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叔祖,不好了。”
東吟急急的跑來,看到膳房裡的宋雪衣,表情僵硬了一下。
等到宋雪衣轉頭看過來的時候,他才清醒自己過來是爲了什麼。
“師叔祖,小主惹麻煩了。”
他話裡說着的小主就是靈鳩。因爲不知道靈鳩到底是什麼品種,宋雪衣又不樂意她的名字讓別人叫,像東吟這樣小輩的弟子都要稱呼她一聲小主。
如此下來,更讓那羣小輩的男女弟子們羨慕不已,暗道他們這羣人還比不上一隻小獸。
“惹麻煩?”宋雪衣擦手。
東吟打了個激靈,改口道:“不是,不是,是小主被欺負了。”
這樣的回答對於宋雪衣來說,也不是什麼好聽的話。
東吟一陣糾結,就把自己知道的說了出來:“是這樣的,小主和關師叔的紫雲豹打起來了。”
雪峰南邊方向,就是瞬暗峰。
宋雪衣趕到事出地點的時候,這裡已經圍繞了不少人。
他的到來讓衆弟子都自覺的讓開道路。
“該死的小東西,你給我下來!”還沒有看到裡面的情況,宋雪衣就聽到男人的叫罵聲:“別以爲有宋什麼的撐腰,你就拿你沒辦法,小爺非要好好整治你一番不可!”
宋雪衣走到裡面,便見雪白的獸兒正站在一頭黑色頭頂上,關炎站在不遠處。
“宋雪衣!”關炎看到他了,冷聲道:“看看你家小雜種做的好事。”
小雜種的稱呼讓靈鳩和宋雪衣的眼神都有了變化。
宋雪衣還沒有動手,靈鳩已經化爲一條白線,從關炎的面前掃過。
“啊!”關炎驚叫一聲,手捂住嘴巴,便是一手的血。
圍觀的弟子們還沒明白髮生了什麼,然後看見雪白的獸兒落地,伴隨着落地的還有一節血紅的肉狀東西。
“舌……舌頭!”有弟子驚呼。
“嘖。”靈鳩歪頭打個噴嚏,甩了甩爪子。
宋雪衣走過來把她抱起,後者只是動作一頓,到底還是沒有掙扎。
把她的爪子握住打量,發現並沒有沾染一點鮮血後,宋雪衣才鬆開,叮囑道:“這種事以後少做。”留給他來處理就好了。
靈鳩撇了撇頭,並沒有答應下來。
“嗚嗚!”那邊關炎則滿臉怒色,額頭更疼出了汗水。
宋雪衣好似沒有看見,對懷裡的小獸問道:“怎麼跑這來了?”
他自然是想每時每刻都跟靈鳩呆在一塊。
只是他又明白萬事不能逼得太緊,尤其是已經化爲妖獸幼體的靈鳩,有着獸類的本能,喜好自由不喜歡束縛,所以他在給她做糕點的時候,讓她自由活動。
誰知道才一會兒沒看着,就惹了事。
宋雪衣不在意靈鳩惹了什麼事,他只是見不得她被衆人圍觀,被人辱罵,被人欺負。
如果周圍的東吟等人知道了宋雪衣的心聲,一定會大呼偏心:你到底哪隻眼睛看到她被欺負了。
宋雪衣的眼神太溫柔,讓靈鳩漸漸冷靜下來,擡起腦袋用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述說着自己的委屈。
“嗯?”這樣的眼神,宋雪衣哪裡受得了。
沒等他更多的詢問,一股威壓突然瀰漫此處,伴隨而來的還有一人的冷喝:“你們在此作甚!?”
來人身穿白藍相間的袍子,此乃隱仙門塵字輩才能穿的門袍。
他已是中年的模樣,濃眉冷目,渾身上下都有一股懾人的氣勢,正是瞬暗峰的峰主關婪刀。
他的到來讓氣氛更加的沉重,周圍的弟子們面色各異。
關婪刀第一眼便看到自己兒子滿口血的模樣,面色更加的陰冷。
關炎沾滿鮮血的手指向宋雪衣,告狀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宋雪衣,你作何解釋?”關婪刀冷聲道。
宋雪衣淡道:“他的確是我家鳩兒所傷,你想要什麼補償?”
