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卿眉梢一揚,這人知錯認錯乾脆豪爽,倒是條漢子,也不枉她多管閒事一回。
“戰幫主言重!”司徒卿面帶淺笑,虛虛擡手讓他起身。
戰盛看了看已黑至掌心的右手,擰緊了濃黑的眉頭看向司徒卿,“鳳公子,不知這毒你可能解?”
“能又如何?不能又如何?”司徒卿笑笑,不答反問。
戰盛抿脣沉吟片刻,才凝眸鄭重道:“若能解,還望鳳公子能不吝爲我解毒,我願支付十萬金作爲酬金,而我戰某也欠你一份人情,往後有用的到戰某之處,定在所不辭!若是不能,今日鳳公子出手相助之情,我戰某亦銘記於心!”
清洌的鳳眸閃過一抹璀璨光亮,司徒卿紅脣輕勾。
沒有急切回答,也沒有天花亂墜的承諾,這人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十萬金買一隻手說貴不貴,但說便宜也不便宜,然而讓她覺得更貴重的,卻是他口中那句“在所不辭”!
沒有立即回話,她擡步走到那叢花草前,才雙手環胸,慢悠悠地開口:“所謂無極花,七年生枝,七年長葉,七年開花,花葉銀白,花色七彩,可去腐生肌,乃是極品傷藥。而此花雖也生得七枝七葉七花,花葉銀白,但花色卻獨爲血色,名爲七血罌,也喚,毒櫻。”
“什麼?這是毒罌?”
“竟是那能見血封喉、沾之即腐的毒草?”
“啊,聽說中了毒罌毒,是無藥可解的!”
司徒卿才報出花名,就有人忍不住驚呼出聲,顯然曾聽聞過它的大名。
此刻,衆人看向戰盛的目光早就從之前的羨慕變成了同情,隱隱還帶着些慶幸。
慶幸是他先尋到的花,碰到的花,否則保不準自己也會被這毒草所誘。
戰盛臉色白了又白,覺得這話無疑是在告之,他的手是廢定了,心中驟然升起了壯士斷腕的悲涼感!
然而轉眼間,衆人的眼珠子卻都快要瞪的脫眶而出。
只見司徒卿慢條斯理地蹲下身來,一把就將一株毒罌連根拔起!
抽氣聲頓時此起彼伏,衆人神情驚詫,如同見鬼一般。
這沾之即腐的毒草她竟然敢伸手去拔?
但下一刻,衆人又不可思議地“咦”出聲來。
預料之中雙手中毒腐化的情形並沒有出現,司徒卿雙手抓着毒罌如抓普通花草,正翻來覆去地查找着什麼。
“看,她的手!”這時,有人眼尖的發現了異端。
衆人定眼看去,只見她那雙修長纖秀的手上,不知何時套上了輕薄如蟬翼的手套,好似第二層皮膚一般,能清晰的看到包裹的手指紋路,若不是偶爾穿透葉隙的陽光落在上面,折射出銀耀的光澤,還很難讓人發覺。這手套究竟是什麼材質,竟然不怕毒罌的腐蝕之毒?衆人的頓時眸光晶亮。
司徒卿懶得理會這羣沒見識的土包子,帶着冰蠶絲織成的手套的手,仔細翻看着毒罌。
其實以她百毒不侵的體質,即便徒手去抓毒罌也無大礙,不過衆目睽睽,還是低調點好。
從花翻到根,沒有!
她手一甩,把手中的毒罌丟進一個精緻的銀色小袋子裡,又拔了一顆毒罌繼續翻。
這毒罌的腐蝕性不錯,拿回去煉化屍粉再好不過!
連着翻了四五棵,她終於眼睛一亮,伸手從一片血色花瓣下,小心翼翼地捏出一隻指甲蓋大小的小蟲。
找到了!
那小蟲長的似一隻蠕蟲,頭上卻有兩隻長長的觸鬚,皮層很薄,能看到肚子裡包裹的殷紅體液。
它在司徒卿指尖一蠕一蠕的掙扎着,連帶體內的殷紅體液也跟着一蕩一蕩,好似只要一用力,就會爆裂開來。
“來,把手伸過來!”司徒卿朝發愣的戰盛招招手。
“啊?哦……”戰盛一怔,隨即回過神來。
雖不明所以,卻不疑有他,戰盛半俯身,將那即將黑至腕部的右手伸到她跟前。
司徒卿指尖凝一根冰針,在他的手指上迅速一紮,一顆夾雜着腥臭味的黑血珠冒了出來,她隨即就將那殷紅的小蟲給按了上去。
小蟲一碰到黑血就不掙扎了,乖乖吸上去,兩觸鬚繞着戰盛的手指一圈一圈的裹了起來,將自己的身子掉在他的手指上。
同時身體一蠕一蠕的,就瞧見它的身子滿滿脹大,滿滿變黑。
“誒,他這是要做什麼?解毒嗎?”
“不知道,沒聽說過毒罌毒能解啊,而且那蟲子一看就是有毒的。”
“說不定就是以毒攻毒,你看它那模樣像不像是在吸毒?”
衆人見此奇景,議論紛紛。
司徒卿也不解釋,繼續埋頭去翻毒罌。
十幾棵毒罌都翻了一遍,又被她找到三隻,全都依法炮製,掛到戰盛的手指上去,剩下的毒罌則全被她收進了蠶絲袋裡。
“卿小子,別忘了挖根!”莫羌站在一旁比劃。
司徒卿扮作男兒身,“卿丫頭”也變成了“卿小子”。
“知道了,師傅!”
