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的跪拜並沒有使得陸夢雄心軟分毫,甚至,他對這些只會跪拜只會潰逃的士兵有一種怨恨,就是因爲有這些人這個國家才變成這般模樣,他好恨!“馬上給我回陣地,下次再犯,定斬不饒!”不是講理的時候,陸夢雄說的咬牙切齒。
見跪拜毫無效果,前面的兵幾十個停了下來,在警衛班的槍口下,再看看陸夢雄一臉殺氣,他們正要轉身回去的時候,後面一兩個聲音喊了起來,“俺們不歸他管,俺們要見張統領。俺們要見張統領。”
這聲音一出來,從者就甚衆,幾十號人便開始大叫,“俺們要見張統領,俺們要見張統領……”
真他孃的邪門了,還真要存心鬧一鬧啊,陸夢雄知道第二師基本是三種人,一種是鬍子,這些都還算是個漢子,第二是莊稼漢,這類人最多,不過除了這兩種人之外,還有一些屬於遊手好閒的二流子,他們當初加入關東支隊只是爲了拿錢餬口,一個個都偷懶耍滑的很,平時上面還有鬍子們壓着,這些人在隊伍裡翻不出什麼大浪來,現在鬍子們都被抽調到了第五團,於是隊伍便是他們話事了,之前挖工事的時候就常常偷懶,現在開戰了就想逃命。
對這些人是不能妥協的,陸夢雄對低聲對王守一低聲吩咐了幾句,然後大聲道:“好,哪個不服的,要見張統領的,站出來,看老子怎麼收拾他。嗎拉個巴子的,不想活了啊。站出來啊!有本事就給老子站出來!”
此時日軍的炮已經停了,但是士兵還是縮在原地不想回戰壕,陸夢雄雖然放出了狠話,但是在幾個二流子的鼓動下,衆人越來越膽大。不一會,猶猶豫豫中,三十多個人走了出來說要見張統領,其他的人則想出來又不想出來。陸夢雄等了一會。再次問到:“還有想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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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人見陸夢雄滿臉殺氣更是不敢有所動,出來的人裡頭又有十多個快步跑了回去,其他幾個心有所持,一副你不敢拿老子怎麼樣的作態,陸夢雄見此臉上猙獰的一笑:“算你們識相。”說罷又把手一揮,大聲喝道,“機槍掃射!”
之前被調來的兩挺丹麥機槍頓時怒吼起來,這十幾號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密集的彈雨掃倒在地,半分鐘不到。十個人就翹了辮子。陸夢雄見此還是不解恨。讓警衛班去解決那些還沒有死的,然後對着餘人喊道:“看見了吧。這就是逃兵的榜樣。還不滾回去。”
衆人早被之前的機槍掃射嚇傻了,現在再見陸夢雄發怒,趕忙連滾帶爬的跑回來了戰壕。陸夢雄看見他們如此作態只是一笑。然後對着立在身邊一直不語的王守一道:“怎麼,看我不順眼嗎?”
旁邊王守一也被陸夢雄的鐵血給震懾住了,他想到了這些站出來的人一定沒有好果子吃,卻沒有想到陸夢雄當場就用機槍把他們給突突了,他只是四期生,因爲成績非常好所以便提拔爲第一營副營,之前的復興軍的幾次戰鬥他都沒有趕上,只是個菜鳥。現在見陸夢雄問自己,馬上立正緊張的道:“不。團長做的對。”
陸夢雄見他這麼緊張倒是笑了。輕輕的把他肩膀上的塵土給拍了下來,然後道:“先生說過,現在中國之所以落後被人欺負就是愚民太多,奴隸太多,對這些人講什麼國家、革命、民族毫無用處。真正可以指揮他們的一是哄,二是嚇。我就是個懶人,對女人還有哄的心思,對他們這幫子人卻一點哄的心思也沒有,所以就只好嚇他們了。你啊,師兄給你說句心裡話,戰場上只有勝負,軍人只需要勝利,雖敗猶榮這種話都是讀書人弄來騙人的,不狠心那是不行的。再說咱們不是俄毛子,他們就是輸了還可以退,咱們幹革命是一點退路都沒有啊。好了,不嘮叨,鬼子的炮停了這麼久,人該上來,回陣地去吧。注意安全!”