“嘶?”靈鳩詫異看向他,然後被他用手撫摸着頭上毛髮安撫着,似乎在無聲的告訴她稍安勿躁。
周圍的弟子們大多心裡懷疑:大家都說宋雪衣脾性好,該不會是往好裡說,實際上只是懦弱吧?要不然怎麼會什麼過程都不問,就直接退讓給人賠償?
關婪刀見宋雪衣如此知趣,臉上也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
“同爲一門,我也不爲難你,便拿一瓶九靈丹做賠償好了。”
周圍弟子都吸了一口涼氣。
九靈丹,那是地品九階丹藥,他們從來只聽說過,見都沒有機會見到。
哪怕是隱仙門的塵字輩,想要九靈丹這種丹藥也不容易。可以說,這次關婪刀完全是在趁火打劫,還是認準了宋雪衣有,纔會趁火打劫。
周圍的弟子們都以爲宋雪衣會發火,至少也會猶豫一下。誰知,他毫不猶豫就拿出了一個玉瓶,丟向了關婪刀。
關婪刀伸手接住,將玉瓶打開,親自聞了聞裡面丹藥的味道,確定是九靈丹之後,臉上的笑容便掩飾不住了,看向宋雪衣的眼神也滿是欣賞,虛僞的笑道:“難怪門下弟子都稱師弟你性子好,善容忍,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這話絕對不是誇讚,誰都聽得出來他是在得意挑釁。
周圍的一些女弟子臉上露出了不貧的神色,卻不敢插嘴。
他們都想關婪刀未免有點過分了,得到好處之後竟然還要用話語諷刺宋雪衣幾句。
只是宋雪衣自己不反抗的話,他們又哪裡有資格和膽子去反抗對方呢。
“呵呵。”關炎也是笑了起來,那眼神盡是囂張。
他舌頭沒了,雖然疼點,但只是皮肉傷勢。這種傷勢對普通人來說可能致命,對於修士來說只是疼疼就過了,用點好藥還能長回來。
因此換取九靈丹,完全就是勒索。
宋雪衣道:“鳩兒傷人的賠償已付,就代表之前的事一筆勾銷。”
關婪刀點點頭,應許他這樣的說法,隨後就聽到宋雪衣接着道:“他辱罵鳩兒,又該如何賠償?”
此話一出,全場的人都愣住了。
一秒後,關婪刀才嗤笑道:“辱罵?不過是一隻小畜生而已,談得上什麼辱罵。”
聽到小畜生這個稱呼,靈鳩眼底的冷意有浮現。
只是她並沒有動作,因爲身子被宋雪衣抱着,一隻手輕緩的給她順毛,哪怕沒有任何的言語安慰,都讓她覺得男人似乎在對她說:不用擔心,這事情他會處理。
我就看看你怎麼處理好了。靈鳩心裡這樣想着,半眯着眼睛一副慵懶的模樣。
“鳩兒代表的是我。”宋雪衣淡淡的一句話,引起的卻是無數的震驚。
這幾日來,他們都知道宋雪衣寵上的一隻小獸,對其喜愛無比。可獸到底是獸,比不上人。拿來當寵物寵着沒什麼,可說寵物代表的是自己,這話就不得了了。
這就代表往後靈鳩不管做什麼,都會落到宋雪衣的頭上。
無論是她闖了禍,殺了人,那都得宋雪衣去擔着。
無論是關婪刀還是周圍的人都緊緊盯着宋雪衣,想他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可是等了幾秒也不見宋雪衣有收回自己話語的意思。
關婪刀冷聲道:“師弟,說出話可就是潑出去的話,很多時候禍從口出。”
宋雪衣笑了:“其實我脾性算不得好。”
關婪刀有點不好的預感。
果然,宋雪衣下句話就證實了他不好的預感:“便拿他的命做賠償吧。”
“放肆!”關婪刀怒喝。
這聲呵斥用了靈力,震得衆人心口發麻,幾乎想要吐出血來。
只是這點震麻卻比不得宋雪衣話語給衆人帶來的震撼。
是不是放肆,宋雪衣用行動證明給了關婪刀看。
“喝……啊啊!”之前還滿臉得意之色的關炎忽然臉色發青,他雙手緊緊握住自己的喉嚨,表情難受極了。只是他的動作根本就沒辦法減少他的痛苦,便轉頭朝關婪刀求救。
在關婪刀和衆人的注視下,關炎的嘴裡竟然生出花來,而且在短暫的時間裡,不止是他的嘴巴還有他對身體都冒出了枝蔓,最後整個人倒在地上的時候,已經看不見他的身影,唯有一地的溼潤和落地生根的不知名花鬘。
這一幕將衆人驚得鴉雀無聲。
誰都知道這是宋雪衣搞的鬼,同時誰也沒有想到他竟然會這麼果決。
“宋雪衣!你竟然敢!”回過神來的關婪刀捏碎了手中的玉瓶。
原本在玉瓶裡的九靈丹也遭到了他的毒手,成爲粉末。
關婪刀察覺到的時候已經來不及放鬆力道。
宋雪衣淡道:“我要的賠償,便是他的性命。”
關炎死了,九靈丹也毀了,這對關婪刀來說是沉重的打擊。
“好你個宋雪衣,按你這麼說,辱罵你一句便要拿命來償還。我剛剛就罵了它小畜生,這不就是說你也是個小畜生,你是不是也想要了我的命?”
