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簾最看不得那些奴大欺主狗東西,更何況這兩個將來極有可能便欺負到了自己女兒頭上,蘇簾自然諷刺起來毫不留情。
資歷深?哼,便是資歷太深了,才忘了自己做奴才的本分!!伺候在澹寧殿葉嬤嬤,那纔是真正守禮守節的老資歷人兒,處處禮儀周全,而從不自恃身份。
想到葉嬤嬤,蘇簾便拍案怒斥:“你二人不過是在宮裡伺候了三十來年,算什麼老資歷?本宮身邊的葉嬤嬤,是伺候過皇上和孝康章皇后的老人家了,從大清開國前,便在盛京伺候的人了,足足過了一個甲子!竟然還教導不得你們兩個小輩兒嗎??!!”
此話一出,壽嬤嬤和成嬤嬤雙雙沒了話說,只是那眉眼之間依舊是氣憤之色,只不過是反駁不出來罷了。
蘇簾冷冷一笑:“不懂規矩的東西!本宮訓斥,還不快跪下聆聽?!”
二人立刻老臉成了醬紅色,卻被蘇簾的氣勢逼迫,只得滿不情願地跪了下來。
蘇簾接過四禧恭恭敬敬端上來的茶水,抿了一口壓了壓火氣,又端身問道:“葉嬤嬤如今可有閒暇?”
葉嬤嬤如今實在是高壽了,蘇簾哪裡放心繼續差遣,自然是早早安排了兩個小宮女照顧她飲食起居,如今,她自然是十分有閒暇的。不過四禧明白蘇簾的意圖,便道:“葉嬤嬤忙着呢,正在教兩個宮女規矩,怕是一時半會兒騰不出時間來。”
蘇簾淡淡“嗯”了一聲,“無妨!反正離出嫁的日子還早着呢!”輕輕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二人,“你們既然是老資歷的人兒了,想必會些針線,就暫且去給公主做衣裳吧?權當是磨一磨你們那不懂得‘恭敬順從’爲何物的性子!什麼時候磨得叫本宮叫本宮滿意了,什麼時候再去跟葉嬤嬤學規矩!”
說罷,便不管那二人是什麼表情,直接叫了二個太監給押送去了針線房,又對四禧道:“安排幾個謹慎的太監好好看着,進了針線房,就不許她們踏出去一步!!”
想也知道,這兩個都是性子刁鑽了的奴才,捱了蘇簾一通訓斥,表面上自是不敢多做反駁,事後肯定會去找太后告狀。只是——蘇簾又豈會給她們機會?既然是賜芬兒的奴才,她這個當額孃的,自然要好好監視着才才成。
壽嬤嬤和成嬤嬤被押走了,芬兒立刻便見了笑容,上來便撲在她懷裡撒嬌:“額娘!回來一路上,我就夠受不得這兩個老嬤嬤了。您把她們攆去針線房,真是再好不過了!”
蘇簾微微一笑:“你呀,性子不是挺強硬的嗎?她們這般不規矩,便直接用公主的身份訓斥就是了,怕什麼?”
扎喇芬吐了吐舌頭:“可她們到底是皇瑪嬤賞賜的人吶。”
“太后賞賜的人又如何?”蘇簾笑眯眯着,太后看她不順眼,所以才特意挑了這麼兩個刺頭的吧?不禁心中冷笑,道:“太后賜的人,莫非不是奴才了?哼,既然是奴才,你是個主子,便怎麼教訓都是可以的!”
扎喇芬聽了,立刻信心十足:“額娘,女兒明白了!”
蘇簾又微笑道:“不過也得小心着些,我叫人盯着,便是不給她們絲毫機會去太后跟前嚼舌根子。以後去給太后請安,若是太后問起,你便直接說吩咐了她們給你繡衣裳去了!”
扎喇芬眨了眨大眼睛:“皇瑪嬤聽了不會生氣嗎?今兒在壽宣春永殿,皇瑪嬤可是說了,叫她們教導女兒禮儀規矩的。”
蘇簾嗤笑道:“那你就告訴太后,皇上說了,你的規矩早八輩子就學得極好了!”
扎喇芬俏皮地笑了:“汗阿瑪可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蘇簾笑道:“那有什麼關係?太后還敢找皇上對峙不成?退一步說,就算她敢找皇上對峙,你說皇上是向着誰?”——玄燁也只不過是表面上對太后孝順罷了!
扎喇芬嘻嘻笑了,在蘇簾懷裡蹭了二下,“女兒懂了,拉大旗作虎皮嘛!”
