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康宮中,丫鬟太監的哭喊聲不斷,夜瓴冷着一張臉,站在白靜寢宮殿外。
“夜瓴,你好大的膽子!”白靜聞言趕來,因爲天色已晚,正要休息,只穿了一件外袍,髮髻也披散着,從宮中出來毫無國母的架勢,倒像是大街上捋袖子罵街的潑婦一般。
夜瓴巋然不動,朝着白靜行了個禮:“太后,屬下奉皇上之命,來替換壽康宮的侍衛和下人,還請太后娘娘讓開,免得屬下們一不小心,傷到了您。”
白靜不可置信的盯着夜瓴,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所聽到的,自己可是堂堂的太后,皇上的生母,他竟然真敢爲了一個女人這樣對待自己?
“你回去告訴皇上,就說哀家這壽康宮不能動。”白靜自持是太后,還妄想着白葉凌會多少顧及一些母子情分。可是她忘了,白葉凌從小就不是在她身邊長大,她又傷害了白葉凌的摯愛,作爲一個高高在上的帝王,怎麼會容忍這樣的人存在?
白葉凌肯給她一條生路,已經是十分萬幸了。
可是白靜做了二十年皇后的自尊卻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她覺得自己受了莫大的屈辱,而這種屈辱竟然還是來自於她的親生兒子。
心中悲憤莫名,趁人不備,白靜朝着身旁的一棵柱子猛撞過去。霎時鮮血直流。
“太后!”宛晴最先發現,哭着衝了上去,將宛晴抱起,指着夜瓴道:“你們把太后逼成這樣,可還有王法嗎?”
夜瓴的心中也有些許不安,就算再生氣,這也終究是白葉凌的母親。讓下屬們停了手上的行動,將壽康宮團團圍住,派了一名夜衛去金鑾殿向白葉凌回稟情況。
誰料白葉凌聽見,卻絲毫不爲所動,手中批閱奏章的毛筆都沒有片刻的停頓,對身旁的姚長卿道:“太后受了傷,你去拿些金瘡藥送過去也就是了,別打擾了太后的靜養。”
姚長卿欠了欠身子道:“可是……不用傳太醫去看看嗎?”
白葉凌的手一頓,卻沒有擡頭:“朕先前的話,你是聽不懂嗎?從今日起,壽康宮連一隻蒼蠅也不得進出。”
姚長卿心中一凜,再行了個禮,退到一邊。
幽幽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宛晴那焦急的臉。白靜只覺得天旋地轉,擡手扶着額頭問道:“外面這麼安靜,他們都撤走了嗎?”
只見宛晴眼角全是淚:“娘娘,是夜瓴帶着人已經將壽康宮圍了起來,除了靜柒嬤嬤,壽康宮中,再沒有別人了。皇上說,從今以後,壽康宮連只蒼蠅都不許進出!就連太醫都不行。”
“什麼!”白靜的心一沉,頹然靠在一旁。這個逆子,竟然如此狠毒?
冷,徹骨的寒意從四面八方涌來,通過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傷疤鑽進身體,每一股寒意都像是一把尖刀,狠狠的刺痛着靈犀的神經。
費勁的動了動身子,靈犀發現,手腳都還被束縛着。睜開眼睛,面前卻是十分昏暗且潮溼的環境。
顧不得疼痛,將自己的身子挪到牆邊,靠着牆坐起來,靈犀四下打量着周圍。周圍都是大塊大塊的石頭,砌成了一個甬道,牆壁上每隔一段,就鑲嵌着一枚青銅的接引童子模樣的長明燈。
那燈中填的恐怕就是傳說中的鮫人油,散發出一股奇異的香味,可保燈燭萬年不滅。
這裡恐怕就是軒轅燁的陵寢了。
四周靜的可怕,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靈犀打量了半天也沒發現有什麼尖銳的物品,只得將目光轉向一旁地上,堆放的幾個陪葬的瓷瓶。
匍匐在地上,靈犀像蟲子一樣蹭到瓷瓶旁邊,用背在身後的手臂用力將瓷瓶一推,瓷瓶倒在地上碎裂成許多塊。
因爲是用背在身後的手去夠,很容易便會將手指劃破,靈犀在劃破兩三次後,終於成功的將一塊瓷片握在手中,又費了半天功夫,纔將手上的繩索劃開。
解除了手腳的束縛,靈犀活動了活動筋骨。手腕非常疼,像是要斷掉一般,這陵寢中異常寒冷,因爲是在地下又十分潮溼,更讓靈犀覺得渾身都疼的難耐。
四下裡望了望,那燈燭的火焰連動都不動,看樣子,陵寢已經從外部封上了。
靈犀幽幽嘆了口氣,卻還是自己太過大意,才讓白靜鑽了空子,倘若當初聽了霏月的,早些離開就好了。
現下被困在這陵寢中,卻又該如何是好呢。
身上的寒意不斷傳來,靈犀凍得牙齒都有些打顫。當下也顧不得其他,軒轅燁下葬,陵寢中應該是有陪葬的衣衫纔是,衝撞死者雖是大不敬,但是若軒轅燁知道自己淪落到這樣的田地,恐怕心疼還來不及,想來是一定不會怪罪的。
