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卷 第七章 漢奸

俞子夷唸完就坐下了,在座諸人有些高興,有些哀愁,楊銳對此再道:“這還是隻是報紙上登了的,滬上的報紙不可能深入各州各縣,實際上發生的民亂一定是數倍於此。水印廣告測試水印廣告測試這些民亂,有些是因爲災荒,但更多的是因爲捐稅,各地公辦的小學堂頻頻被搗毀,就是因爲縣裡面要收學堂捐,還有巡警局也不被待見,因爲要收巡警捐。至於其他的捐稅就更多,而且最關鍵的是,下面收捐的人基本都是貪贓枉法,收來的捐稅最少有一半是中飽私囊的。而現在,隨着開國會,更多的新政會被提出來,其他不說,就是六個鎮的滿蒙新軍,光籌建費用就要一千兩百萬之巨,以後更要每年一千兩百萬的年餉,這就不得不讓滿清又要加捐。也就是說,從明年開始,我們在報紙上能看到的民亂必定要增加數倍,我相信,不管是合法鬥爭的農會也好,還是‘不合法’的根據地也好,都會得到農民的積極響應,我們唯一要做的就是培養幾萬甚至十數萬農會幹部,然後讓這些人去領導農民運動,儘量讓整個運動處於可控的轉態,而不會變成義和團或者洪楊之亂。”

“農民會響應,那剩下的就是官府會不會禁止了。就目前看來,興農爲本,經商爲未,滿清對助農興農之事不但不會禁止,反而會支持。屆時派出去的幹部可以先找縣令,表明自己要興農會、改良農技,以增產增收,我相信沒有那個縣令會不同意;而後等農會建立,繼而熟悉當地之後,那麼就可以開始鼓動農民抗捐鬥官,再後面就可以減租減息了。我擬定的時間表裡:今年要做的。第一是在會內做全體會員的思想工作,讓會員贊同新的革命策略;第二,講習所的課程,特別是對於基層農民的課程要編制完畢。要農民易學易懂。包教包會。明年,也就是07年。滬上的講習所培養出來的一千餘名幹部,開始陸續到各地建立農會;08年,這些成立的農會,一邊熟悉農村。一邊在當地培訓幹部,這期間可以通過幫農民說話、或者幫農民增產,獲得他們的信任;09年,完全熟悉當地和取得農民信任的農會,可以開展抗捐鬥官行動,但是要注意策略,要讓滿清認爲這是百姓的抗議。而不是造反;10年,抗捐鬥官的同時,可以開始減租減息的鬥爭;11年,起義。”

“爲什麼要等到11年。10年不行嗎?”章太炎問道。農會計劃的可行性大家都知道,官府支持,農民響應,完全是順風順水的事情,只不過看到楊銳把計劃訂到11年,諸人很是不解。

“這個還是問自勳吧,他最清楚了。”楊銳話說的累了,正好把解釋的事交給了虞自勳,日本那邊的情報還是他在負責。

虞自勳沒想到楊銳會把問題踢給自己,再想到之前他給自己的密電之後,他便道:“竟成把舉事定到11年主要考慮的是日本吧。現在日本的政局是立憲政友會輪流執政,之前因爲和美國哈里曼簽訂了南滿鐵路收購草案,總理大臣桂太郎用辭職下臺,使得美國人無法得逞,而西園寺公望由此上臺。按照亂流執政的意思,他估計在明後年就會下臺,然後桂太郎再上臺,然後再兩三年,桂太郎下臺,西園寺再上臺,由此推算,11年12年的時候,就是西園寺上臺的時候。

桂太郎此人是長洲藩出身,陸軍起家,是山縣有朋的得意弟子,他的對外政策向來都是強硬的,1874年出兵臺灣,他曾深入中國各地探查軍情,甲午之戰,他是急先鋒,日俄戰爭,他是主戰派;而西園寺公望,他本就是文官出身,更在後來留法十年,是伊藤博文的親信,骨子裡稍微斯文一些,外交上堅持國際協調注意。如果中國發生政變,那麼桂太郎和西園寺兩人的反應會有些不同……”

