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兒只求一死,絕對無顏面、再回來見殿下。”蔓兒低下頭,開口道。她臉本來就小,那幾道又深又長的疤痕,就佔據了她整張臉的很大一部分。
現在,血已經不留了,傷口也已經結了痂,紅的發黑,在燈燭的照耀下,她看起來更加的可怖。
“也是,你被反綁着雙手雙腳,肯定是被人當垃圾丟回來的。秦心顏那女人,倒真是一如既往的心狠手辣,對你這麼一個膚白貌美、楚楚可憐的柔弱女子,都能下這麼狠的手。”秦無惑說着,想起什麼來,瞬間變臉,兇狠地瞪着蔓兒,“你這種廢物,她讓你回來,就是在羞辱本太子,就是在提醒,本太子到底有多麼的無能!”
“是蔓兒無用,從一開始潛入秦王府,就已經被秦心顏跟上官安奇給識破了動機,便失了先機。論文智,論武功,都輸了秦心顏一大截。是蔓兒無能,讓殿下敗了這一局,折了朝中羽翼,蔓兒自知有罪,任憑殿下處置。”蔓兒絕望的開口道,軟筋散未解,她說這些話,已然很吃力,但是面對着這樣一個怒氣未消的秦無惑,她不說話,等到的將會是更加殘忍的刑罰。倒不如坦誠些,求一個痛快的死。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只是,本太子沒有興趣聽你在這裡總結經驗、分析原因。”秦無惑沒好氣的看了她一眼,丟給她一瓶藥跟一錠金子,擺了擺手:“本太子的規矩,你知道的,找個沒人的地方了結了,本太子會將你好生安葬的。”
“謝殿下。”蔓兒說罷,被人扶了起來,朝外面走去,卻突然想起什麼來一般,又折返了回來。
“你還有事?”秦無惑不耐煩的開口道。
“殿下,蔓兒好像見到妙昀兒了。”蔓兒低沉的聲音,幽幽的傳了出來。
秦無惑聞言,蹭的一下站了起來:“你說什麼,你見到昀兒了,她在哪裡?”
蔓兒眸光黯了幾分,果然我們幾個雖然都是殿下的刀,是殿下的殺人工具。但是在殿下的心裡,都比不過她妙昀兒的一點半點。
蔓兒在心裡默默的嘆了口氣,開口道:“她上了去武陟國的船,不是蔓兒不及時稟告殿下,而是蔓兒今日一整日都處於非自由的狀態。殿下珍重,蔓兒先走一步了。”
“去武陟了……今日去的……”秦無惑並沒有聽蔓兒之後講了一些什麼,而是自顧自的回味着她方纔說的那一句話。
昀兒,你終究還是怨我的,你在武陟無依無靠,去那裡與死沒差,你在賭氣,對嗎?
秦無惑的雙眸,變得有些迷離了起來。
一顧三回頭的蔓兒,沒有得到秦無惑的任何迴應,終究還是緩緩的離開了太子府。託人將金子送去給了她娘,然後不再耽擱。在夜色下,慢慢的走向了城外,一步一步,下了階梯,走進了護城河。
“蔓兒,不要!”一個好聽的男聲,從河畔方向傳了過來。
但是蔓兒卻跟沒有聽見一
樣,繼續向着河的中心區走去,那裡的水最深。每年夏汛的時候,如果風足夠大,是會出現浪潮的。很美,蔓兒想着,笑了出來,她揚起來她好看的脖頸,喝下了那一瓶無色無味的藥,閉上了雙目,很快就襲上全身的痛感,蔓延開來。
河水漸漸的沒過了她的身軀,沒過了頭頂,她化成了一個點,再看不清楚了。
她彷彿跟她的名字一樣,變成了水底下的水草與藤蔓,與水融爲了一體,一動都不會再動了。順着水,她飄落到了下游。
一個男人,瘋了一樣的在夜色下奔跑,然後抱住她冰冷的身軀,大哭大叫,用力的搖晃,但是,蔓兒她不會再給他任何反應了。
他的眼睛裡充滿了恨意,體內似乎也在燃燒着熊熊火焰。
死死的咬住脣,看向陽城的東北角,那是太子府的方向。
而這一夜,太子府是熱鬧的,因爲秦無惑的側妃林雪兒生下了一個小郡主,秦無惑正在哄着他的第一個孩子,衆侍妾姬妾都前去道喜,幾分真,幾分假,但是人多的地方,總歸不會冷清。
雖然不是兒子,但是在太子府至今沒有太子妃的情況下,林雪兒有女傍身,毫無疑問,她由最受秦無惑寵的女人,一躍成爲了太子府地位最高的女人。
但是,這一夜,太子府其實又是寂靜的,因爲林雪兒睡了以後,衆人便都散了。而秦無惑,很反常的,一個人將自己反鎖在房間內,埋頭沉思,拿着一壺酒,直接往喉嚨深處狂灌。