帝陵面積十分龐大,靈犀卻是摸索着不斷尋找。她被丟下的想來就是入口的地方,那入口的石頭顏色看起來很新,可是靈犀用力推了推,絲毫都沒有能推動的意思。
也是,那一根石條就有一兩百斤,她就算是習過武,也沒有那麼大的力氣。
找了三四個耳室,就在靈犀以爲自己快要凍死的時候,終於從一個紅木箱子中尋到了些衣服。只不過都是男式的。
靈犀都要被凍死了,也顧不得那麼許多,撿了幾件冬衣套在身上,肥肥大大十分滑稽,不過卻是解了當下的燃眉之急。
回到剛纔那條甬路上,靈犀繼續朝深處走。走過一個較大的耳室,靈犀卻是聞見了些血腥氣。
探頭一看,卻是將靈犀嚇得往後退了幾步。只見這個耳室中,躺了密密麻麻一地屍體,怕沒有幾百人。都穿着十分普通的粗布衣服,像是些百姓。可又全部都是青壯年男子。
七竅玲瓏的心思一轉,靈犀便明白了,這些,都是修建這座陵寢的工匠。既然陵寢已經修建完畢,便將他們盡數都殺人滅口了。以免他們日後將這座陵寢的秘密透露出去。
這樣狠毒的心思,當真可怕。
靈犀靠在一旁的牆上深深的呼吸了幾次,平復了一下心情,這才繼續向前走去。
軒轅燁停放棺槨的墓室,在整個陵中的最裡面。這件墓室不僅大而且高,殿中的長明燈數量也多,頂子上還鑲嵌着許多顆碩大光滑的夜明珠,做成日月星辰的模樣,整個墓室看起來卻是有些仙家的風範。
墓室中只放着軒轅燁一尊棺槨,好在白靜準備的並不充足,若是連棺槨都給自己造了,恐怕此時,自己已經被活活定進棺材裡了。
軒轅燁的
棺槨上繪製着精緻的壁畫,靈犀大致看了看,描述的是軒轅燁的一生,一些歌功頌德的圖畫。
剛要將頭轉過去,卻發現在棺槨頭部的位置,繪製着一個年輕俊朗的男子,攜着一位身穿淡藍色衣裙的絕色女子的手,在月色滿滿的湖上泛舟的景象。
這女子和自己有七八分像,最讓靈犀心動的,是這女子那一雙藍色的眼眸。
靈犀擡頭望了望,心中感慨萬千。這軒轅燁愛母妃,當真已是愛到骨子中去了,就連自己的棺槨上也要畫上和母妃同遊的圖畫。正在頭部的位置,軒轅燁是想要在長眠中,也時常夢見母妃嗎。
擡手輕輕貼着棺槨,靈犀嘆了一聲:“皇上,如今你已經到了九泉之下,若是見到我的母妃,麻煩你告訴她,靈犀好想她啊。”
“你若是真的想,大可以過些天自己跟你母妃說了。”一個十分微弱的聲音從角落傳來,嚇了靈犀一跳,靈犀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上前幾步,藉着夜明珠的光亮,纔將眼前的女子看清楚。
“沁腕,怎麼是你!”看清了地上的人,靈犀大吃一驚。餘沁腕此時髮髻凌亂,衣衫襤褸,靠在牆角,看上去十分虛弱。
靈犀上前兩步,從自己身上解下一件夾襖披在餘沁腕身上,問道:“你怎麼會在這?”
餘沁腕神色複雜的望着面前這明眸皓齒的女子,片刻,卻又露出釋然的表情。苦笑一聲道:“原本我以爲,我幫了白靜,她就會按照她答應我的那樣送我出宮。卻沒想到,聰明反被聰明誤,她是將我送了出來,直接送到了帝陵中,那些監督建造帝陵的兵士哪裡見過宮中的女人,各個都如餓狼一般……”
餘沁腕似乎在敘述別人的事情一般,將靈犀蓋在自己身上的夾襖掀起。靈犀這才發現,餘沁腕光着雙腿,腿上全部都是青紫的淤痕,腿間的地上還有一片深褐色已經凝固的血。
“這!……”靈犀倒吸一口冷氣,就算自己從未侍寢也明白了大概,下意識的去摸腰間,卻發現那日原本是送軒轅燁出殯,隨身的銀針,卻是一根都沒帶。
餘沁腕見靈犀的動作,卻是苦笑着搖了搖頭:“不用了,我是要死的人了,你救不回來。這也是我的報應,我有今日,全是自己活該。”
靈犀皺了皺眉道:“爲何這麼說?”
餘沁腕轉過頭,眼中有些詭異的神色,盯得靈犀身上發毛,因爲身體虛弱,臉色蒼白的有些發青了,在這墓室中看起來格外可怕。
她的聲音越來越弱,彷彿來自另一個世界一般,“你就不奇怪,你放在枕頭下面的那份遺詔,怎麼就沒了嗎?”
靈犀聞言渾身一震,倒退幾步,指着餘沁腕的手微微顫抖:“是你?”
餘沁腕無力的笑了笑,那笑容中有苦澀,有無奈,還有深深的愧疚,“是我。是我偷了你的遺詔,送給了白靜。只因爲我怨恨你可以和喜歡的人在一起,而我只能在深宮之中寂寞終老。她答應我,只要先皇一出殯,立刻送我出宮。卻不想……”
靈犀只覺得心中疼痛不已,聲音微微顫抖道:“可是我對你不薄,你如何要這樣待我?”
餘沁腕搖了搖頭,似乎已經沒了力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