“是,就是這個意思。”喝完茶的楊銳又把話題接了過去,“日本雖然會從東北撤軍,但是他有一個師團的部隊已經直接用鐵道守備隊的名義,駐守在遼陽,而在大連,也就是關東州,還有一個師團,朝鮮也有不少部隊。舉事之後,即使我們獲得英國支持,碰上不會談判直接硬上的桂太郎,那東北也是很危險的,畢竟那裡是滿人的老家,我們北伐過去,日本人只要手中有一個貝子貝勒,就很有可能建立一個滿洲國,如果他再拉着俄國一起,讓蒙古也建國,到時候一個滿洲國,一個蒙古國我們就難辦了。只有等到西園寺上臺,舉事之後我們先和他談判,談判總要時間,一個月內,不,半個月內,東北就一定要控制在手,之後事情就好辦了。”

楊銳所言,戰略是美好且可行的,戰術,特別是根據地要執行的殺土豪分田地的做法卻是殘忍的,不過,這是唯一可以使根據地存在的辦法。四個委員有所分別,章太炎和鍾觀光贊同楊銳的做法,認爲這是革命不得已之辦法,但執行的時候一定要少死人,同時要依法審批;而徐華峰和虞自勳,一個從道德的角度認爲妄殺不好,一個則是從西方的私有權不可侵犯出發,認爲這樣做恐怕會被國人指責,畢竟,現在殺的是有罪的地主,等到革命熾熱的時候,就會到‘有土必豪、無紳不劣’的瘋狂地步,到時候便是普通田主也會殺掉。

虞自勳從03年出洋而後投身革命開始,便不再僅關心化學,也開始慢慢學習西方的政治、法律,特別是到了美國之後,在紐約的紐約市大學的法學院進修法學課程,

徐華峰的反駁還好,楊銳可以把他斥之爲婦人之仁,用事急從權來反駁;而虞自勳所說,則是涉及到公有制和私有制了,在楊銳現在的概念裡,對兩者不存在什麼喜好。哪個合適就用那個,黑貓白貓抓住老鼠就是好貓。不過,現在根據地這麼一搞,以後再選白貓的時候。還有人再相信復興會嗎?後世不管。清末新政從02年正式開始,但是前面幾年商紳都不敢大規模投資實業。深怕露了富被滿清當羊宰,直到去年,立憲的呼聲開始高漲的時候,各種廠礦實業的投資才火熱起來。一旦大規模殺無罪士紳,那以後再搞私有制就沒人信了。

日後影響是一,而假借革命爲所欲爲是二,殺土豪殺多了,底下的人心自然就會野,到時候見到一個有錢的就想把人家戴上土豪的帽子,殺了之後家產充公。是不是土豪不重要。關鍵是要有錢,到最後,與其說這是革命,不如說這是搶劫。這就和打草谷沒有什麼兩樣了,這樣的復興會,只有衝動,毫無節制,遲早得完蛋。楊銳憂慮的事情只有這兩個,至於道德那一關,他已經看破,帶上道德去革命,那是揹着棉花下水,早晚被淹死。怎麼才能是正義而不被指責呢?怎麼纔能有節制的殺人呢?這是楊銳深深思考的問題。

在楊銳想着怎麼名正言順的殺人的時候,程莐一身西式的裙裝帶着個丫鬟走在馬路上,秋日的天氣爽朗極了,以前和楊銳一起走過的梧桐樹也長大了不少,太陽雖然不太熱,但走在樹蔭下被微風吹着,有一種說不出的愜意。只是,如此愜意的下午她卻憂愁着臉。

