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冰冷刺骨。
河面是厚厚冰層,河地是碎石林立,河中是暗流洶涌。
司徒卿一入水中只覺渾身都被一股巨力撕扯沖刷,頓時天旋地轉、頭暈昏眩。
可不論湍急水流如何沖刷,圖千離始終都將她緊緊擁在懷中,用自己的身體替她抵擋一切碎石暗溝,將她保護的很好。
只是這般漂了了一陣之後,司徒卿胸部裡的空氣幾乎已經乾涸,四面八方的巨大壓力,胸口的氣流憋不住,彷彿要炸了一般,身體下意識地掙扎起來。
下一刻,她就感覺腰間的手猛然一個緊扣,有人將她的面罩下端掀起,箍住她的下巴,似要給她渡氣。
頭用力一偏,司徒卿奮力躲開!
這個情,她不願再承!
圖千離感覺到懷中人兒的用力掙扎,最後終是無奈嘆氣,舉手瞬間襲上河面的冰層。
“轟……”冰霜伴着水霧飛揚。
與此同時,他緊擁着她,順着那破空之勢,竄出了水面!
“啪……”
兩人雙雙摔落冰層,又因身溼冰滑,溜出了好一段才穩住身形。
司徒卿仰面躺在冰山,面罩一掀,臉兒一抹,大口喘氣。
帶着寒涼的新鮮空氣撲鼻而來,那種鮮活沁涼的氣息,一路竄至心肺,是一件極其美妙的感覺。
下一瞬,她就覺察到一道異樣的目光凝在她的臉上。
擡眼看去,果然對上一雙因詫異而微微擴張的銀眸。
此刻,由於河水的浸泡沖刷,司徒卿臉上的易容之物早已退去,如瓷般無暇白玉的臉孔裸露出來,眉心間一朵銀蓮印記,銀亮聖潔,黛眉下一黑如夜空的鳳眸,眼波流轉間帶起無盡的靈動……
原來,“他”竟有這般絕世容顏!
圖千離就那般半趴的姿勢,側臉看她。
一張清俊的臉此刻很是狼狽,溼發縷縷粘在臉上,幾乎看不清五官,臉頰上還有滲血的傷痕,一側下顎也微微青腫,可一雙月華般迷離的銀眸此刻卻幽亮非常!
司徒卿伸手撫上自己的臉,隨即明瞭,眸光一晃,沉聲道:“看夠了嗎?”
圖千離怔了怔,這才緩緩收回了目光,心中卻依舊驚濤駭浪。
這人究竟還有多少驚豔是他不曾見過的?
原來看不透,竟是這般叫人好奇!
“司卿是你的真名嗎?”他問,連容貌都是假的,只怕其他也真不了吧。
司徒卿的眼底已經是一片冷光,自始自終她都未曾摘下面罩,他是如何知道自己是何人的?
即便讀心也必須對視雙眸才行,她可不記得在山頂上與他有過眼神接觸!
“怎麼?打算盤問清楚,好向你家太子爺邀功嗎?”
原本她以爲他是不同的,結果,還不是一樣的攀權富貴!
“我問,只因我想知道,與他人並無關聯。”圖千離的聲音依舊溫然清潤,悅耳動聽,“至於太子,我不過奉命帶他入山,他與我亦無關聯!”
司徒卿挑眉:“奉命?”奉誰之命?
圖千離垂眸,掩去眼底的異色,“當今圖國師,乃我義父!”
呵,原來是個棍二代,後臺還真大!
司徒卿的臉上閃過譏諷笑意,難怪連趙佑霖那渣人對他都是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
“那你出手救我,也是奉命?”撇開頭,冷然質問。
莫名的,她心中來氣,語氣也不善。
圖千離含笑看了她一眼,銀亮眸光似籠了淡淡輕霧
,讓人看不分明。
隨後他卻慢慢趴回冰面,聲音有些噥噥含糊,“我救你,只因我想,亦與他人無關……”
“你說什麼?”司徒卿聽到後面有些聽不清。
可等了半響,卻無人回答!
司徒卿疑惑,轉頭來看,卻見他趴在冰上一動不動。
“喂……”
伸手試探推了推,依舊無反應。
難道死了?
司徒卿挑了挑眉,伸手探向他的脖頸。
脈象混亂,似中毒!
這貨好好的怎麼會中毒?
司徒卿不解,方纔他救她的勇猛樣時候可一點不似中毒!
爬起身,奮力將他翻了個面。
目光掃之才發現,他原本持劍的右手正一片紅腫發黑,其上還有明顯的針眼蜇痕。
眸光一晃,心中有些動容,卻也愈發疑惑。
她與他的關係僅於相識,連相交都算不上,可他爲何要拼死相救?
方纔在河中,情願自己磕碰也要將她緊緊護在懷中。
究竟,他有何目的?
司徒卿眯着眼,眸中卻閃過一絲陰狠凜冽的戾氣。
不論他有何目的,就他的身份而言,他見了自己的真容,又知道自己的靈廚身份,爲免將來麻煩,她該動手殺了他的!
可……不論如何,他終歸是救她一命,她也不是恩將仇報之人……
天人交戰了片刻,司徒卿最終還是放棄。
也罷,她不乘人之危,就當還他救命之恩,從此兩不相欠。
不過也別指望她出手救他,是死是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腳步一點,司徒卿飛身躍上河岸,邁步就走。
然而走了一段,卻還是停下腳步。
忍不住白眼一翻,低咒一聲!
哎,就當她犯了蠢,多管閒事!