關婪刀的語氣很平穩,不過眼睛已經密佈了血絲。
衆人都知道他表現得再冷靜,也是極爲之後的異樣。
宋雪衣看了他一眼並未說話。
那沒有情緒的眼神,讓盛怒中的關婪刀打了個激靈,他竟然覺得宋雪衣真的有這樣打算,自己的性命在宋雪衣的眼裡,根本就不值一提。
單論修爲來說,宋雪衣不是關婪刀的對手,周圍弟子不知覺的後退,心想這兩人會不會打起來,就怕會禍及他們這些無辜弟子。關炎的死,給他們的震撼還沒有來得及消化,實在是太突然和迅速了。
“你們兩個,都來無玦峰。”一道威嚴的聲音忽然從天空響起。
原來早在這邊發生事端的時候,就有機靈的弟子去告密了。
蕭飛白也早就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一開始還權當一場好戲來看,直到關炎死了,才直到這事不能再這樣放任下去。
“哼!”關婪刀冷哼一聲,朝無玦峰而去。
“畜生,你休想事情就這樣算了。”一道密語,利用傳音入密的法子鑽進宋雪衣的腦海。
從宋雪衣的面色看不出任何的異樣,外人也不知道關婪刀給了他這句威脅。
無玦峰的大殿裡。
蕭飛白就坐在上頭,李妍妍和莊靖回也在。
這會兒的他和單獨面見宋雪衣時的隨意相比,表情要嚴肅浩然得多。
“說說吧,是怎麼回事?當着那麼弟子的面鬧矛盾,你們也不嫌丟人。”
關婪刀當先道:“掌門,想必你也看見了小兒的慘死。”
蕭飛白點了點頭:“死相挺好看。”
關婪刀:“……”
“咳。”蕭飛白恢復冷臉:“接着說。”
關婪刀臉色發僵:“回掌門,此事我本也不太清楚……”還沒等他繼續後面的話,蕭飛白已經皺眉的呵斥:“你不清楚還說什麼?”
關婪刀差點一口血吐出來,臉龐漲紅道:“不過我想,一開始犬子只是和宋雪衣鬧了點小矛盾,來時就見犬子滿口鮮血,顯然是受了重傷。”
“事情不是你想什麼就是什麼。”蕭飛白就事論事道。
關婪刀臉色頓時難看。
他算是聽出來了,掌門明擺着站在宋雪衣那邊。
“妍妍,把你知道的說出來。”蕭飛白道。
原本站在他身後的李妍妍走了出來,來到蕭飛白身旁的位置,先是看了下面的關婪刀和宋雪衣,緩緩說道:“師傅,這事發生的時候,弟子就場,僥倖看了全程。”
“嗯。”蕭飛白點頭,示意她繼續。
李妍妍道:“這事一開始是由師叔的寵物和關炎引起。弟子看見這小獸跑了出來,碰見了正好帶着紫雲豹的關炎,兩者生了矛盾,這小獸把關炎的紫雲豹廢了,這才引起關炎的怒火,要把小獸抓拿。”
“哦?”蕭飛白饒有興趣的看着呆在宋雪衣懷裡的靈鳩。
他關注明顯不是靈鳩和關炎之間的矛盾,而是看起來的小小的靈鳩,竟然能把紫雲豹給打廢了?看不出來這小獸看起來還有點本事,不是普通的小寵物那麼簡單。
“掌門。”關婪刀連忙開口:“你也聽到了,這事情一開始就是宋雪衣的寵物引起。之後宋雪衣不知道悔改,還出手殺了我小兒,掌門你可要給我一個公道!”
