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知道靈犀的心意便已經足夠,至於那個藍綠裳,原本就是因爲靈犀答應了軒轅燁,自己心灰意冷之下才向皇后妥協的,但是今日一來,他決計不會再娶藍綠裳。只要靈犀心中有他,縱然千軍萬馬,他也凜然不懼。
一念及此,便想要翻身出去。可是剛一起身,耳朵靈巧的動了動,卻又一骨碌的躺回了自己牀上。
來人自然是白靜。
出了這麼大的事,白靜當然睡不着。方纔禁衛軍頭領已經來稟告過,說是找遍了皇宮各處都沒有見到藍綠裳的影子,好端端的一個大活人總不會消失。白靜覺得十分蹊蹺,便想要從白葉凌這裡,探聽出來一些消息。
輕輕推門進來,見白葉凌身上只搭了一層薄薄的被子,胳膊露在外面,表情沉靜而安詳,似是初生嬰兒一般。
白靜的心忽而軟了,悄悄走到牀邊,擡手將被子拉起來。然後順勢坐在牀沿上,擡手,想要撫摸一下,這張自己日夜牽腸掛肚的臉龐。
相比較以前,白葉凌黑了,臉龐的輪廓也漸漸清晰。一雙英挺的劍眉斜斜入鬢,鼻樑高聳,嘴脣雖薄,卻是隱隱翹着的,帶着那麼一絲玩味。不得不說,白葉凌長出了她和軒轅燁的優點。
而且經歷了戰場上的廝殺考驗,白葉凌越來越成熟了,如今,他在認真時渾身散發出來那種霸氣,已經越來越有王者之風,讓人難以拒絕,難以違抗。
只是這個孩子,卻越來越倔了。
白靜擡起的手,始終放不下去。生怕會吵醒了他,只有在白葉凌睡着的時候,她才能像是一般母親一樣,這樣近距離的望一望自己的孩子。而從白葉凌出生至今,她都沒有和其他母親一樣,能抱抱兒子。
白靜幽幽一嘆,卻不知什麼時候,眼角已然溼潤了。
其實白葉凌心裡明鏡一般,只是從來不肯承認。不管是出於任何原因,他都想要去拒絕這個女人對自己的好。因爲在他心裡總覺得這女人並不配。
聽見那一聲無奈的嘆息,白葉凌緩緩睜開雙眼,一雙漆黑的眸子裝作剛剛睡醒的樣子,伸手揉了揉,這動作在白靜眼裡看來,卻是更像孩子了。
“姑姑……”白葉凌眨了眨眼睛,做起身來,雙眼恢復精明,有些奇怪的問道:“這麼晚了還來我房裡,姑姑有事嗎?”
白靜收起方纔的情緒,卻是又恢復了從前那樣一臉嚴肅的表情,問道:“我問你,那藍綠裳是不是讓你給藏起來了?”
白葉凌一頭霧水,皺眉道:“我都已經說了,我和她是爭吵過後她自己跑了,誰知道她去了哪?禁衛軍是幹什麼吃的,這麼晚了都還沒有找到嗎!”
白靜冷哼一聲,雙眼瞄向窗外,此時的天都已經快亮了,轉過頭來對白葉凌道:“那些說辭對藍太傅說一聲也就罷了,你以爲我會相信嗎!”
白葉凌也學着白靜的語氣冷哼一聲,雙手抱肩道:“那姑姑你不信,又爲什麼來問我!~縱然你問我一千遍一萬遍都沒用,就是她自己跑了,別的我什麼都不知道!”
不知爲什麼,當他單獨面對白靜的時候,內心永遠不能平靜,總是會想要發火。所以兩人一碰面總是火花四
濺。白靜被白葉凌氣的不輕,擡手顫顫巍巍的指着他道:“你!你知不知道那藍太傅也是當朝一品大員,他的女兒出了三長兩短咱們白家也賠不起!”
白葉凌似有不耐的擺擺手:“好了好了,我明白你說的。可是現下她在哪裡我也不知道,大不了我不睡了出去找就是。你就在壽康宮中靜待我的好消息吧!”
夜,說短不短,說長不長。眼瞅着已經四更,天快要涼的時候總是會有那麼一會兒,天空變得格外黑暗。
華清宮外,三個黑影貼着牆邊溜到後門的位置,領頭的是霏月。她將頭上的帽子摘下,剛要回頭跟身後的兩個丫鬟說話,卻從黑暗中伸出一隻冰冷的小手,一把將她的嘴捂住。
正要驚呼,卻聽一個十分熟悉的女聲壓低了聲音道:“別出聲,是我!”
霏月回頭一望,一身黑衣遮掩下,露出一張絕色的臉龐,眉若遠山,口若含朱,隱隱還有那麼一絲稚氣。
“餘小主!您怎麼來了!”霏月着實嚇了一跳,要知道她已經萬分小心,卻不知這餘沁腕是何時跟了來的,若跟蹤的不是餘沁腕而是別人……霏月暗暗拍拍胸脯,想想都覺得後怕。
餘沁腕笑了笑,小聲說:“姐姐有事,我怎能不來。那藍小姐想來不會那麼容易想通,不如由我這個生人來勸他一勸,也好過她柴米不進。這事情解決的越快,姐姐的危險不就越小嗎?”