……
日月交替,轉眼又過兩日。
此刻,晨光初綻,草木上的霜露在金烏的照射下,顯得更加晶瑩奪目。
一個不大的山洞中,司徒卿正將掌心貼向圖千離的闊額。
嗯,終於退燒了!
那日不久,圖千離就發起了高燒,渾身滾燙,還不時呼吸急促,四肢痙攣。
雖然司徒卿即使救治,可沒想到那雪峰毒竟如此霸道,費了她一堆靈丹妙藥不說,還折騰了她整整兩天兩夜!
本想着,若是今天再不退燒,她就要試試以毒攻毒了!
好在,藥起作用了!
不過,這次真是虧大發了!
司徒卿不爽地抿着嘴,思考着要不要拿他身上那件不染塵不染土,刀槍還不入的白袍抵債!
但轉念一想,她與他非親非故的,亂剝人家衣服,似乎影響不好!
唉,算了,終歸是自己多管閒事,自認倒黴吧!
司徒卿胡亂想着,將火堆中的炭撥了些出來,掃進一旁的小坑裡,又將剛剛熬好的魚湯連鍋放進坑裡保溫。
隨後把裝了水的竹筒,和幾顆果子放在了圖千離躺着的軟墊旁。
想了想,又掏出紙筆,留書一封。
最後她才瀟灑轉身,朝洞外走去!
既然人已經救回來了,那她也該走了,盛龍他們還在等着她呢!
然而,當她的身影堪堪消失在暖陽之中,原本昏迷的人兒也睜開了眼,而那雙幽亮的銀眸卻沒有一絲大夢初醒的惺忪朦朧。
他轉眼看向一旁用果子壓着的紙,眸光晃晃,溫潤的臉上
勾起愉悅的笑意!
只見那紙上不過寥寥幾筆,開頭只有兩個大字:欠條!
……
金陽如碧,耀目虛空。
絲絲金光,從茂密的樹葉中照射下來,灑在司徒卿的身上,映出絲絲斑點,連她身後揹簍裡的豬寶,也成了黃金斑點豬。
此刻,她正攀在一棵生長在懸崖邊的大樹上,伸手去摘細枝末端那一串烏黑髮亮的小果子。
那日兩人隨着河流一路漂移,早已偏離了原本的山道。
司徒卿辨明瞭方向後,卻發現所處之地正好離黑牙峰不遠,於是她便帶着豬寶馬不停蹄地朝這趕來了。
沒想到她的運氣着實不錯,和豬寶一塊,並未過多尋找,就發現了長在懸崖邊的這顆烏果樹。
與莫羌描述的一樣,樹大如傘,四季長春,烏果成串,黑亮如珠。
只是這樹長在懸崖邊,且向外延伸,而果實又是吊在枝梢末端的,採摘起來着實有些困難。
峭壁聳立,險峻異常。
司徒卿一手抓着腕粗的樹杆,努力墊着腳,朝那烏果伸出手去。
豬寶趴在她身後,大氣都不敢喘,深怕一不小心,掉下了懸崖。
那懸崖之下滿是濃濃迷霧,根本看不清下頭是個啥!
三寸,兩寸,一寸,眼看那指尖就要碰到烏果了,司徒卿微微緩了口氣,準備做最後的衝刺。
具莫羌說,這烏果十分嬌貴,碰不得鐵氣,一碰便萎,失了藥用。
所以她空有小白好幫手,卻派不上用場!
鬱猝啊!
此時時刻,司徒卿無比羨慕那些修靈之人,只要遠遠一招手,便能隔空取物,運靈摘果!
哪像自個兒這麼苦逼,爬樹登高,伸手摘果!
無力吐槽,司徒卿深吸一口氣,奮力一探,一摘,終於將那串如黑珍珠一般的果子掏到了手。
豬寶一見果子倒手,頓時欣喜跳腳,哼哼。
花花,好棒!
然而司徒卿所站的枝幹本就不粗,只是提着氣虛虛地站在上頭,結果被豬寶這麼一跳,頓時不穩。
身子一晃,豬寶滑出了揹簍。
“哼……”一聲驚叫。
“豬寶!”
司徒卿頓時一驚,抓着枝幹的手猛地一鬆,就朝下落豬寶抓去。
與此同時,雙腳迅速順着樹杆一滑,勾住了枝幹。
轉瞬間,她便從在樹幹上,變成雙腳交叉勾着樹,半身倒掛,一手烏果,一手豬蹄!
看着同樣倒吊着,正瑟瑟發抖的豬寶,司徒卿一頭黑線。
這坑爹的豬寶,早讓它回靈穴呆着偏不聽,非得跟着看熱鬧,這會兒嚇着了吧。
“好了,沒事了,你拿着烏果先回靈穴裡去。”這樣雙手抓着東西,她沒辦法起身。
豬寶哪敢有異議,小嘴兒一湊,銜着烏果上的細枝,靈識一動,竄回了靈穴。
雙手一空,司徒卿正想翻身爬起,可卻在這時,一股殺氣逼人的狂風,突然鋪天蓋地朝着她的方向涌來。
司徒卿瞳孔一縮,迅速翻身,正想跳下大樹躲避,然而那磅礴氣勢根本不容,瞬間襲上了她所在的大樹。
“轟……”
樹枝轟炸,枝葉紛飛。
塵土飛揚間,司徒卿急速下墜!
只覺胸中一陣窒悶,雙耳轟鳴,隨後她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知覺。
那一霎那,她腦中閃過了一個疑問。
山崖沒人,這風哪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