
一開始沒見到靈鳩還沒那麼強烈的不適應,可是兩人站在一塊的時候,他忽然敏感的發現……這個叫什麼陶仙兒的女人,好像並不是湊巧和百里小鳩想象,而是……故意的?
如果真的是故意的,那麼還是撕碎了她吧!
秦魑的眼裡兇光閃爍着。他不喜歡別人有目的性的假扮百里小鳩,這讓他覺得對方玷污了百里小鳩。
這時候的陶仙兒也回神過來,故作驚訝的輕呼,“啊,是你們!”那眼睛轉動着,似無意的說道:“秦哥哥和靈鳩姑娘的感情真好,這是剛剛回來吧?就在一塊了!是一開始就商量好的嗎?”
秦魑一時沒有聽出她這話的深意,聽到自己和靈鳩感情好那句,心裡還挺高興的。
可是靈鳩卻輕笑了下。對方這是什麼意思?暗裡說自己和小魑偷情嗎?別怪靈鳩多想,只是一開始就見識過對方的性子,聽這話就是感覺不對勁。
“如果小魑是你秦哥哥的話,那麼按照輩分,你也應該叫我一聲姐姐了。”靈鳩挑眉道。
陶仙兒眼裡閃過一抹暗光,正要說話的時候又被靈鳩給打斷了,“不過我一點都不想要你這個妹妹,還是叫我少殿主吧。”說這句話的時候,靈鳩的目光並沒有離開陶仙兒,看到她面色的一瞬不自然。
這樣看來,對方一定知道她少殿主的身份了,可是一開始卻假裝不知道,還叫什麼姑娘。
“少殿主?”陶仙兒還在裝傻。
靈鳩沒有和她廢話,直接取出了少殿主的令牌,對一臉緊繃的陶仙兒笑道:“現在信了?”
陶仙兒:“……少殿主,果然是少殿主!只怪仙兒剛剛回來,還不知道此事……啊,”話語一轉,“仙兒還有別的要事要辦,便不打攪少殿主和秦哥哥了,先走一……”
她的身影才往前走了一步,恨不得立刻遠離靈鳩,卻被靈鳩伸手攔住,“我讓你走了嗎?”
陶仙兒擡頭,僵硬着臉探究的看着靈鳩。她知道了?知道自己已經被殿主分給她了?如果是這樣的話,自己剛剛的一番表現在她的眼裡豈不是像是小丑一樣的可笑?!
靈鳩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動,也不知道百里倩已經將這人分給了自己,不過不知道也無所謂,因爲她已經決定留下這人。
“我有點事情要問你,跟我來。”
“少殿主……我還有……”陶仙兒咬牙還在掙扎。
靈鳩純良的笑道:“你是自己跟我走,還是我親自動手拖你走?”
陶仙兒還沒有回答,旁邊的秦魑就已經不屑道:“何須你親自動手,我來。”
“我走!我自己走!”陶仙兒瞬間尖叫出聲,因爲語速太快,都已經破音了。
可是她已經顧不得自己的聲音好不好聽,額頭的冷汗慢慢的滑落,眼珠子緊縮顫抖。眼看着秦魑的那半透明略尖銳的指甲,離自己不到三寸的距離——如果剛剛自己的話語慢一步,對方就會處理了自己!
“那就走吧。”靈鳩好像沒有看到這一幕。
秦魑斜睨了陶仙兒一眼,收回手掌。
跟在兩人身後的陶仙兒則低垂着頭,袖子裡的手已經緊握成拳。
北殿。
“宋雪衣,你的心亂了。”羅吼道。
宋雪衣猝然站起來,“今日到此爲止。”說完不顧羅吼的迴應,身影就消失在原地。
羅吼看着他不見的身影,沒有任何的表情。
如果被北殿的人看到這一幕,一定要驚掉了下巴——這是徒弟對師傅的態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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