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相處了五六天, 阮潮最終推翻了自己對蘇玳毫無緣由(?)的猜疑。
儘管蘇大小姐詭計多端令人防不勝防,但她言行舉止間所透露出來的稚嫩和笨拙不是說裝就可以裝得了的。
“喂,我累了, 早餐只給我吃那麼一點, 哪有力氣走路啊。”
如今唯一值得欣慰的是, 她發現蘇玳並非真的退化回兩歲的時候, 而是如猜測一般, 將一切都忘卻了,只記得最基本最簡單的行爲:發音和走路。並且在最初的時候,連步子都走不穩。
忘卻與空白是兩回事, 所以阮潮只要適當地進行□□,蘇玳便能迅速地“成長”起來。
像現在, 那個本來語句不通的傢伙居然可以流利地開口抱怨了。
阮潮看了蘇玳一眼, 然後環顧四周了一圈, 最後決定休息。
“那邊的小溪。”阮潮擡了一下下巴示意。
蘇玳點點頭。
“這是絲帕。”阮潮將自己的手絹塞給蘇玳,“不用擰太乾, 但不許滴水。”
“爲什麼我要做這種事情!”蘇玳不滿地抗議,“一路上都是我在替你做這做那,太過分了。”
阮潮微微眯起了雙眼。
居然敢發脾氣?
“不做可以,”阮潮表情悠然語氣尖刻地道,“各走各路好了, 你有本事就別再跟着我。”
蘇玳維持着那不可一世的表情攥着手絹不再吭聲, 過了片刻才氣鼓鼓地走去溪邊。
阮潮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挑了個陰涼的地方舒服地坐了下來。
才坐好, 蘇玳已經摺了回來, 她一言不發地將浸滿水的手絹遞到了阮潮面前。
“不是說了不可以滴水嗎?”阮潮皺起眉來。
“不就是洗臉嘛,幹嗎那麼講究。”蘇玳氣呼呼地瞪着她道。
阮潮接過手絹時順帶瞥她一眼。
“不是洗, 是敷。”
蘇玳瞪大眼睛看着阮潮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瓶子,將裡面的白色粉末倒在手絹上,揉搓均勻後便整塊啪嗒到臉上。
“你這樣還能呼吸嗎?”蘇玳不無好奇地蹲下來,定定地看着她。
“笨!”阮潮嘀咕了一句,頓了頓突然道,“蘇小姐,現在你幾歲了?”
蘇玳先是伸出三根手指,接着很快便再添一根,但想了想,又全部收了回去。
幾歲嗎……
“你是我姐姐你不知道嗎?”蘇玳哼了一聲也坐了下來。
幾歲……
這個問題提醒了她。
溪水裡映照出來的人影分明是個姑娘,自己怎麼說也有十五六歲了吧。
但爲什麼在幾天前,她會認爲自己才兩歲呢……?
“想太多小心神經錯亂,你已經夠笨的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阮潮已經將蓋在臉上的手絹拿了下來,正目光古怪地看着她。
“我纔不笨。”蘇玳不服氣地反駁,“明明你教什麼我都可以馬上上手……”
“把這個洗了。”阮潮懶得聽她廢話。
蘇玳跳了起來。
“那麼髒!居然就這樣丟給我!”
那塊絲絹被人嫌棄地一甩,輕飄飄地落在了污泥地上。
“……說什麼?”阮潮揚起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蘇玳敏銳地感到有一陣寒氣驀然襲來,雖然莫名其妙,但卻聰明地遵從本能,沒再多言。
“歇夠了,走吧。”阮潮自己伸手把手絹撿了起來。
“還沒怎麼坐……”蘇玳頓時苦着一張臉哀怨。
阮潮看她一眼,像猛然想起了什麼似的點了點頭:“對,你都沒怎麼休息。那麼,坐吧。”
蘇玳警惕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坐了下來。
阮潮好笑地瞄她一眼,故意在她身邊重新坐下,她果然像受到驚嚇般縮了縮身子。
自己幹嘛那麼怕她!
蘇玳懊惱地在心裡低咒了一句。
誰也沒再出聲,秋日的暖陽熱度適中,加上微薰的和風,讓人思緒散漫。
蘇玳不自覺地又偷偷瞥了眼阮潮,她正閉着眼睛很愜意地享受着這風和日麗的時刻。
“……是不是還有個姐夫啊?”蘇玳話一出口就馬上後悔了,但卻無法收回來。
阮潮還是維持着同樣的姿勢和神態,輕輕地“嗯?”了一聲。
不知道爲什麼,蘇玳就是這麼覺得。
打從有記憶開始,她就和阮潮在一起不斷地翻山越嶺,也沒告訴自己爲什麼要不斷地走,要走去哪裡,只是不停地趕路,經過任何一個村落城鎮,都沒有停留的打算。
阮潮的確說過她們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這樣流浪,直至現在……但……
能記起的東西很有限,好象全部的記憶就只圍繞着阮潮一個人,其他事情都一片模糊。
“但是……應該有個姐夫……”蘇玳又說了一次。
阮潮依舊只是輕哼了一聲,明顯地在敷衍。
蘇玳認真地苦惱起來。
“爲什麼我沒有姐夫?”記憶中沒有這樣的人,但心裡卻涌現出微妙的依戀感。
對一個不存在的人。
“一般只會問爲什麼沒有爹吧。”阮潮終於睜開了眼睛。
蘇玳氣悶地掉過頭去不看她。
“你不是說爹嫌我們打擾他和娘一起過甜蜜生活所以把我們趕出來了嗎,這樣的爹我纔不要。”
“放心吧,你還有姐姐。”阮潮的語氣難得溫柔。
蘇玳愣了一下,慢慢地轉過頭來。
“但你老是指使我做事。”
“偶爾也會疼你的。”阮潮輕快地笑着,“誰叫你是我妹妹。來,讓姐姐幫你擦擦汗。”
蘇玳只覺得突然一陣香氣撲鼻,阮潮已經掏出了柔軟的絲絹在她臉上擦拭了。
“想要姐夫是吧,遇到合適的就弄一個給你好了。”阮潮審視了蘇玳的臉一陣子,終於滿意地點了點頭。
弄……一個?
蘇玳尚在茫然中。
“在此之前,先把這個洗洗。”阮潮隨意地把絲絹扔到了她臉上,她馬上反應過來,伸手抓住。
……這塊絲絹……
“這不是剛纔髒了的那條嗎?!”蘇玳這才恍然過來,自己又被捉弄了,隨即又驚又怒地大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