最後的公道兩字,關婪刀咬得很重,意思再明顯不過。
蕭飛白心裡不屑的哼笑一聲,表面上卻嚴肅的看向宋雪衣:“宋雪衣,你有什麼好說?”
宋雪衣擡首,對李妍妍問道:“鳩兒和關炎碰見時,關炎可對鳩兒做了什麼?又說了什麼?”
他問這些不是爲了證明自己的清白,爭個佔禮之身。他只是想知道不在自己身邊的時候,遭遇了什麼讓她受委屈了。
哪怕他很瞭解靈鳩,能夠憑藉她的眼神和肢體動作明白很多,可是有些事情不用言語是無法述說的。
李妍妍一怔,眼神有點閃爍。
關婪刀暗道一聲不好,難道這裡面真的有什麼隱情?他連忙出聲道:“宋雪衣,事情已經明瞭,就是你家寵物先惹事,你還想無中生有什麼?”
宋雪衣沒有理會他,對李妍妍道:“說。”
李妍妍被他看得臉色微紅,低聲道:“關炎說了些難聽的話。”
“什麼難聽的話,原原本本的說出來。”這次說話的是蕭飛白。
他開口了,李妍妍不能不說,便如實的說了:“他說,這小獸生得好看,抓回去玩玩不錯。還說,他家紫雲豹就要到發情期了,可以試試讓這小獸……”後面的話她沒有繼續說,不過意思大家都聽明白了。
靈鳩感覺到抱着自己的手緊了那麼下,很快又恢復最輕柔舒服的力道。
她扭了扭身。哼,要不是懶得惹麻煩,她早就動手了。原本是想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人不知鬼不覺的動手,誰知道小白飼主先處理了。
“對一位女性說這種話,可就重了。”蕭飛白搖了搖頭。
關婪刀道:“掌門,這只是一隻畜生,哪裡懂得什麼男女。小兒向來只是口花花,愛開一點玩笑,當不了真。如果只是如此就要拿命來還,未免太……”話語到這裡,他就住了口,做出一副沉痛傷心的嘴臉。
蕭飛白看到他這樣子就覺得傷眼,轉眼看向宋雪衣,頓時覺得被洗了眼,賞心悅目說就是這樣。
“宋雪衣,你怎麼說?”
宋雪衣道:“鳩兒代表的便是我。”
蕭飛白眼神一深,笑道:“這話我明白了,按理說關炎辱罵師叔的確是大罪,何況還是那種話。哎,關婪刀你也別太難過了,怪只怪你兒不長眼,口無遮掩,才惹來了生死大劫。”
關婪刀明白他話語的意思,一口氣差點沒吐出來,厲聲道:“掌門,難道這事就這樣算了?若說懲罰,之前小兒已經被斷了舌頭,這便算是罰了,事後再要他的命,這根本就沒有理由!”
宋雪衣道:“斷舌之事,九靈丹已是償還。”
關婪刀瞬間沒有了言語。
蕭飛白還驚訝道:“只是斷了截舌頭,就要九靈丹來償還?這關炎的身子可真是金貴。”隨後他笑了起來,“連關炎都金貴成這樣,宋雪衣更金貴也不是沒道理,被人用哪種話來辱罵,殺了那人也不算什麼了。”
關婪刀臉色完全鐵青,他明白了這事他已經佔不到好處。
“既然掌門這麼覺得,我也沒有什麼話好說了。”他嘶啞道,轉身就準備告辭離去。
只是宋雪衣去攔住了他:“等等。”
“你什麼意思?”關婪刀這時候看宋雪衣的眼神可謂恨之入骨。
宋雪衣道:“你也曾辱罵我。”
關婪刀怒極反笑:“你的意思是,也要我的命了?”