陸夢雄的循循教導讓王守一對他的印象好了不少,聞言也沒用說話,只是敬禮之後往陣地而去。這邊警衛班班長前來報告,“團長,都處理了,全都死透了。”
陸夢雄點點頭,“嗯。讓人拉走埋了吧。”然後他又對身邊副官說道,“再通令全軍,把六、七、八那三個團裡面的二流子都給清出來,另外編成一個營,這個營就放在我眼皮底下,我倒要看看他們會怎麼折騰。還有,把這件事情像司令部報備,一五一十的寫,別說好話,是怎麼就怎麼,不玩虛的。”
一般的將領在大戰之前都會發錢犒勞,以求穩定軍心,但是陸夢雄卻半點也沒有這個意思,在他看來,治軍必須從嚴,前段時間挖工事的時候他便讓人把第二師的三個團摸了一遍,本想是想戰後再整的,現在看來,還是儘快整的好,萬一哪個部隊夜裡偷偷的一撤那全軍就要抓瞎了。爲了更好的掌握這三個團,他現在可是把自己的一團拆成三部,一個營帶一個團的守着陣地,真要出問題,八九百人是制服不了三千人的。
或許是陸夢雄的冷血使得所有來自第二師的部隊絕了求生的念想,也或許是第二師團太過輕敵而陸夢雄所部準備充分,日軍的兩次進攻被打退,他們在下午四點的時候就停止了一天的戰鬥。陸夢雄這邊剛鬆一口氣,司令部來人了——當他看見那兩個戴着紅袖標的時候,他的心便突突的跳了厲害,不過該來的還會來的,幾個小時前看着那被機關槍掃射躺了一地的屍體,他便想到了現在。
他整理了一下衣領,然後一步步的迎了上去。對方見他上前,敬禮之後問道:“請問是第一團團長陸夢雄中校?”
話語很客氣,但是在他們這些憲兵口裡說出來卻沒有半點人情味,陸夢雄牽強的笑道:“是我,什麼事?”
對方見找到了人,問話旁邊的憲兵說道,“接憲兵處命令,請陸中校跟我們走一趟,中午發生的槍斃逃兵事件需要調查。”
冊那,真是閻王債還的快啊。陸夢雄心裡想到。不過他一點也不擔心,大不了就是降級了,本來預定的升級怕是泡湯了。他沉聲道:“好的。但是我需要五分鐘的時間移交工作。請你們等一下吧。”兩個憲兵點點頭,陸夢雄轉身快步而去了。
前指到司令部其實不遠,陸夢雄很快就到了,和他想象的不一樣,他一到司令部沒有見到楊銳,而只是在憲兵處被盤問了一晚上,三番四次的說了好幾遍之後這才把他放過,然後只讓他一個人呆在房間裡。等到半夜一點的時候。房門打開了。不過進來的卻是雷以鎮。
見不是楊銳。陸夢雄頓時長舒了一口氣然後又頹然的坐了下來,然後有氣無力的道:“嚇我一跳,是你啊。”
雷以鎮的事情陸夢熊是知道的,也知道他現在被貶在司令部裡面做參謀。只是自己的事情和他的事情不同,雷以鎮再怎麼說也只是決策錯誤,打了意氣戰,而自己卻是殺了人,而且還好幾十個。他雖然臉上沒有任何悔改,但心裡卻希望有人認同自己,特別是期望楊銳的認同。
看到陸夢雄頹廢的樣子,雷以鎮笑了起來,“怎麼。我就不能來嗎?”
陸夢雄道,“好了,你能來,都是難兄難弟。來,給根菸抽。”
雷以鎮聞言從口袋裡吧火柴和香菸都掏了出來。自己抽了一根之後,全部都給了陸夢雄,擦亮火柴點完煙之後,他也給陸夢雄着了,煙霧繚繞中,雷以鎮問道:“呵呵,憲兵處的飯好不好吃啊?”
