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單單隻爲了那個預言,還是因爲,他突然覺得好害怕靈犀不在了。這是他多少年來,從沒有過的感覺,好奇怪。
聞聽那屍體不是靈犀,侍衛站起身,用劍挑起餘沁腕身上的布料,沾着牆上的長明燈油做成了一個火把,這樣光亮還強一些,只掃視了一圈,便發現在一旁的牆角,還有一個黑影。
“爺!你看。”那侍衛指着黑影,司徒珏兩人上前兩步,果然是個人。心中有欣喜伴隨着不安,司徒珏堂堂的北戎太子,竟然有點不敢上前了。
不爲別的,倘若那真的是靈犀,卻又是已經沒了呼吸的靈犀,自己該當如何?
侍衛卻沒有顧忌,走到黑影面前一照,的確是一位美得驚人的女子。就連在北戎王庭見慣了各色美女的他呼吸也是一滯,只是這女子此刻無力的靠在牆壁上,雙目緊閉,膚色蒼白的透明,毫無一絲血色,看着就讓人心疼。
是靈犀!司徒珏再也繃不住了,上前將靈犀攬在懷中,入手幾乎沒有重量,渾身都是冰冷的。
小心翼翼的將靈犀的身體扶正,擡手去鼻翼間探了探,卻是還有一絲微弱的呼吸。司徒珏心中一震,將靈犀抱起,朝着方纔來的方向拔足飛奔。“太醫,太醫!”
小印子最先聽見司徒珏的高呼,心中卻是驚喜萬分,娘娘找到了,便也跟隨着司徒珏的步伐狠命往前跑。怎奈司徒珏有輕功在身,他卻是追不上。
這一次司徒珏可謂是準備充足,隨着隊伍而來的還有兩名經驗豐富的太醫。細細的爲靈犀把過脈後道:“太子爺不必太過擔心,這位姑娘只是飢寒交迫昏過去了,稍等會兒喂些熱湯,再用厚一些的棉被爲其取暖,自然就會醒了。”
這時小印子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從帝陵中爬出來,見兩位太醫正要退下,而司徒珏懷中的靈犀卻緊緊皺着眉,小印子道:“娘娘這是寒氣衝體落下了病根,太醫,可有辦法治嗎?”
司徒珏疑惑的擡頭,小印子費半天勁才把氣喘勻道:“我們娘娘上次手上沒有完全痊癒,就趕上宮中大變,聽姚公公說的,娘娘身上的傷落下了病根,只要一受寒立刻就會鑽心的疼。帝陵中那麼冷,娘娘的眉頭又緊鎖着,定然還在疼着。”
司徒珏擡手試圖撫平靈犀眉間的褶皺,卻完全不起作用,太醫聞言又轉回身來,這次剛一觸及靈犀的手腕,一位太醫就皺了眉:“這姑娘手腕也有傷。”
司徒珏心中沒來由的一痛,白葉凌,我費盡心思讓你救靈犀,好好照顧靈犀,到頭來就是這樣照顧的嗎?渾身的傷都落下了病根,手腕仍然不能碰,早知今日,就不該讓你去救她,還不如我自己來!
司徒珏的目光漸漸凌厲,手上動作卻輕柔無比,將靈犀緩緩放在準備好的馬車上,馬車內已經鋪好了幾層棉被,還有攏好的湯婆子。靈犀的病根太醫也沒有太好的辦法,只能儘量保證不去受寒了。
許是全身的血液都開始循環了,靈犀發出了一聲輕吟,司徒珏望望四周,對鴻澤打了個口哨率先帶靈犀離開了。
剩下一部分人則需要將方纔挖開的土都填回去,畢竟這也是軒轅燁的帝陵,白葉凌的父親,還是不要做得太過分。
只是司徒珏的
心中,第一次怨恨那個不能保護靈犀的男人。
早些年的時候,白靜曾經對人說,自己喜歡清靜,現下這壽康宮冷冰冰的,卻是真的清靜了。
手中的檀木佛珠,還是軒轅燁在時,天竺來的佛學大師進貢的,軒轅燁沒有送給太后,而是賞了她。曾經高興了好一陣子,如今握在手裡,也沒什麼特殊的感覺。
這些日子被關在壽康宮裡,從一開始的極度憤怒,到現在的內心平靜,白靜許多個夜晚都是徹夜不眠的。她不後悔將白葉凌推上那個位置,他是她白靜的兒子,天生就是要登上皇位的。只是這孩子從沒在自己身邊長大,叛逆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畢竟,在他心中,自己只是姑姑而已。
可就算是姑姑,要不顧悠悠衆口將自己軟禁在這壽康宮,白葉凌的心中,是得多恨自己啊。
額頭的傷已經結了痂,只是這些日子總是覺得微微的頭疼,不知是不是那天的一撞落下了什麼毛病。宛晴日日盯着上藥,終究也只能醫好皮肉,內裡的傷,卻是無可奈何的。
有時候白靜在想,自己這一生最大的目標已經實現,存在在這個世界上,是不是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可是她不放心啊,自己兒子那麼衝動,現在讓她死,真是難以瞑目。
外間的簾子被掀動,宛晴端着一盆水腳步匆匆的進來,打斷了白靜的神思。因爲被禁足,白靜倒是懶得打扮,及腰的長髮半散在背上,只有上面一縷用一根木簪挽住,像極了出家修行的髮式。
“什麼事,這麼慌慌張張的。”白靜微微斂了眉,閉着眼睛問道。
宛晴將手中的水盆放下,好不容易纔喘勻了一口氣道:“娘娘,不好了,皇上帶着夜衛去挖帝陵了。”
“什麼!”白靜眸子驀地睜開,瞪大了雙眼道:“你聽誰說的。”
“奴婢去院子中打水,聽來換班的夜衛小聲說的,據說踩到了帝陵外的機關,死傷了不少人呢。”宛晴有些焦急,這皇上實在也是膽子太大了些。
白靜一拍身邊的炕桌,咬牙道:“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挖帝陵,若是讓人知道了還不得遺臭萬年?那可是他爹的陵寢啊。”憤怒之餘卻一轉念問道:“對了,皇上有沒有事?”