“小姐,到了。”後面跟着的丫鬟還是三年的小辣椒,她在程莐走了之後被打了一頓,可畢竟是家裡的老人了,打過之後還是在家裡做事,只不過月錢少了一半。

“哦。”有點失神的程莐又轉了過來,在門口夥計的招呼下,進了這座茶樓。

二樓的方君瑛已經在等着了,她此時一身男人的打扮,剛剛從日本過來的她,到了滬上就寄信給程莐。有着些許昏暗嘈雜的茶樓裡,她看着程莐穿西式連衣裙的樣子忽然的一呆,尤其是往日被曬黑的皮膚逐漸的轉白,任誰也不會相信這麼一個嫺淑的富家小姐會是刺殺慈禧的兇手。她看呆了的時候,程莐已經看見了她,快步的行到她身邊,含着笑重重的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把方君瑛嚇了一跳。

“哎呀,你這……你把我嚇了一跳!”方君瑛埋怨道。

“呵呵,你爲什麼發愣啊?想……呵呵,想誰了?”程莐見到方君瑛,臉上便開始快樂起來,畢竟她們共赴生死過。

“我還能想什麼,”方君瑛嘴上說的輕巧,但是心中卻是想到了她自己的婚約,那個王間堂又在逼婚了。

程莐沒有注意到方君瑛輕巧之後的些許無奈,點完茶後開心的道:“待會去我家裡吧,我們可以住在一起,還可以……”

“不行,我明天早上就要走了。”居家生活讓方君瑛嚮往,不過她沒有辦法在滬上久待,雖然她很想和程莐多說些話。

“啊。就要走了嗎,你去……”本想詢問的程莐忽然停住了,按照復興會的紀律,任何人的行蹤都是不許探聽的,何況,她現在已經不是同盟會會員了。

“我是要去南洋。”方君瑛本着對程莐的信任說道,“中山先生問到你了,我說你已經脫離了同盟會,他很是氣憤,說你也是和其那些脫會的人一樣,是個意志不堅定的革命者。”方君瑛這次來本想勸程莐回同盟會,但是看到今天的裝扮,美麗的讓人不敢褻瀆,只覺得拉這樣的人去革命很殘忍。

聽聞方君瑛說到中山先生,程莐的臉上的笑意也消失不見了,她之前在寒仙鳳的刺激下,因爲楊銳而參加了復興會,但其實在她心裡還有一種幻想,即如果同盟會和復興會能合併,或者說協作,那麼她在同盟會和復興會沒有什麼差別,兩會都是爲了革命,在哪一個會都沒有什麼分別,只不過,楊銳很正式的告訴了她,兩會不可能合作,革命更不是慈善。並且,在楊銳羅列的那些拒絕合作的理由中,她還感覺到一些別的東西。

“瑛姐,同盟會在滬上有特科嗎?”程莐忽然想到了這個問題。

“特科?”方君瑛不太明白這個復興會的專有名詞,程莐又道:“就是在滬上這邊的實行部。”

“似乎,似乎是一個姓陳的浙江人,我不認識。怎麼了程莐?”方君瑛問道。

“沒有,我只是問問。”在楊銳身邊日久,程莐明白楊銳拒絕和同盟會合作的原因不是那堂而皇之的幾條,一定是還有別的原因。

方君瑛不明白程莐心裡想着什麼。只是把岔開的話題又說了回來:“程莐。真的不同盟會了嗎?”她只是他觀察手,沒有程莐。那麼戰鬥力銳減,畢竟,打了幾千發子彈的是程莐而不是她。

“嗯。”程莐點頭道,“我必須要留在他身邊……”看着方君瑛似乎明白的神色。她卻又道:“瑛姐,我覺得他變了一個人,和以前不一樣了。”

“啊?”方君瑛沒想到她說這個。

“真的,就是現在的字也和以前不一樣了,以前的字雖然潦草,但是比較工整,可現在卻有一種隨心所欲大開大合的味道。寫的像草書一般,我……”有一些感覺是無法表述的,程莐唯有先拿字來說事。

方君瑛本以爲是楊銳對她變了,卻不像是字變了。頓時笑道:“傻丫頭,字是會變的啊,這說明他書法大進了啊,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不是,我說,是說……”程莐想着前幾日幫楊銳理文稿時候看到的那些‘殺’‘殺’‘殺’,心中有些慌亂,“我是說他人變了,他好像變做了一個壞人,雖然他的本意是好的,可是做法卻是壞的,我發現我越來越不瞭解他了。革命在他帶領下是會成功,可是,可是,我擔心真的成功了,他會變成一個壞人……”