“你就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了,我這也是腦子發懵一時間沒控制住情緒嗎,”陸夢雄辨解道:“誰人會沒有錯呢?”
聽着陸夢雄如此的辯解,雷以鎮笑了起來,在他看來,這個老同學什麼都好,就是嘴硬,特別是愛解釋,之前他的事情處理的時候他可一句話都沒有辨解,事後他也回想了當時的那道命令,其實從大的方面說他是錯的,但是在當時那個環境,所有人都自信心不足的情況下,他這樣麼做還是無可厚非的。只要復興軍能站起來,怎麼處罰他都是值得的。
“你的事情先生聽了很不高興,”雷以鎮吐了一口煙,小聲的說道,“他說你是爛泥扶不上牆。本來他是要親自來的,但是現在前方日本人夜襲,先生前去壓陣了。”
先生說他什麼不重要,關鍵是會說他回來看他,這個對陸夢雄來說是最重要的。他聽完雷以鎮的話接着吐煙長長的舒了口氣,然後說道,“哎,可我就是這樣啊。再說,那些逃兵太氣人了,冊那,居然當着我的面說什麼藥找張統領,再說最後我還是給了他們一次機會,開槍前還問過他們……”
陸夢雄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雷以鎮打斷了,“先生的處事風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這樣未經審批就把這些人槍斃不符合程序。我知道你性子大大咧咧,很不講究,但是現在這是軍隊,軍隊不光講紀律,還要講程序,先生以前還說,我們建立的國家不管做什麼,都要有一個公開的程序,要法治而不是人治……”
“孃的,革命年代是沒有辦法講什麼程序的,我們現在是革命,本身就是要打破之前的規則,先生也說過,不破則不立,我們打破舊世界的目的就是爲了創造一個新世界。我們這幫子人都是違法的,都是朝廷的叛逆,未必要去守什麼規矩,特別是在軍隊之中,那些個二流子你不對他們狠一點,他們就要翻天了。”
純論辯論雷以鎮是說不過陸夢雄的,所以很快審訊室就安靜了下來,只有菸絲燃燒的吱吱聲,很快一根菸抽完,雷以鎮就起身了,“我回去了,現在日軍進攻事情很多,你還有什麼要我帶話給先生的?”
想到人家來看自己卻被自己說了一頓,陸夢雄有了些歉意,“兄弟,我……”
見陸夢雄的樣子,雷以鎮心領神會,笑道:“都是自己人,沒什麼好客氣的。有什麼帶話的快說,不然老子要走了。”
見文雅的雷以鎮也粗俗起來,陸夢雄心裡一陣溫暖,他說道:“還是你夠兄弟啊。你就跟先生說。只要能讓我上戰場,怎麼處罰都可以,那怕就是一個班長都行。”
雷以鎮笑道,“切,你還班長呢,你都做班長了那先生不就是個連長最多。好了,我去了,你自己別想不開。這次你殺的人是二師的,那師長雖然是個飯桶但是還是比較講義氣,死的人裡面有一個好像是他的同鄉。不管怎麼樣。總要給人家一個交代。”
陸夢雄只當那些人是個不務正業的二流子。誰知道卻是和張宗昌搭上了關係,他一時摸了下頭,說道:“哎,這事情……都怪我!”
