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曆元年,正月初一戌時。
“轟咚”一聲巨響!
街上的民衆紛紛駐足,擡頭一看,沉沉夜幕染上萬裡紅霞,紅霞閃爍着耀眼的金光,向四周擴散開來,那流光溢彩四散開來的點點金光,把夜空裝點得閃閃爍爍,燦爛奪目。
又聽得“咚”的一聲脆響,一朵巨大的嫣紅牡丹又在天空盛開,鮮豔花瓣點點飄落,爲夜空留下璀璨紅顏。
片刻間滿天煙花競相綻放,一朵剛開又來一朵,奼紫嫣紅爭奇鬥妍,直將夜空照耀地如同白晝。
百姓們喜笑顏開,紛紛站在城樓之下觀賞這難得一見的絕美禮花。
寰宇帝登基的煙花盛典,格外盛大。
城中百姓歡呼雀躍,沸騰一片。
金鑾殿裡四門大開,可以從敞開的大門看到外面流光飛舞的盛世煙花。金鑾殿的王座之上,坐着形單影隻的年輕帝王。
方君乾閉上眼,習慣xing地伸手按額,遮住眼瞼,忍下那流淚的衝動。
過了今天,他就是新王朝的帝王。
一個殺伐決斷,君無戲言的天子,已不能隨心所欲的哭笑了。
他還記得那年八方城的除夕夜,他帶他一起去城頭看煙花。那夜,他看他在漫天繁華中粲然微笑,傾盡芳華——他是喜歡看煙花的。
即使知道當繁華落盡煙消雲散後就只餘一地的感懷荒涼。
當時的自己手指蒼穹,對靜坐的他說,“傾宇,這轉瞬即逝的美麗會留在哪裡?”
他沒有說話,只微微一笑,指指自己的心。
並不是什麼都沒剩下,至少,會留在這裡……
寰宇帝忽覺壓抑甚久的兩行熱淚,就要傾斜流下。
“陛下——”
聽到臺下傳來的陌生稱呼,方君乾懶洋洋擡起眼。
“啊,是戚丞相呀……何事?”
何事?
戚無憂不禁苦笑。
按禮部安排,此時的寰宇帝不是應該登上城樓觀賞煙火盛典,讓萬民一睹聖顏,令臣民景仰,與民同樂的嗎?
爲何會躲在空無一人的大殿,獨自悵惘,對影成雙?
“陛下……”
寰宇帝忽然開口,無比空洞悽傷:“坐在這位子上,真是冷呀……”
戚無憂渾身一震,看着皇位上那那高高在上的年輕男子,忽然心生不忍。困難開口勸慰:“陛下,您少年封侯,戰無不勝,年紀輕輕便已君臨天下,坐擁如畫江山。將來名垂青史,流芳
百世,天底下不知有多少人在羨慕着您……”
方君乾擡頭,遙望煙火爛漫的璀璨夜空,安靜的絕望:“這天下,只不過是方君乾博他一笑的煙花……可是他不在了,要這煙花又有什麼用呢?”
他不在了,這盛世煙花要去博誰一笑?
輕飄飄的聲音,令戚無憂心中一片哀慼:是不是每個絕世的人都如此驕傲和,孤獨。縱使紅塵滾滾,無論絕世繁華,也半分入不了那般孤傲的心。
明明是唯一可以匹配的彼此,爲何註定分離?
無法分辨心中的悲哀是爲了他,還是爲了他。
只是感覺到疼痛……而已。
皇都城郊。
一處緲無人煙的林子裡,竟掩藏着一座庭院。遠看是普普通通的農家小院,近觀才知是一處非常精緻的院落。
外表毫不起眼,卻是靈秀於內。
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戶撒進房屋,清淨雅緻中一番暖暖的寧靜。
無雙默默坐在案前,
日光照在他臉上,初雪般的肌膚越顯蒼白冷漠。
“公子,今兒天氣不錯,我推您出去曬曬太陽吧!”張盡崖放下新沏的茶水,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公子無雙悄然將自己隱藏到曬不到陽光的影中,勉強對他一笑:“公子有點累了呢,想一個人呆一會兒。”
看到公子略顯恍惚萎靡的神態,張盡崖明白過來:“公子騙人!”