程莐說這裡卻有些焦急了,這其實就是她憂愁的原因,以前的楊銳是一個有節制有原則的人,可現在,他已經沒有節制和道德了,再某一次程莐問他爲什麼要殺人的時候,楊銳卻回答道,殺人是爲了救人,殺一救百才叫做革命。

畢竟是相處那麼多年,方君瑛很快就明白了程莐的意思,她苦笑之後也沒有辦法,革命處於低潮,焦急之下的革命者難以剋制的會更加暴烈和無底線,她此去南洋就是去殺人的,照實來說,南洋哪有滿清的官僚,此去應該是去殺那些不給同盟會捐款,而只支持保皇黨的富商的。

看着程莐焦急的樣子,方君瑛握着她的手道:“程莐,這確實是革命啊,爲了革命能夠成功,我們黨人不得不做出一些‘壞事’出來,可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這便像我們殺慈禧一樣。”

見方君瑛說到慈禧,程莐辯解道:“可慈禧大家都說該殺啊,要不是她庚子年的時候對列國宣戰,那京城也就不會死那麼多人了。可是,可是他現在殺的不是滿清的人……哎。我不知道他以後變成什麼樣子,我只能守在他身邊,勸他不要去做一些不應該做的事情。”

這或許就是程莐除了感情之外留在楊銳身邊的原因,不過這其實也是感情的一部分,方君瑛想到此處,心中微微的嘆了口氣,只覺得與程莐並肩作戰的日子不會再有了。她不在提南洋那邊的事情,只說了一些兩人昔日在東京的舊事,在華燈初上的時候,她辭別了程莐,回到自己住的客棧,等着明日去南洋的船。

而程莐帶着回味往日的笑意回到家到時候,卻又發現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她一進院子就聽見了楊銳的聲音。她原本以爲自己是聽錯了,但是細聽卻是真的,這不由的讓她更高興起來。自從一個多月前楊銳被她父親禮送出家門後,楊銳每隔兩天就會跑到他家來拜訪,當然,這種拜訪她父親是不見的,送來的禮物也是退回,但因爲楊銳革命者的背景——在程蔚南看來就是爛仔、白相人、流氓背景,絲毫不敢不客氣,特別是當他找了當地清幫老頭子,把楊銳名字一報沒人敢接手的時候,更不敢把楊銳趕走,每次都只好以身體不適爲名把楊銳擋回去。

程蔚南這邊拒絕着楊銳,另一邊又威壓着程莐,說是要讓她早些回到檀香山,可程莐這三年來經歷的事情極多,受東京那些女權主義同志的影響,讓她不想再像往日那樣服從父親。當派去守門禁足的壯僕被程莐打翻在地後,沒等程蔚南上吊,程莐就先絕食了。程蔚南原以爲女兒是說着玩的,可三四日不見程莐進食。愛女心切之下不得不妥協。這個時候楊銳的禮物也開始收一點退一點,就在她今日去進方君瑛的時候。開完會的楊銳又買了四色禮物,前來程府拜訪,程蔚南不知道怎麼想的,居然讓下人把楊銳請了進去。

進去之後楊銳被程蔚南噓寒問暖了一番。他見楊銳談吐不俗,更瞭解楊銳的家境是華僑出身、孤家一人的之後,同爲華僑的程蔚南倒有些想招婿上門的想法,如此自己的家業倒有也有所寄託,檀香山那邊的甘蔗園也不至於被別人侵佔,不過楊銳這邊坦誠革命這邊無法放棄,讓程蔚南一陣的糾結:爲什麼這麼個大好青年就非要往革命這條死路上撞呢。當初兒子是這樣,現在女兒也是這樣,碰到個可以繼承家業的女婿,也是這個德行。就在未來翁婿間剛剛沉默的時候。程莐便回來了。