陸夢雄向來就是個惹事包。這點楊銳早就看出來了,他倒並不在乎張宗昌的態度,戰場上敢擅自撤退的都是殺無赦,這點是怎麼都不容許的。他所頭疼的是程序問題,他是這些學生的導師,管理他們不是要搞以前帝王那一套制衡之術,而是要做到要將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限定在一個規則之下,這個規則在軍隊就是條例。在國家就是法律。可現在,因爲革命的特殊性,很多人並沒有這樣的念頭,大部隊還好,游擊隊那邊是完全管束不到的。這也是齊清源受傷之後,楊銳沒有把陸夢雄任命爲遼西遊擊隊負責人的原因,這個人腦子是有,但是太不守規則了,要是放生太久了,以後一定是要出大亂子的。
“他不是把那些不老實的編成了一個營嗎,既然他想戰場,那麼就讓他去帶這個營吧。”聽完雷以鎮的轉述,楊銳如此說道。
“先生,”雷以鎮說道,他只絕對這樣才處罰似乎太重了,特別是陸夢雄馬上就要升上校了,現在卻那他貶爲營長,隨着越來越多的軍校生畢業,第一期的這些人感受到了很大的壓力,這畢竟隨着復興軍不斷擴大,先上位的人自然就更有優勢。
“有錯誤總是要有處罰。讓他去吧。這傢伙是一個死不認錯的,口頭教育是沒用的。”楊銳說道,他對陸夢雄觀感一直不錯,就是很討厭他不時的惹麻煩。
見楊銳說的很堅決,雷以鎮沒有再勸,他走了之後楊銳又把徐烈祖叫了過來,“安排小葉做陸夢雄的警衛員,他殺了不少人,估計有些人不死心會報復的,讓小葉多留意些。”
小葉就是李存毅的徒弟葉雲彪,之前安排給楊銳做警衛員的,現在卻被楊銳調給了陸夢雄。徐烈祖剛纔在門外也聽到了,見楊銳如此吩咐,他倒沒有說話,只是愣了半響,楊銳見他不走又是說道:“這裡很安全,等陸夢雄呆順利就讓小葉再回來嗎。”
陸夢雄第二天一大早就被放了出來,處罰他已經知道了,對此他毫無怨言反而還興奮,楊銳看着他的樣子只有苦笑,他的本意是讓他去那個特別二流子營裡面,想辦法和他們那些人相處的融洽些,軍隊雖然是陽剛之所在,但是也不能完全用剛的辦法去管理,這樣管束之下軍隊遲早要崩潰的,可陸夢雄完全不明白他這樣的苦心,楊銳不得不得忍者倦意,讓徐烈祖把陸夢雄叫了進來。
本來脫出牢籠即將回戰場的陸夢雄一臉喜氣,但一聽見說是楊銳召喚,臉上的喜氣立馬就沒有了,隔着窗子看着陸夢雄立馬假裝的很嚴肅的臉,楊銳心裡不由的笑了起來,這個小赤佬,等下估計又要裝傻充愣了。
陸夢雄在門口,喊了一聲報告就進來了。楊銳看着他沾滿血跡、塵土的外套很久沒有說話,陸夢雄不知道楊銳要說什麼,只能站立着不動,不一會腿便有點抖了。幸好,楊銳這個時候說話了,“知道爲什麼讓你去新編的那個營嗎?”
陸夢雄雖然大大咧咧,但是絕對不蠢,之前他一被通知放出來,心裡高興的很,根本沒有多想,現在被這樣一問,卻知道把自己安排去那個新編營是楊銳的特意安排,他想了一下道:“先生要我去新編營,是去和那些二流子處好關係。”
“你倒是聰明,可是昨天那個時候爲什麼不聰明呢?”楊銳聽他能領悟自己的苦心,有些高興又有些惱怒,昨天他知道這樣做的後果,但是爲什麼還要那樣做呢?
“學生……”陸夢雄頓時卡住了,“學生…昨天是看着敵人大舉來攻,工兵們不顧傷亡在戰壕上潑水加固工事,他們那幫人被幾顆炮彈就嚇壞了,死命要往後退,退也應該,畢竟沒有經過炮擊訓練,但是尤爲可恨的是他們還……”
“尤爲可恨的是他們還是借張師長的關係,鼓動士兵鬧事是吧。”楊銳打斷了他的話,“徵瑞啊,你有沒有想過爲什麼當初鴉片戰爭的時候英國人打贏了之後要和滿清籤條約呢?”
見楊銳把話題忽然移到了鴉片戰爭,他半響不知道先生這是什麼意思,嘴上諾諾的說不上話來,陸夢雄是個單純的人,聰明但是沒有心眼,軍官大事向來不知,他傻愣愣的搖搖頭道:“學生不知,還請先生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