“嗯?”無雙公子挑了挑眉。
張小朋友鼓起勇氣:“公子不是說離開皇宮是爲了養好身子的嗎?墨子現在哪有一點寬心養病的樣子?什麼青山綠水最爲養人,盡崖只知道以前還有小侯爺每天逼着公子按時喝藥,管
着公子早點休息。現在沒有小侯爺在身邊照顧公子,我們這些人又不敢違逆公子,公子就趁機折磨自己,毀了自己。”
張盡崖總覺得公子無雙活得太累,不能哭、不能惱、不能慌張,還沒有什麼可以依靠。
原來還有一個方君乾,那個世上唯一可以陪伴公子,照顧公子的人。
可是現在……
有時候覺得公子適意的,故意趁着沒有方君乾在身邊把自己推向深淵。
肖傾宇聞言苦笑不已:真是失敗呀,竟被一個小孩子看了出來。
“好了好了……”公子無雙忙不迭打斷張盡崖的話,“爲師知道了,今後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一臉淡定地問:“盡崖,《三都賦》可背熟了?”
張小朋友兩眼一抹黑:拜託公子,別轉移話題呀!
“皇甫大人久等了,陛下傳您進去。”
“有勞。”
御書房內,寰宇帝方君乾看着手中的奏摺,竟有些迷惘。一身華貴龍袍全然浸泡在冷月的清輝中,點點的落寞。
那個人,不在他身邊。
皇甫鯀禹嘆了口氣。
所有人議論紛紛,無墳乎那個男子的去留是非。
大家都認爲是那白衣翩翩孤傲遺世之人的離去鞏固了新王朝危如疊卵的局面。
或者所有人都認爲,公子無雙是犧牲小我成全大我,爲了離開,甚至不惜出手傷了寰宇帝,親手斬斷兩人之間的牽絆。
想到這裡,皇甫大人對此行的目的又猶豫起來:該不該說呢?
“皇甫何時變得婆婆媽媽了?”方君乾拍了拍手中的奏摺,“有話直說便是。”
就算已登基成爲寰宇帝,方君乾依舊是方君乾,不喜歡轉彎抹角繁文縟節,直接而效率。
皇甫鯀禹遲疑片刻:“啓稟陛下,陛下可還記得臣以前向您提起的百草神醫餘日此人?”
方君乾倏地擡頭,盯着皇甫的雙目也多了兩道精猛的亮光。
皇甫鯀禹心一橫:“不瞞陛下,臣跟餘日乃至交好友,一月前臣邀餘日來皇城替公子治療腿疾,如今,餘日已達京師!”
“他現在居於何處?”
“餘日不喜與人接觸,一人獨居神農山百草莊園,平日裡只有幾個好友前去探望。”
寰宇帝起身,輕輕走到窗邊。
“傾宇此生最大的心願是什麼?”
清冷悅耳之聲毫不遲疑:“站起來!”
“會的。有朝一日,本侯必傾天下之力讓傾宇站起來。”
眺望繁星如織的夜空,他的發揚起在暗夜下,絲絲縷縷蕩在風中。
可是傾宇,你現在又在哪裡呢?
“啓稟公子,皇城暗探密報,百草神醫餘日兩天前已進入皇城,現隱居神農山的百草莊園。”隱衛的聲音微微有點激動,“公子,您的雙腿有可能痊癒了!”
張盡崖興奮得跳起來,抓着無雙的衣袖雀躍不已!“公子……公子,太好了!公子可以站起來了!公子可以站起來了呀!”
肖傾宇無可奈何地看着他:“百草神xing散漫,治或不治在他一念之間,更何況就算他出手,能不能治癒還是未知之數。”
“可是……總算還有希望不是嗎?如果公子可以站起來,哪怕只是一天,我們這些人也會非常非常高興呀!”
看着面前兩張期待激動的臉龐,想起明裡暗裡爲自己效忠賣命的鮮活生命,肖傾宇無奈一笑。
怎能拒絕呀……怎忍心抹去他們眼中的亮光……
雙手優雅環繞着奪目的天蠶金線,無雙公子綻放出那份獨有的絕世出塵的芳華:“好吧,就讓肖傾宇去會會那位餘家的百草神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