上頭的蕭飛白出聲道:“宋雪衣,這懲罰也要看人,關婪刀不是關炎那種小人物,你也不要太介懷了。”
他這話極其的現實,卻是十足的明瞭。
關炎死了就是死了,蕭飛白不會爲了他懲罰宋雪衣,可關婪刀怎麼說也是個三丹境初期的高手,本身沒什麼特殊的本領,也沒什麼背景,可憑這個實力就能讓蕭飛白稍微在意點。
何況,蕭飛白也不希望宋雪衣太鋒芒畢露,適當的壓制也是需要的。
宋雪衣沒有強求,淡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呵!”關婪刀要氣瘋了。
他認定蕭飛白不會真的懲罰他,只是接下來蕭飛白的話語卻打破了他的認定:“身爲同門不知團結友好,還出言辱罵挑釁的確有錯。這樣吧,關婪刀,本掌門便罰你去靜道山閉門思過一月,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過錯。”
雖然只是閉門思過,一個月的禁閉對於修士來說真不算什麼。只是關婪刀還是不可置信的瞪着蕭飛白:“你說什麼?”
蕭飛白臉色也冷了下來:“還需要本掌門再重複一遍嗎?”
關婪刀氣得渾身發抖,沉默了半響才道:“不用,我明白了。”
蕭飛白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去受罰了。
關婪刀一臉冰冷的走了出去,路過宋雪衣的時候,無論是眼神還是臉色都猶如深淵之夜般的冰冷黑暗。
他受到的懲罰的確不重,但是卻讓他顏面掃地。
這事情要是被傳出去,他在隱仙門還有什麼威嚴可言?
自己的兒子死了,不但沒有討到好處,連同自己也被關了禁閉。
關婪刀只覺得自己渾身都在燃燒,隨時都可能走火入魔。他深深的呼氣又吸氣,一直等走出了大殿,被冷風一吹才恢復了一些理智,這是在他的心裡已經下了個決定,那就是必要將宋雪衣碎屍萬段,否則對方一定會成爲他永遠的心魔阻礙,讓他修爲再也無法寸進。
此時大殿裡,獨剩下蕭飛白和宋雪衣等人的時候,他臉上的威嚴就消失了。
“我估計他一出來,第一件就是找機會殺你了。”
宋雪衣沒有說話。
蕭飛白又道:“我先跟你說好了,如果他做得不夠隱蔽,被我發現了,我可以保你,可是要是做得足夠隱蔽,讓你死在了他的手裡,我可不會管。”
他的眼神透着點殘忍。
這就是修士世界的殘忍,在蕭飛白看來,如果宋雪衣連保護自己的能力都沒有的話,他也不會在這樣的人身上花費心思,因爲這樣的人註定走不遠。
宋雪衣擡了下眸子,“反過來也是如此?”
“哦?”蕭飛白來了興趣:“你的意思是也想要殺了他了?憑什麼?用丹藥買通殺手?這樣的辦法也行,不過我跟你說好了,要是被人發現了線索,傷害同門的事是大罪。像關炎那樣的廢物就算了,沒人會爲了他找你麻煩,可是關婪刀怎麼說都是個三丹境。”
“等等。”蕭飛白一下反應過來:“你不會就是看透了這些纔出手得這麼利落吧?”
宋雪衣連表情都沒變化一下:“是。”
“嘶。”蕭飛白吸了一口氣冷氣,用複雜的語氣道:“你纔多大點歲數,來上界也才幾年的時間,怎麼就把這些殘忍的規則看得這麼剔透?如果當年我也能這麼快看明白,也不會……算了,往事不提也罷。”
宋雪衣的態度顯然也對他的往事沒有興趣。
蕭飛白看他的神情,忽覺得背脊有點發涼:“我覺得你不僅看透了這麼規則,連我的心思和底線也都看透了吧?要不然也不會對我這麼……坦誠?”
宋雪衣道:“在你的眼裡,我的價值比關婪刀高。”
一句話道破了他站在宋雪衣這邊的原因。
蕭飛白一下沒有了言語,過了三秒之後才道:“不止是這樣,還有十幾日後的千千幻境的輪到大會只有你最適合,我不能讓你在此之前出事,還有比起沒什麼背景的關婪刀,你師父可是個護短的人……”又深深的看向宋雪衣:“我覺得這些你應該都已經考慮到了,像你這樣的人可真可怕,真的有人能走進你的內心嗎?或者說是……有人能被你放進你的內心嗎?”
