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前一次婚事那樣簡單, 這一次,蘇家上下都大肆張羅。
龍城的主人不喜外人涉足蘇家,所以, 即使蘇玄墨要成親的消息已傳遍了龍城, 但被邀請觀禮的人卻一個也沒有。
“怎麼, 一個人在這裡生悶氣?”
下面傳來帶着戲謔味道的聲音, 其實我早就覺察到了有人走來, 也知道了來者是誰。我以爲她只是路過,畢竟,那個人已經疏遠很長一段時間了。
“你怎麼會來這裡?”我低下頭去看她。
她仰着頭, 陽光透過枝葉的罅隙斑駁地落在她的臉上。
“你先下來,這樣子不好說話。”她大聲抗議。
我換了個坐姿, 讓另一邊身體也能夠曬到太陽。
“我沒什麼要和你說的。”我把頭靠在樹杆上, 不想再搭理她。
若不是她多管閒事‘掐指一算’算出三天後是黃道吉日……
“你該不會是氣我提議蘇玄墨在三天後成親吧?”
想不到心裡抱怨的事情居然被她看出來了, 我更不想理她。
“喂,喂喂, 怎麼不說話了?”她在下面轉來轉去揮舞着雙手要引起我的注意。我乾脆閉上眼睛專心地沐浴陽光。
終於安靜了下來。
我滿意地彎起了嘴脣。
……不對,那是什麼聲音?
我睜開眼睛往下看時,她正手腳並用地巴在粗壯的樹杆上,努力攀爬。
選擇了這棵榕樹作爲睡午覺的地方就是因爲它夠高,而且枝繁葉茂。我現在坐着的地方其實不算很高, 但以她那笨拙的動作來看, 要爬上這裡, 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不去理會她的話, 她很快便會放棄吧。
我繼續閉上眼睛。
秋天的陽光暖暖的, 落在身上非常舒服。以前,我非常喜歡這樣子曬太陽。
……以前?
居然用了這麼一個詞。
像現在這樣子獨自一人愜意地享受陽光其實並不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距離與原遠遇上的時間, 不過兩三個月。
只是兩三個月,我卻覺得,像是過了一輩子那麼的長。
好不容易習慣了兩個人,如今,又再孑然一身。
繼續想下去的話,就會開始傷感了,我甩甩頭,制止自己胡思亂想。
原遠有她的計劃,我只要相信她就好。
很輕微的“咔嚓”聲在空氣中響起——
“你是故意的吧?”
在她大驚失色尚未呼叫之前,我已經掠了過去,張臂接住她下跌的身體。
“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明明還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她卻伸手攬住了我的脖子,不無得意地道。
我把她放了下來。
“說吧,找我什麼事?”我心情不好的時候不希望有人打擾。
她悠然地背過身去,看榕樹樹茂密的枝葉。
“才一天見不到淨戈你就不開心了?”她的語氣分明帶着調笑。
“與你何關。”不,與她有關,若不是她,我和原遠何需驟然分離?
“我說你啊……”聽見她長長地嘆了口氣,“如果計劃成功的話,你們現在的小小別離又算得了什麼,以後的日子隨便你們怎麼見不行?”
那樣的語氣像是揶揄,又像是嘲弄。
所以,她來找我,是和計劃有關?
“你說話能不能開門見山?”不喜歡別人背對着自己說話,我走前一步,想繞到她的前面。
“可以啊。”她毫無預兆地突然轉過身來,冷不防地與我打了個照面。
那雙玉臂就這樣攬了過來,鼻端香氣繚繞,那是個猝不及防的吻。
愕然間,一樣滑溜溜甜滋滋的東西順着口腔掉落了咽喉。
我猛然將她推開——
“你給我吃的是什麼?”雖然知道她絕非善類,但我仍是不擔心她會加害於我。
“糖果啊,你沒有嚐到很甜的味道嗎?”她笑嘻嘻地看着我,“那是對你剛纔救我的獎勵。”
她不肯說,我再問也沒用。
想不到我一向行事謹慎,居然三番四次地着她的道。
我們之間,真是孽緣。
“喔,對了,我來找你是受人所託的。淨戈現在在烏潭,說想見你。”她擺出一副“突然想到了什麼”的表情。
“這樣的事情一開始就應該說出來。”我氣憤地瞪她一眼,正要轉身離開,卻被她一下拉住。
“真的是糖果。”她表情認真地直視着我的眼睛。
都吃下去了,我又不能吐出來。
“嗯”我信不信又有什麼區別?
“這裡還有一顆。”她的手握成拳狀,遞到了我面前才慢慢打開,“見到蘇玳的話,幫我給她。”
我狐疑地盯着她手心裡的那顆紅色丸子,怎麼看怎麼不對勁。
“爲什麼不自己給她?”想起來才覺得奇怪,她和蘇玳不是形影不離的嗎,怎麼今天會就她一個人?
“吵架了。”她說得輕鬆,“這顆是和解的糖果。”
我轉身就走。
“花邀!”她追了上來。
“別捉弄我了。”我不耐煩地轉身,卻發現她的表情意外地鄭重。
“給不給,由你。”她抓起我的手,把那顆小東西放在我掌心上,“吃不吃,由她。”
這一次,她率先扭頭離開。
梅子般大小的藥丸,在陽光的照射下彷彿籠罩着一層淡黃的光暈。
真的要給蘇玳嗎……?
“不就是一顆糖嘛。”
烏潭上的畫舫裡只有原遠一個人,蘇玄墨似乎被她趕回房間去了。
“我吃過啊。”原遠接下來的這句話讓我驚嚇不少。
“你吃過?!”這顆成分不明的東西居然連原遠也吃過!
“你會不會想太多了?如果她有心要害我,幹嗎還正大光明地給我吃呢?”原遠一臉天真地道。
不知道爲什麼,原遠一說起吃糖,我就回想到剛纔阮潮那大膽的行爲……她可不是光明正大地給我吃的……
“有可疑!”原遠湊了過來,微微眯起雙眼,“你的臉怎麼紅了?”
我後退了一步,別過臉去。
“太陽大,熱……”
她“哦”了一聲,似乎是相信了。
“我在這裡覺得冷哦,四面都是水,風也大。”她一邊說着,一邊往我懷裡鑽,“抱抱,抱抱纔會暖。”
於是,抱抱。
“你身上有陽光的味道。”她把臉整個地埋在我胸前。
我把藥丸收好,不自覺地伸手撫摸她柔軟的髮絲。
“你看起來很累。”這些天發生的一連串事情,不單是她,我也感到疲累。
“籌備婚事本來就是勞累的事情。”原遠帶有點抱怨地說道。
“那就交給下人去做。”我一直不明白的是,爲什麼她要提出和蘇玄墨兄妹他們一同替龍林戩和杜鵑挑選新衣,佈置新房。
原遠突然從我懷裡離開,若有所思地盯着我:“你覺不覺得阮潮很古怪?”
古怪的話哪裡及得上你……
“你是說可疑嗎?”我糾正她的說法。
“所以需要旁敲側擊。”原遠露出了一副老謀深算的神情。
難怪阮潮會落單,想想也對,雖然已經證實了阮潮是蘇老夫人所生,但蘇玄墨似乎沒有讓她認祖歸宗的打算,所以目前的情況依舊還是蘇玳爲主,她爲客,籌備婚事不需要客人出手。
“那麼你有什麼收穫?”我願聞其詳。
“嘿嘿。”聽我這樣問,她得意地笑了起來,似乎探聽出不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