妙昀兒,每每想起這個名字的時候,秦無惑的心,就會不自覺地抽痛,就像硬生生的將靈魂扯出身體一般,很痛。
他捂住頭,腦海裡那些斷片兒的記憶,總是會不自覺地浮現了出來,有她笑的樣子,也有她傷心欲絕的模樣,還有她皺着眉、冷着臉、在訓斥人的模樣。
昀兒跟其他人是不一樣的,秦無惑其實一直都是這麼覺得的。
林雪兒是徹頭徹尾的任性嬌魅與刁蠻,性感的尤物,而侍妾們都是徹頭徹尾的溫柔體貼,不管是在牀榻之上,還是在平時的生活中。不論他要的多狠、多用力,她們都全部承受,甚至還在努力地取悅着他。
而蔓兒狼兒香兒這幾個,不論人前人後,都是一樣的冰冷,一樣的唯他命是從,基本不會對他流露出最真實的情緒。
昀兒是不一樣的,很真實的表達她所有的情緒,她皺眉頭,他都能猜出個大概來。他在昀兒身邊的時候,昀兒比誰都堅強冷硬,而他不在昀兒身邊的時候,昀兒比誰都任性,驕橫。
但昀兒卻可以爲了他,待在昭和那樣霸道、自私、刁蠻、任性、不講理的女人身邊,當一個奴婢,捱罵捱打,都沒有一句怨言。
小的時候,昀兒一直都是在保護着他的,從昀兒被他帶回東宮的第一天起,似乎就是這樣約定俗成了的。昀兒會護着他,昀兒在他需要的時候就會出現,昀兒是他最鋒利
的刀,昀兒也是他的姬妾,他要如何,就可以如何。
也許他知道,昀兒是愛他的,但是,他可以愛很多的女人,比如一品丞相之女李彩蝶,比如側妃林雪兒,這一類家世顯赫、能夠幫助他登基的女人。
唯獨,秦無惑不會去愛妙昀兒。
並不難理解,畢竟,哪個漁夫會去愛他的魚竿,哪個屠戶會去愛他的殺豬刀,哪個演員會去愛他的服裝,哪個商人會去愛他的算盤呢?
答案很明顯,都不會。
所以就算在知道林雪兒她是故意陷害妙昀兒的情況下,秦無惑依舊會選擇傷妙昀兒的心,去寵林雪兒。
可是,秦無惑沒想到,一直都守護在他身邊的妙昀兒,這一次,卻真的選擇走。
畢竟,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句爛俗的話,叫做“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
很多人不喜歡這句話,因爲覺得,這句話就是給備胎專用的。
但是,就算你承認也好,不承認也罷,它其實說出了真理,因爲,陪伴你時間最長的人,就會是你最熟悉最親密的人。
在你沒有注意到的時候,這個人,就已經走進了你的內心深處。而有一天,這個人突然不在了,你的心,整個都變得空落落的。你會彷徨,會難受,會糾結,會憤怒,會後悔,會覺得哪哪都不對勁,甚至會覺得,你已經愛上這個人,非他不可了。
此刻的秦無惑,就是無比矛盾的,驕傲如一國太子,現在正處於水深火熱中,除了用力的喝酒,還是喝酒。
只不過,老天爺給他開了個玩笑,秦無惑他卻是出了名的千杯不倒,怎樣喝,都很清醒,不會有半分醉的感覺。
妙昀兒的臉,無比清晰的出現在秦無惑的腦海中,一顰一笑,都跟被放大了一般。
就算他用力的搖晃着頭,也於事無補,只會讓他更加的想妙昀兒。秦無惑笑了,笑的像一朵妖冶的花,綻放在月夜裡,美的讓人心疼。
如果現在,他面前有一個人,那這個人一定會被他打動,因爲,透過他的眸子,看到的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傷情,一下就戳中你內心。
……………
昭和公主的病好了,駙馬安若素的病也好了,兩個人的婚禮,便也沒有再往下耽擱的理由了,因爲,昭和公主懷孕了,再不穿喜服不辦儀式,那肚子可就藏不住了。
所以,無比疼愛女兒的皇帝,就算是再不情願,也只得草草的選定一個日子,將昭和給嫁了出去。
很多人都送去了祝賀,孰真孰假,這就不好說了,但是,總歸還是熱鬧的。
不過,喧囂過後是寂寞,嫁爲人婦的昭和深有所感啊,駙馬安若素,變忙碌了許多,經常找不到人。
安若素成婚的第五天,就去了陳家,他大病初癒的時候,就被告知陳寰之娶了陳水仙,成親的日子,還是陛下原本爲他與昭和選定的黃道吉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