看見程莐見門,程蔚南臉色便沉了下來,“跑出去不回家吃飯,也不知道讓人回來交代一聲,真是野慣了……”

程蔚南藉着程莐的不回家體現着父親的威嚴,似乎在對楊銳表示,我的女兒還是要我說了算,楊銳在旁邊腹議不已,待程莐上了樓便起身告辭了,待他出了門,正準備上馬車的時候,程莐卻是跑過來了,她是在樓上聽到下面客廳送客告辭的聲音,便從後窗跳到後院的草地上,然後翻了圍牆跑了出來。

楊銳見程莐疾步過來,忙着雙手把她接着,然後關切的問道:“你沒有摔着吧?”

“沒有的事,你以爲我像以前一樣是個富家小姐啊。”程莐嗔道。

看到程莐確實無事,楊銳遂放了心,然後笑道:“你父親今天……”

程莐聽聞楊銳的稱呼,不由的拍了他一下,道:“是叫伯父大人,你真沒禮貌。”

楊銳被她一說有些尷尬,更想到以後要叫這個矮墩墩、一副大佬做派的廣東人叫‘岳父大人’,只覺得扭捏。他看着程莐臉上的笑意,改口道:“對,是伯父大人,伯父大人的意思好像是我不革命,便可以把你許配給我。”

楊銳說的一本正經,程莐卻聽到嬌羞和一陣歡喜,她忙問道:“那你怎麼答啊?”

“我就說,革命爲當下中國之必須,另外同志甚多,要是中途棄革命而不顧,那這一輩子都是良心不安。”楊銳在程蔚南面前表示自己是個革命黨的小嘍囉,所以說話樸實的很,“他聽後,就沒有說話了。這不是你來了嗎?你去哪了呀?”

“你們不是開會嗎,我就在街上走了走,瑛姐過來了,我同她一起吃的晚飯。”程莐坦誠的說道,其實她的行蹤早在穆湘瑤的監控之內,而楊銳現在問她去哪了其實是一種試探,便是自己都不明白爲什麼要去試探她。

站在馬車邊太久,即便是已經化裝,但旁邊的陳廣壽還是暗示了楊銳一下,不要站在路邊說話。楊銳見狀便道:“走吧,我帶你看戲去,晚上再送你回來。”

程莐上了馬車的時候,矮墩墩、一副大佬模樣的程蔚南正站在自家的樓頂,無奈的看着程莐被楊銳拐走,看着馬車上的燈遠遠行去,最後沒入到夜色裡,他不知道怎麼想起西遊記第十八回的高老莊來,那個豬八戒也是這麼強搶民女的,不過和現在不同的是,自己的女兒不是書中和父母同心的三姐姐,而是對豬八戒情投意合。想到此,程蔚南不由的感嘆了一句,“真是賠錢貨啊!”而後,下樓的時候,他又想到那個爲革命而死在惠州,至今不見屍首的兒子,更是發自內心的詛罵道:“孫大炮,我丟你老母!”

楊銳在十點散戲之後送程莐回家,而後在回自己寓所的路上,想起今天並不愉快的會議:雖然鍾觀光和章太炎支持自己,但是徐華峰和被西方法制思想蠱惑了虞自勳反對根據地的殺人政策,另外就是已經判刑了的王季同——因爲和英國人的和解,可以很便捷的和他聯絡,他對於殺人也是持反對態度,按照楊銳自己定的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會議決議很尷尬的變成三票對三票。正反方勢均力敵,誰也說服不了誰。

楊銳在散會之後還不想着跳出自己當初定的委員會規則,團結不光是殺出來了的,更是談出來的。果然。在他會寓所之後,章太炎早就在等着了。

章太炎其實很早就來了。只不過楊銳一直不見,他便讓人回去自己的住所,取了本書研讀起來,夜極深的時候。聽到外圍的人聲,他才放下書。這時候楊銳剛好從匆匆進來,他也是剛知道章太炎等了一天了。

