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確聽說過, 相愛的兩個人不應該有所隱瞞,但是,她這樣坦率, 反倒叫我……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說過, 我們的目的是離開蘇家。”只是離開蘇家, 爲什麼要傷害其他人呢?
原遠沒有馬上回答, 只是靜靜地看着我, 臉上帶着一抹很淺很淡的笑。
“我說的話,你還會信嗎?”
最終,她開了口, 雲淡風輕的口吻,彷彿根本不在乎我的答案。
如果真的不在乎, 她就不會這樣問。
“我承諾過要相信你, 這一生都不會變。”我之所以傷痛, 從來都不是因爲她的欺騙。
隱瞞,只是有事情不願意說出來, 與欺騙不一樣。
倘若原遠有事情不希望我知道,我可以不探究。她不說,我就不問。
“相信我就好。”原遠閉了閉眼睛,彷彿非常疲倦。
心底不由涌起了萬般愛憐,無論她策劃了什麼, 佈局了什麼, 都是爲了能夠和我在一起, 如果現在我們之間有了隔閡, 她做的這一切, 還有什麼意義?
蘇玳的生死也好,我的生死也好, 聽憑天命。惟獨不願意看見她露出如此惆悵的表情。
“瑟,阮潮是不會加害蘇玳的,這其中一定是出了什麼問題才弄成這樣。”
原遠說過不欺騙,說出來的話就不會有假。
難道,當真是我誤會了……?
“一日斷魂的解藥,除了是蘇玳的血,也可以是你的血。阮潮提出要離開蘇家,是要跟着我們一起走吧?”這樣一來,不單止蘇玄墨會追殺我們,連蘇玳也會窮追不捨,所以阮潮纔會對蘇玳痛下殺手吧?
這是我的推測。
原遠搖搖頭,再搖搖頭,最後笑了起來。
我不明所以,怔怔地看着她。
“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你認爲我和阮潮的計劃是在婚禮進行時製造事端,然後趁機逃走。但是你想啊,鬧出這麼大的亂子,不是弄巧成拙嗎?”她頓了一下,接下去說,“阮潮說過要走,但不是一個人走,雖然她沒告訴我要把誰帶走,但我們不妨大膽猜測。”
我頓時如墜雲霧,百思不得其解。
“你是說,你們的計劃裡,不應該出現剛纔發生的事?”阮潮對我說過,她回蘇家是爲了三個人,其中一個是我。阮潮也對原遠說了,要在蘇家帶走某個人,那個人,必不是我。
那麼,到底會是誰?
果真是……蘇玳?
原遠拿過了之前她幫我倒的熱茶,輕啜了一口。
“我們的計劃裡面涉及蘇玳,卻不是殺她,而是……”原遠的表情帶了點深意,“誘惑她。”
誘惑……?!
“蘇玄墨和蘇玳翻臉不就爲了兩件事嗎,一是我故意冷落大哥,親近小妹;二是阮潮告訴了大哥,小妹的前世就是他的情敵。”
原遠看我一眼,見我不接話,就繼續說了下去:
“難過的人,總需要一些安慰,阮潮的開解正好雪中送碳。”
那麼說來,她們的計劃只是要拉攏蘇玳,並沒想過要傷害她,甚至是置她於死地?