“對極了!”蘇簾在芬兒的小臉上輕輕捏了一把,笑容暖暖道。
瞭解了這事兒,蘇簾便看到自己兒媳婦西林覺羅氏那張驚愕得無以復加的臉,蘇簾尷尬地笑了,對她道:“這些話,出了澹寧殿的殿門,便不要與旁人說。”
西林覺羅氏忙木木地稱了一聲“是”,良久才從驚愕中恢復過來,想到自己婆婆面對太后,竟然也有如此高自信,自信皇上會忤逆太后而庇護着她們母女……若是換了以前,西林覺羅氏自然不敢相信,可是想到那兩串子東珠朝珠,西林覺羅氏雖覺得此事不可思議,卻是信了的。
這一日,日落西山十分,扎喇芬遣了自己身邊打小伺候的保姆芳嬤嬤去檢驗壽嬤嬤和成嬤嬤繡製衣裳的成果,芳嬤嬤早不忿兩個奴大欺主的東西,也明白公主叫她來是教訓人的,故而進來的時候,特意昂着脖子,趾高氣昂了幾分。
針線房管事嬤嬤現在是一位姓肖的姑姑,早年也是在澹寧殿伺候了多年的人,爲人性子溫和,處事細緻有周全,見是公主身邊的保姆嬤嬤,便客客氣氣喚了一聲“芳姐姐”,芳嬤嬤也客氣地喚肖姑姑爲“肖姐姐”,二人的年歲是差不離的,都四十許的樣子。
兩個年輕的針線宮女捧了壽嬤嬤和成嬤嬤着幾日繡制的東西上來,芳嬤嬤只瞧了一眼,便朝着裡頭鄙夷地道:“喲!這是什麼東西?!嘖嘖,多好的素緞,竟被糟蹋成了這個樣子!”
管事肖嬤嬤微微一笑,瞥了一眼裡頭的壽嬤嬤和成嬤嬤,也毫不客氣地道:“芳姐姐生氣,我也驚訝得緊呢!都說人越老,手藝越精緻,怎麼偏生有的人越活越回去了呢?”
芳嬤嬤面帶冷笑,聲音尖銳了三分道:“這種低劣的手藝,連公主身邊的粗實三等宮女都不稀罕用!!我只是可惜瞭如此好的素緞,可是今年夏天,皇上賞賜給公主的呢!統共也只有十匹,公主最愛着嫩黃色,又看重太后賞賜的兩位老嬤嬤,才叫她們繡這麼好的料子!沒想到,有些奴才,就是如此不識擡舉!自己沒那個手藝,不早早說,竟也厚着臉皮好意思繡出來!”
肖嬤嬤捧哏道:“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有的人兒啊,就是年歲越大,臉皮越是厚得出奇呢!芳姐姐在公主身邊伺候,見得都是守規矩人,大約頭一次見到這樣的吧?”
“可不是麼!”芳嬤嬤點頭道,“幸好我提前來瞧瞧,若是這種連狗爬都不如的手藝直接送到了公主跟前,還指不定把咱們金尊玉貴的公主氣成什麼樣子呢!”
肖嬤嬤忙問道:“那着素緞怎麼辦?要不我叫個手腳細緻的丫頭給挑了,重新繡?”
“唉——”芳嬤嬤露出無奈之色,“也只能如此了,繁累肖姐姐操心了。”
“應該的!”肖嬤嬤忙笑道,“那那二位嬤嬤,該叫她們給公主做些什麼針線?”
芳嬤嬤鄙夷地道:“這種狗爬的手藝,還是別糟蹋公主的好料子了!”
肖嬤嬤會心一笑:“那就叫二位老嬤嬤先繡着下個月入秋要發給澹寧殿上下宮女的宮裝吧,權當練練手,糟蹋些次等的料子,總比糟蹋公主的上等衣料好些。”
芳嬤嬤點頭道:“也只能如此了,不過只叫繡三等宮女的就是了。”
裡頭的壽嬤嬤和成嬤嬤早已氣得臉色發白了,她們二人雖然多年不做針線了,手藝雖比不過精湛的老針線上人,但也算中等偏上的繡工,如此被芳嬤嬤羞辱,更被指了要給三等宮女做衣裳,頃刻間,差點沒背過氣去。
尤其是壽嬤嬤,被看管在針線房寸步不許離開,她早就視若莫大羞辱,芳嬤嬤的話無疑是引爆了她的底線,壽嬤嬤當即便衝了出來,指着芳嬤嬤的鼻子叫罵道:“你算個什麼東西!不過就是伺候了公主幾年罷了!我可是伺候過太皇太后的人,當年連太皇太后都稱讚我手藝好?你到底比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都挑剔呢!!”
芳嬤嬤奉了五公主的暗示,過來羞辱了一通,原本打算回去覆命,沒想到這位壽嬤嬤沒能忍下這口氣,竟然跳了出去。芳嬤嬤當即便一臉鄙夷:“原來壽嬤嬤還曉得那是‘當年’吶!好漢莫提當年勇,有本事先把三等宮女的宮裝繡好與我瞧瞧!光耍那嘴皮子,算什麼東西?!”
壽嬤嬤當即醬紅了老臉,她的手藝退步,的確反駁不得的事實,便急忙轉移開話題道:“太后是叫我來教導公主規矩的,不是來做針線的!!你們莫非連太后的懿旨都不遵了嗎?!”
芳嬤嬤不屑地笑了,“沒不讓你教公主規矩,只是你自己先樹好了規矩再說吧!當奴才的規矩,第一便是要聽從主子的話!娘娘叫你來做繡活,你就先盡了當奴才規矩,再來教旁人規矩吧!否則自己規矩不周全,還妄想着去教公主?哼——別笑死人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