宛晴咬了咬脣,皺眉道:“好像是……受了傷。”
孩子永遠是母親心中的掛礙,白靜剛要從牀上下來,一聽白葉凌受了傷心裡有些慌亂,想要去看看。那畢竟是帝陵,不是一般的地方,機關肯定也是厲害無比的,卻不知道心愛的兒子,有沒有受傷。
剛剛準備出門,已經跨出的腳卻又收了回來,那孩子那麼恨自己,想必也不會給自己探視的機會吧。
頹然做回牀上,幽幽的嘆了口氣。“作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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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葉凌的確是受了傷,肋骨受到震盪斷了一根,躺在牀上剛要起來,卻被姚長卿等人慌忙攔住。
“皇上,您別動,太醫好不容易纔幫你固定住的。”霏月跪在牀邊着急道。
可是靈犀……白葉凌只要一想到靈犀還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帝陵裡面受苦,生死不知,白葉凌又如何能躺的下去。
“夜瓴怎麼樣。”白葉凌一
開口,將自己都嚇了一跳,嗓子沙啞的不像話,而且只是這簡單的一句,嗓子裡面,就火燒火燎的疼。
“夜統領沒有大礙,已經脫離危險了。太醫說,靜養幾日便好。”姚長卿手執拂塵,低斂了眉,沉聲道。
白葉凌見姚長卿欲言又止,有些疑惑。四顧一下並沒他人,便道:“姚長卿,你有什麼事,儘管說吧。”
“這……”姚長卿略一遲疑,擡眼間白葉凌緊緊盯着自己,心中一嘆,拱手行禮道:“皇上,守衛來報,說帝陵後面被人炸開了。”
“什麼!”白葉凌聞言一急,就要起身,卻又扯到胸骨的傷,疼的呲牙咧嘴。
帝陵後面被炸開,會是什麼人做的?南宮墨嗎?應該不會,就南宮墨謹言慎行的性格,應當不會去做這麼大逆不道的事情。
難道會是那天見到的那個小太監?白葉凌皺了皺眉,想想也覺得不太可能,那小太監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加上火藥乃是禁物,除了軍中再也找不到。這小太監不可能從民間尋得。
難道是……白葉凌腦海中浮現出一個風流不羈的邪魅身影。那個人也和自己一樣關心着靈犀的安危,難道他竟敢跨越國界,帶人來炸東玥的帝陵?
正在思考,忽然有一個小太監慌慌張張的跑進來道:“皇上,不好了,南宮丞相他,帶人圍了皇城!”
白葉凌胸口一滯,似乎有些不大相信。但是心念一轉,聯想到最近他的所作所爲,忽然覺得也就釋然了。南宮墨從自己登基開始就刻意遠離自己,終於明白是爲什麼了。原來他早就有反意了。
冷哼一聲,白葉凌不顧阻攔掙扎着坐起來,讓霏月將戰甲給自己穿上。英俊的面頰上滿是狠厲的神色。隱隱的還有一絲心痛。“南宮墨,想不到我們也有這樣相見的一天。”
剛剛踏出金鑾殿,卻見喬若晴一臉慌忙的跑過來,“凌,你不要去,很危險的。”從在邊疆,喬若晴就一直跟隨着自己,直到入了宮,白葉凌爲了靈犀的事情,將喬若晴安排在一個宮院中,卻是許久都沒見過了。
白葉凌擡手摸了摸喬若晴的臉頰,輕聲道:“乖,你先回去,我一會兒就來。”
喬若晴還沒來得及伸手握住白葉凌,只見他長袍一甩,早已大步踏了出去。
因爲肋骨的傷,白葉凌每走一步都顯得很吃力,但是他拒絕姚長卿的攙扶,當他一步一步登上城牆的時候,後背都已經被冷汗沁透了。
城下,南宮墨罕見的穿了一身烏金戰甲,坐在他自己那匹黑馬上倒是顯得十分英武。見白葉凌站在城牆上,他皺了皺眉,先開口道:“皇上,你昏庸無道,竟然帶人去挖先皇陵寢,此等大逆不道之舉已經讓文武百官寒透了心。請皇上打開宮門,微臣等要清君側!”
白葉凌嘿嘿冷笑兩聲,四顧還望:“清君側?南宮墨,你這種假惺惺的戲碼要坐到何時?你早就已經對龍座垂涎欲滴,連你我相識二十年的兄弟情分都不顧。閒話莫要多說,你要這皇位,便儘管攻進來吧。”
南宮墨沒想到白葉凌這樣直接就將話挑明瞭。臉上有些掛不住,怒火中燒道:“那就給我殺進宮去!”手中長劍一揮,京中的守衛全都一擁而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