“現在你們的計劃出了問題,會不會……與蘇老夫人有關?”阮潮是和蘇老夫人一起在第二重石室裡被發現的,而且蘇老夫人又死於中毒……
“蘇老夫人?她一個良家婦女能做出什麼?”原遠對她很是不以爲然。
然而,她卻還不知道凌寒齋所發生的事情。
“蘇老夫人死了,她死的時候,是和阮潮在一起的。”我看到了原遠詫異的表情。
她蹙起雙眉,彷彿無法接受這樣的事情。
“怎麼會這樣……”她“嘖”了一聲,雙眉鎖得更緊,“單是蘇玳重傷就夠亂的了,還加上蘇媽媽被殺……這樣的事端鬧得夠大,卻反而更不容易離開了……”
阮潮也是個聰明人,什麼時候該製造什麼麻煩,不可能拿捏不準。出了這麼嚴重的意外,恐怕內裡原因非同尋常。
“其實,蘇玄墨在我生病時逼婚,也是我們的計劃。”原遠突然開口說道。
我驚異地瞪大了眼睛。
“阮潮暗中推波助瀾促成今天的婚事,爲的是讓蘇玄墨對如此支持他成親的人不再起疑,然後她會在婚禮舉行時製造一起小小的事端,趁着混亂悄悄帶着蘇玳離開。”
原遠慢慢地訴說着她的計劃,可惜的是,這一切都已然落空。
“你讓阮潮先走,並且還帶上蘇玳?”姑且不去探究蘇玳會不會聽話地跟着離開,單是這個計劃的內容,怎麼聽,都只是爲了幫助阮潮脫身,於我們何益?
“一定要阮潮先走,並且帶上蘇玳。”原遠篤定地道。
一定……?難道這樣安排,不是爲了要帶走蘇玳,而是不能讓蘇玳留在蘇家?
“你們的計劃……有涉及蘇玄墨?”這樣想的時候,我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大膽的策劃,縝密的步驟,雖是驚險萬分,卻不是沒有成功的可能。
比起我只能想到偷襲一計,原遠更要精明百倍。
“我和阮潮最終的目的,就是要殺了蘇玄墨。”即使剛纔我已經猜到了幾分,但此刻聽到她如此直接地說出口,依舊驚心。
僅靠武力是不可能成功的,原遠雖然懂得“水煙”,卻只會掌法,沒有內力。雙方有着如此懸殊的差距,原遠唯一的辦法只有智取。
要置人於死地,事先又不能露出絲毫破綻,除非用毒。
一日斷魂。
“他吸了你的血?”我用的雖是問句,心下卻已是肯定。
原遠顯出了一絲訝異的表情。
“因爲貪玩去摘薔薇,不料卻被它的刺弄傷了手指,當時,蘇玄墨很溫柔地替我舔去了上面的血呢。”她側着腦袋看我,“瑟瑟連我要利用一日斷魂都想到了,真是厲害。”
對於她的恭維,我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事後軍師,誰都可以做。
“今天,已經夠一個月了?”我再問。
她聳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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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潮雖然研製不出一日斷魂的解藥,卻有辦法讓它提前發作。”
比起救人,阮潮果然更擅長害人。
“洞房前,都要先喝合巹酒,酒裡面是沒有毒的,但卻是一日斷魂的催化劑。”原遠半眯起雙眼,美麗的臉上泛起陰狠的神色,“蘇家的兩個主事,一死一失蹤,我們要離開,真是輕而易舉。”
前提是,這個計劃能夠實現的話。
原遠顯然也知道這場策劃已久的陰謀已隨着阮潮弄出來的意外而宣告失敗。她長長地嘆了口氣,悶悶不樂。
如果說,阮潮是在帶走蘇玳時被蘇老夫人發現的,那她們又怎麼會進入到凌寒齋的佛堂?
蘇家的側門根本無需經過蘇老夫人的住處。
如果說,蘇玳與阮潮只是聽從蘇玄墨的吩咐去接老夫人到正廳的,阮潮又因何突然起意要毒殺蘇老夫人?
再有,阮潮的武功早已被廢,論理不可能對蘇玳造成如此嚴重的傷害……但蘇玳的傷,確實是有目共睹的。
“現在……要怎麼辦呢。”不自覺地,我把心中的煩悶說了出來。
原遠拍了拍我的肩膀,像是安慰。
“只能等待。”她說,“等待蘇玳醒來。”
我“嗯”了一聲,輕輕點頭。
可是,假如蘇玳再也醒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