“枚叔兄,讓你久等了。”想到自己居然因爲看戲讓章太炎等了半天,楊銳有些不好意思,大家在一心革命的時候,自己卻在泡妞。

因爲近到楊銳身前。章太炎能聞到他身上女子的香粉味道,他不以爲怒,反而爲喜,楊銳馬上三十歲還是未娶。真是讓人放心不下,古人云成家立業,沒有家的領袖怎麼看都讓人不放心。他笑道:“竟成何日上門提親啊?”程莐他前一日是見過的,不但貌美,更是脣紅齒白、鼻挺額圓,是一個旺夫面相,良心的說,比自己女兒好多了。

楊銳知道他等自己一定是有正事的,卻不想他一開口卻是私事,隨着身體的復原,每次和程莐相擁,某一處的反應越來越大,他只感覺總有一日,兩人是要走火的。就是不知道,這個時代的女子是不是可以接受婚前……

“這事情……”楊銳的額頭感覺有些熱:“我都上門去了十多回了,今日才讓我們進門。”

章太炎大笑:“人家會讓你進門,這事算是同意了一半,要不然怎麼可能會讓你進門。”他笑後把摺扇打開扇了幾扇,道:“你再去多拜訪幾次,等我們開完會,可由華封先生去上面提親,我們這些人都是朝廷通緝的要犯,去上門不好。”

讓徐華封去提親還是不錯的,不過想到今日的會議,楊銳問道:“枚叔兄,你此來可是爲了會議之事?”

“嗯。”章太炎嗯了一聲後,把扇子啪的一聲收了起來,胸有成竹的道:“我倒想到一策,可讓華封、小徐還是自勳不再反對。”

楊銳見他說的這麼自信,便忙的請教有何妙策。章太炎道:“竟成所爲,是有些把人硬分成窮人和富人兩種的意思。並將此爲前提,以富人爲的,窮人爲矢,挑撥兩者相鬥,而後分其田、收其財,以爲革命所需,並由此把窮人拉攏過來,此爲窮富革命是也。”

楊銳的做法其實就是後世某黨的做法,只不過他現在搞的是初級階段,後世的人一提某黨想到的就是‘打土豪、分田地’,但是很多人沒有弄明白,某黨可就是搞農民運動起家的,沒有農民運動培養出來的農村幹部,後面的‘打土豪、分田地’無從做起,正所謂‘搭班子、定戰略、帶隊伍’,班子都沒有,戰略是無法實行的。

“確實是窮富革命。”楊銳點頭承認。

“可現在卻是華夷革命。”章太炎一錘定音,說出這個戰略的最大的問題,“所有的同志,都是期望着推翻滿清、光復舊物,窮富革命雖可以讓我們有更多兵,更多地盤,但與華夷革命之宗旨不合,諸多同志接受起來怕是很難。”

不可否認,章太炎說的極有道理,楊銳細思之後,便客氣的道:“還請枚叔兄指教。”

章太炎本是擔心楊銳堅持己見而不改,卻沒想到楊銳早知道自己在幹什麼,見章太炎指出窮富革命和華夷革命的不同,便準備改了。這便讓章太炎準備好的一番說辭完全沒用,他扇子打開又合上,看了楊銳半響才道:“其實我們只要把‘土豪’改稱爲‘漢奸’即可!”

他輕飄飄的一句話,對楊銳來說無疑是一記驚雷!是啊,爲什麼那麼蠢呢,現在的形式不就是抗日戰爭前傳嗎,滿清就是日寇,各地的官府就是日僞政府,根據地就是抗日根據地,那些不出糧不出餉給‘八路軍’的土豪士紳,不就是可以用民族大義審判嗎,還鬥什麼土豪,直接鬥漢奸就行了。什麼是大義,這就是大義!

楊銳想到此,不由起身向章太炎施了一大禮,道:“枚叔兄真是大才也!”

章太炎避過不受,扇着扇子,有些自得又有些不甘的說道:“人家說我是國學第一,我卻說自己是政治第一。只不過也只會劃策,行事卻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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