司徒卿在毒罌原本所在的位置直接伸手往下挖,灰褐的腐葉土很是鬆軟,幾下就挖了個坑。
她仔細找了找,摸出了幾根小指頭粗細的銀白物。
“咦,這是又什麼東西?”衆人都探着腦袋,好奇不已。
但沒人來答疑解惑。
司徒卿把那東西用布巾包了兩層,就遞給了莫羌,拍了拍手裡的泥,轉頭去看戰盛的手。
莫羌喜滋滋地收了布巾,也轉身回到鳳夙一行人中間去了。
開玩笑,這毒罌根凝結出的罌蘿,去腐化肌的功效可是七極花的十倍不止,傻子才告訴他們。
此刻,戰盛手上的四隻蟲已由指甲蓋大小變成了櫻桃大小,黝黑的內裡將表皮撐的油光發亮,好似隨時都會爆開一般。
而他原本發黑的手掌卻漸漸恢復成原有的肉色,只是顯得蒼白不少,沒什麼血色。
又過了片刻,終於連指尖都恢復了肉色,四隻變成核桃大小的毒蟲也滿滿鬆開了觸鬚。
眼看就要滾落戰盛的指尖,四周衆人頓時朝外又退了幾步,生怕蟲掉下,爆了,被裡頭的毒血沾上。
司徒卿眼疾手快,拿個蠶絲袋把毒蟲全都給裝了起來。
這蟲雖毒,但拿回去給小冰當零嘴卻是再好不過。
前些日子它吐絲吐兇了,小身子都細了不少,正好給它
補補。
“鳳公子,我這手……這蟲……”戰盛顯然還未理清頭緒,連疑惑都不知該如何表達。
看看四周同樣滿腦門問好的觀衆,司徒卿這回倒沒藏私,利落地收了蠶絲袋,開口解釋:“這蟲依附毒罌而生,名爲罌蜱,喜歡吸食被毒罌毒腐化後的毒水。”
三言兩語說的簡單,衆人卻恍然大悟。
就是說中了毒罌毒之人,能靠罌蜱吸毒血來解毒。
難怪少有人知道毒罌毒的解法,任誰中了毒,也想不到解藥要在毒源上找,更何況能不懼毒腐的手套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戰盛大喜,但動了動手掌卻還是沒什麼知覺,又急急問道:“那毒是全解了嗎?可爲何我的手還是僵的不行!”
“毒罌毒有一定的麻痹作用,毒雖解了,但麻效還沒退,過幾個時辰就好了。”司徒卿道,見衆人那瞭然的神情,很是壞心的潑了盆冷水,“不過也虧的你是碰了葉子,中毒不深,尚可用罌蜱來解毒,若你碰的是花,還不等罌蜱吸出毒,你的手就得化成一灘腐水了。”
“嘶……”有人抽冷氣。
“那花毒該如何解?”有人急急問。
既然她這麼瞭解毒罌,應該也知道如何解花毒吧?
司徒卿轉過頭來看着提問那人,紅脣勾起清淺的弧度,“我憑什麼要告訴你?”
清洌的眸光頓時讓那人打了一個寒顫,這纔想起自己方纔可沒少罵人家,急忙埋下頭,擠開人羣往外退。
其他人也都反應過來,訕訕閉了口不再發問。
就是啊,大家非親非故的,人家就算知道也沒義務到處普及啊。
陌天磊在一旁看着也好奇不已,湊到身旁的墨雲耳邊,輕聲問:“那毒罌的花毒你也會解吧?”他們同屬一個師門,應該也瞭解吧。
果不其然,墨雲擡起清潤的眸子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那你跟我說說唄!”陌天磊笑眯眯,哥倆好般,聳肩碰碰他的肩。
“可以!”墨雲笑笑,朝他攤開手,“先把昨夜輸我的五塊精品靈石拿來,我就告訴你!”
陌天磊:“……”這傢伙怎能如此市儈,真是白瞎了那張溫文爾雅的臉。
冷哼一聲,他也擠開人羣往外走,還是抓緊時間尋點寶要緊,今晚的賭注還沒着落呢!
戰盛此刻心裡只覺得慶幸又感恩,雙手抱拳朝着司徒卿便是恭敬一拜。
“鳳公子,今日大恩戰某沒齒難忘,十萬金稍後就給你送來!”
“不過舉手之勞罷了,戰幫主不必客氣,這酬金我是萬萬不能收的!”司徒卿也對他抱拳,婉拒。
“那怎使得,酬金是事先說好的,你既爲我解毒,酬金自然該付!”戰盛一向是言出必行的。
司徒卿對上他那雙明朗眼,咧嘴一笑,“不瞞戰幫主,我是真不缺錢!若是戰幫主真想感謝我,往後遇到什麼稀奇玩意兒,不妨叫我一起開開眼界!”
戰盛怔了怔,見她那宛若綴了星光的眸子坦誠一片,隨即揚頭髮出爽朗大笑,拍着她的肩頭,豪爽道:“好!一言爲定!”
有的人,不需要過多的相處溝通,或許只需一個眼神交流,便能成爲知己朋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