對於這個問題,宋雪衣沒有回答,他只是低頭看着懷裡已經扭了幾回身子的小獸,露出無聲的笑容。聽人說話不耐煩了嗎?鳩兒還是和以前一樣不喜歡這些。
這笑容被蕭飛白捕捉到了,使得他一怔,順着他溫柔的視線看到他的懷裡。
原來是這隻被他稱呼鳩兒的小獸。
宋雪衣不會有戀獸癖吧?蕭飛白腦海裡忽然浮現一個這樣的念頭,表情都變得古怪了。
這麼一個謫仙樣的人,要是真的戀獸,未免太暴殄天物,不知道多少女修們要傷心難過了。
咦?等等,鳩兒?百里靈鳩?
查探過宋雪衣過去的蕭飛白忽然發現了一個重點。
他再看向宋雪衣的眼神頓時變了,有點嚴肅的說道:“宋雪衣,情人是不能找替身的。”
何況還是找一隻動物來做替身。
這未免太奇葩了吧?
這句話不僅僅引起了宋雪衣的反應,連他懷裡的靈鳩也擡起了頭,黑溜溜的眼睛裡閃動着某些光芒。
“算了,沒別的事情,你走吧。”蕭飛白擺擺手。
宋雪衣轉身離去。
等到宋雪衣的身影離開了大殿,李妍妍才轉頭對蕭飛白問道:“師傅,您說的情人的替身是什麼意思?塵止師叔祖有過情人嗎?”
“他的事情你就不要過問了,宋雪衣不是良人,如果你繼續執迷不悟下去,最後連我也不能保你。”蕭飛白警告道。
李妍妍抿了抿嘴脣,有點不甘心。爲什麼宋雪衣這麼說,連師傅也這麼說。
“還有……”蕭飛白看向莊靖回,“靖回你通知下去,讓下面的弟子都小心點,不要去招惹宋雪衣的寵物,見到它就要跟見到宋雪衣一樣知道嗎?”
莊靖迴應道:“是的,師傅。”
蕭飛白嘆道:“哎,什麼脾氣好,那人根本就是偏執如狂的瘋子。”
從無缺鋒迴雪峰時,宋雪衣走的是天路,踏空而行。
他感覺到懷裡的軟綿又暖暖的生物不斷的扭動,便拍了拍她的小屁屁。
敏感部位遭到了襲擊,讓靈鳩一下擡起頭,憤憤的盯着宋雪衣,呲牙咧嘴似乎在無聲的說:你找死嗎?真以爲我不敢咬你是不是!
宋雪衣卻對她這副兇巴巴的樣子笑起來。
一笑化春風,能對這般笑着的宋雪衣生氣和動手的人,不是和他有不可戴天之仇就是眼瞎了。靈鳩挫敗的磨牙。
“知道你受委屈了。”宋雪衣輕笑道。
靈鳩輕哼了一聲。我纔不覺得委屈,一個廢物而已,有什麼值得我去爲他委屈。
只是明明之前都不覺得委屈,也不覺得有什麼好難受的事情,被宋小白說出來,就讓她忍不住有點想撒嬌告狀的衝動?身體還有點暖暖的感覺。
這都得怪他,全部都是因爲他非要這樣縱着妖!靈鳩敏銳的察覺到真相。
宋雪衣繼續給她順毛。
他撫摸她毛髮的力道和弧度都恰到好處,讓靈鳩感覺舒服極了。
宋雪衣道:“是不是覺得關炎很討厭?”
靈鳩贊同的點點頭。
“這世上沒有比我對鳩兒更好的人了。”
你可真自信,也不怕風閃了舌頭。
靈鳩抖了抖耳朵,警告自己不要太相信。
“所以鳩兒不要離開我身邊知道嗎?”