餘沁腕說的也在理,霏月便不多說,趁着此時天色最黑,將三人悄然送了進去,自己則又從那後門溜出來,要回延禧宮回報靈犀去呢。
藍綠裳還在悄然睡着,餘沁腕讓那兩個丫鬟把事先準備好的吃食放下,先退出去。自己則上前兩步,輕輕在藍綠裳的肩膀上推了推。
“恩……”藍綠裳微微醒轉,餘沁腕手上加了力道,猛然一推,那藍綠裳突然坐了起來。陌生的宮室,面前站着一個陌生的女人,藍綠裳覺得心都要跳出來了,努力回想了一下她昏迷前所發生的一切,藍綠裳瞪大了眼睛,指着餘沁腕道:“是不是蕭靈犀派你來的,她想殺了我,是不是?”
餘沁腕一聲輕笑,解下了自己的外袍,坐在桌子邊上笑道:“我是皇上身邊的憐昭容。你應該聽說過我。”
憐昭容?藍綠裳在腦海中搜索了片刻,皺了皺眉道:“你是那個攀附着蕭靈犀爬上來的新晉宮嬪?”
“咔啪!”一聲清脆的聲音迴盪在殿中,餘沁腕冷冷一笑,手中卻握着一根剛剛用力過猛掰折的竹筷。
“你說的不錯,我就是攀附靖貴妃爬上來的憐昭容。只不過,我是來放你走的。”
藍綠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呆呆的望着面前這個似乎還比自己小几歲的女子,不敢置信的搖搖頭道:“你和蕭靈犀是一夥的,你爲什麼要放我走?”
餘沁腕坐在桌子旁邊,從懷中掏出一個火摺子,將桌上的燭臺點燃。又將旁邊擺着的食盒打開,霏月囑咐小廚房連夜做出的點心還熱着,在這冰冷的宮殿中散發着陣陣香氣。
藍綠裳只覺得自己腹中已經一點東西都沒有了,飢餓感被這樣的香氣所激發,不斷刺激着她的神經。但是她不敢上前,坐在
牀上,雙眼直直盯着面前的這一堆食物。
“在外人看來,我和靖貴妃,好的跟一個人似的。但是……”餘沁腕話鋒一轉,端着一碗剛剛熬出的百合薏米粥往藍綠裳的方向走過來:“誰都說我是攀附了她,我恨。我不想這樣寄人籬下的生活一輩子。所以我要放走你,放你去將你看見的事情公佈於衆,這樣我就有機會慢慢的取而代之!”
藍綠裳此時已經顧不得餘沁腕說些什麼,在她眼中,只有面前的這一碗百葉薏米粥,飢餓感在叫囂,她再也沒有心思去懷疑,伸手將那粥奪過來,也不去品嚐什麼味道,只大口大口的喝着。
“吃吧,桌上還有好些,你只有吃飽了纔有力氣走啊。”餘沁腕站在一旁癡癡的笑着,藍綠裳沒有發現,那笑容背後,帶着那麼一絲陰狠的表情。
風捲殘雲一般,藍綠裳吃完了桌上所有的點心,打了個飽嗝,朝着餘沁腕道:“謝謝你。”
餘沁腕溫柔一笑,招呼那兩個丫鬟進來收拾了桌上的碗筷,故意高聲說:“那藍小姐便在這裡休息休息,等到中午,我再送吃的來。”一邊說,還一邊想着藍綠裳打眼色。
藍綠裳會意,便也點點頭高聲應道:“如此便多謝昭容小主了。”
餘沁腕領着兩個丫鬟出了華清宮後門,太陽纔剛剛升氣,霞光照耀在餘沁腕的臉上,她冷冷的回頭一望,聲音卻飄然道:“等會兒藍綠裳跑出去,你們再進去打掃一下。只將牀鋪弄亂便好,其他地方無比要恢復成最初的模樣,記住了嗎?”
兩個丫頭互相望了一眼,雖然不明白爲什麼,但是主子囑咐的事情,她們必須照辦,當下點了點頭,將食盒等歸攏到一處,只等藍綠裳離開。
靈犀一夜未眠,直到天剛剛亮的時候才睡。還沒有睡實,便被宮外的一陣吵鬧聲驚醒。“霏月,出了什麼事?”
只見霏月面有難色的進了屋,靈犀心中一驚,再問:“到底什麼事,快說!”
“娘娘……藍小姐她,被禁衛軍發現倒在華清宮的大院之中。現下已經被帶到金鑾殿去了!”
“怎麼會這樣!”靈犀一骨碌從牀上爬起,卻因爲起的猛了,頭一陣暈眩。霏月見狀上前去扶住,她卻擺了擺手,趕忙坐在妝臺前:“快,爲我梳妝,我要去金鑾殿!”
藍綠裳怎麼會倒在大院裡,靈犀心中十分疑惑。這華清宮是皇宮中的禁地,沒有軒轅燁的旨意,誰都不得擅自進入。靈犀只是因爲這一條,纔敢將她藏在了華清宮。
“不是讓你派人去看着她了嗎?怎麼還會出這樣的事情?”霏月一邊給靈犀梳頭,一邊支支吾吾道:“我派人進去的時候,遇到了……”
“遇到誰了?”靈犀一挑眉,霏月辦事向來穩妥,這麼要緊的事情靈犀纔敢交付與她,出了差池定然是因爲其中還有別的原因。
霏月結結巴巴,知道這件事情多半是自己的緣故,害怕靈犀責罰:“餘小主……她說要進去幫娘娘勸一勸藍姑娘,奴婢才讓她一起進去的……”
“你說什麼!”清晨白靜正在篦頭,一個禁衛軍慌慌張張的跑進來,說一夜未歸的藍綠裳被人發現倒在了華清宮的院子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