一隻手指伸到她的面前,逗弄着她的毛須。
靈鳩覺得揚,張嘴咬住那手指。
只是這回她沒用力,又覺得需要給宋雪衣點懲罰,讓他別老動手動腳,便含着他手指當磨牙,不咬破皮卻也有點疼,估計恐嚇他,好像隨時都會真咬下去,咬斷他手指一樣。
宋雪衣對此不怕還笑,樂意陪她玩。
“鳩兒要是想去哪裡,我與鳩兒去便是了。”
這麼說的話,不是要我陪着你由你主導自由,而是你陪着我咯?靈鳩有點小心動。
“鳩兒在我看不見的地方被人欺負的話,我會很不高興。”宋雪衣勾了勾手指,碰到小獸的上顎。
“嗷。”受到刺激的靈鳩一下鬆開頭,吐出宋雪衣的手指,對他呲呲牙。
如果她的身體不泛上一層粉紅色的話,估計這樣子還是有點威懾力的。
宋雪衣一怔,隨即捧着這熱了幾個度的小毛團大笑起來。
路過的弟子聽到爽朗的笑聲看過去,看到一向風淡雲輕的塵止師叔祖笑得那般開朗,都是愣了,甚至還有幾個忘記了控制御空術,從天空掉落,驚叫聲四起,鬧了幾場烏龍。
饒是靈鳩看到這樣的笑容,也一下忘記了生氣,尾巴一甩又一甩,竟然止不住心底的絲絲雀躍。
明明他冒犯了自己,該懲罰他纔對,爲什麼看到他這麼高興,就懲罰不下手了呢。
靈鳩糾結的甩着尾巴,黑溜溜的眼睛還直直盯着宋雪衣的笑顏不放。
在外人的眼裡,就是小獸一臉儒慕的樣子看着她的主人,似乎在無聲的求愛撫求疼愛。
“速速過來。”
今日,蕭飛白的聲音傳遍雪峰。
宋雪衣抱着靈鳩來到無玦封大殿,坐在上頭的蕭飛白直接就說:“情況有變,本該還有五日的準備時間,卻要現在就出發了。”
宋雪衣一想就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事情情況有變,看了眼懷裡的靈鳩,朝蕭飛白頷首。
蕭飛白把一塊令牌交給他手裡。
“這次去論道大會的還有門中的忘生長老,他會負責你們的安危,除非必要,他都不會插手輪到大會的事情,也不會隨便出手。”
這是論道大會的規矩,不止是隱仙門,別的門派也是如此。
一共十名弟子已經在大殿外站好,李妍妍也在其中。
宋雪衣出來的時候,他們一齊對他行禮,李妍妍當先叫了一聲:“師兄。”緊接着說道:“這次去論道大會,師叔同作爲隱仙門的弟子參與,師傅說了,這次隊伍沒有輩分之分,互相之間就以師兄弟姐妹作稱,這樣也可以掩人耳目。”
宋雪衣對此沒有意見。
只是話雖如此,其他九人未必敢和李妍妍一樣這麼輕鬆的叫宋雪衣師兄,畢竟李妍妍是掌門的親傳弟子,其他人也是門中精英,身份卻不算高。
李妍妍也看準了這一點,心想這隊伍裡面估計只有自己一個女弟子敢稱宋雪衣師兄,正欣喜得意間,便聽到一道清軟的嗓音也不卑不亢的喚了一聲:“雪衣師兄。”
李妍妍立即轉頭看去,看見一個穿着鵝黃色長裙的貌美少女。
少女不僅僅生得精緻美麗,更吸引人的是那份靈動的氣質,不卑不亢的氣度。
“你叫什麼?”李妍妍冷聲問道。
少女笑道:“師姐,我叫陶仙兒。”
誰是你師姐!李妍妍心裡惱怒,卻不能反駁。誰讓之前那番話就是她說的。
“師妹好大氣,其他人也該向仙兒師妹學習,都自在點。”
其他八人面面相窺,都察覺到氣氛不那麼好。
恰在這時候,長老忘生到了,同時到來的還有隱仙門的專用坐騎靈鶴。
這一批靈鶴身上都裝有座鞍,坐在上面不但安穩還舒服。
“都準備好了?”說話的是忘生長老。
他是個和氣模樣,有點肥胖,圓圓的臉紅光滿面,看起來非常的親切好相處。
衆人點頭。
“那就走吧。”
忘生坐上領頭的靈鶴,旁邊的那頭顯然是留給宋雪衣的,等到宋雪衣坐上去後,李妍妍等弟子才相繼上了靈鶴。
靈鶴齊飛,穿越了雲層和隱仙門的護門大陣,出現衆人視線裡的是山河大地,無邊廣闊。
路途上,忘生和宋雪衣就在最前面。
忘生看了眼宋雪衣懷裡的靈鳩:“去輪到大會,還帶着這寵物?”
宋雪衣點了點頭,見懷裡小獸有點不安分,笑着拿了顆補靈丹餵給她吃。
補靈丹不算什麼珍貴的丹藥,可就這麼隨意的餵給寵物吃,就有點奢侈了。
忘生看後搖了搖頭:“這小獸早晚給你寵壞。”
恰好小獸擡頭看了他一眼,那黑溜溜的眼睛配着漂亮的臉,連忘生也不得不承認這小獸就生得一副讓人寵愛的模樣。
他來了點興趣,從乾坤靈器裡翻找,拿出一根蘿蔔放在靈鳩面前:“乖乖,吃吧。”
“噗。”靈鳩打了個噴嚏,毫不猶豫的扭身。
忘生樂呵呵的笑:“連嘴都被你養叼了。”
他手裡的蘿蔔可不是普通的凡物,怎麼說也是草木靈藥,居然還被嫌棄了。
宋雪衣見靈鳩舔了舔他手指,也露出了笑容:“鳩兒不吃別人喂的東西。”
“這般倒好。”忘生點點頭。
這一路從隱仙門到千千幻境足足走了一個月,這還是宋雪衣等人騎靈鶴,又不耽擱時間才能這麼快到達,距離論道大會開始還有幾日,足夠剩下門派的人到達了。
千千幻境所在千塹山脈之中。
宋雪衣等人在其中的修士城落腳。
由於論道大會的原因,這裡已經匯聚了衆多門派家族之人,路上能看到不少同服飾的人結伴而行。
宋雪衣這一行人還是挺吸引人矚目的,原因是他們這一隊人的顏指數真的高。
不說宋雪衣還是陶仙兒\李妍妍等這般絕色,剩下的弟子一個個也是相貌氣質上佳,一看就不是普通門派的人。
修士世界不比凡人,他們居住的地方也不止是客棧,更多是租借洞府。
在城東的位置有一片山地,是千寶軒的產業,也是此處最好的住宿地。
這裡的掌櫃是個張姓女子,見宋雪衣等人後,也不廢話就將門牌交給他們,親自帶他們去租住的洞府。
靈鳩對此也挺好奇的,心想人也和妖一樣住洞府的嗎?便從宋雪衣懷裡探出頭。
入目是一片山崖,山崖表面可以看到一道道熒光,標誌着門牌號。
掌櫃女子解釋道:“越高的洞府也越貴,拿着門牌對號飛上去就行。”
周圍已經有不少人騰空而行了。
李妍妍等人沒動作,宋雪衣便御空而起,根據手中的玉牌號碼,直達雲層之上。
“師兄居住的洞府怎麼那麼高?”李妍妍看了眼自己手裡的玉牌寫着二十七。
掌櫃女子解釋道:“宋公子是我們公子指名了的貴客。”
在千寶軒產業裡能被掌櫃成爲我們公子的唯有一人,那就是千寶公子白羽烯。
李妍妍落空了和宋雪衣做鄰居的幻想,心情頓時低落下來。
這時候宋雪衣和靈鳩已經來到了洞府門前。
靈鳩看到洞府前被一層熒光籠罩,讓人看不見裡面的情況,旁邊的石壁刻着一個叄字。
宋雪衣將玉牌放上去,玉牌和熒光碰觸在一起,熒光便消失了。
“嗷。”靈鳩輕呼一聲。
這洞府別看外面真不怎麼樣,就一個山崖石壁叫一個洞,等到裡面才明白什麼叫別有洞天。
裡面的空間至少有百米大,用屏風隔着客廳臥房,連淨房都有。
靈鳩從宋雪衣的懷裡跳出來,遊走在各處,然後沒過多久她就失去了興趣,轉頭看去就見宋雪衣站在後面,朝她露出笑容,對上她的視線之後,伸出手。
靈鳩後腳弓着,差點就準備跳到他懷裡。
下一刻被清醒過來的理智阻止,斜了宋雪衣一眼,跳到了牀榻上。
------題外話------
小劇場:
關婪刀:早晚弄死你。
宋小白(面無表情);我等着。
小九獸:早晚咬死你。
宋小白(笑如春風):我等着。
蕭飛白:明明是同一句話,區別腫麼着大!
某日某夜……
宋小白:咬這裡,繼續咬。
小九獸:不咬了行不行?
宋小白:人不能言而無信。
小九獸:我是妖!
宋小白:妖言惑衆,惑了我便別想逃了。
小九獸:嚶嚶嚶嚶,咬死你,咬死你!
二水水:嚶嚶嚶嚶,票呢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