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水上飛機代替飛艇,以飛機和潛艇作爲偵察手段,儘量的繞過敵艦,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實施攻擊。這是總參給潛艇部隊的命令,這道命令田士捷中校完全理解,不過令人奇怪的是,這次護航的總指揮官不是美國人莫菲特中將,而是隻有二十六歲自己。這樣的任命讓看到命令的田士捷很是驚訝,按照一般的慣例,艦隊的指揮權應該給船隊最高指揮官的,也就是美國人莫菲特中將,要知道他可是經歷過實戰的,哪怕敵人只是極爲羸弱的西班牙。
看出田士捷的疑問,艦隊政委吳凡笑道:“有些東西還是自己人知道的好,今天的朋友,說不定就是明天的朋友。再說就是讓美國人指揮,他也搞不懂飛機潛艇應該怎麼配合,讓他指揮一定指揮不好。”
“哦。”田士捷忽然間明白了,神情忽然有些振奮。
吳凡說完又接着道:“對着德國人也要小心,別看他們現在這麼殷勤,其實他們對潛艇的作用還是懷疑,今天不是說要一同前往觀戰嗎,他們就是想看看我們那一套東西到底有沒有效。要不是總參同意了,纔不能答應這些洋人。”
“讓德國前往觀戰,那飛機怎麼辦?那東西不是要保密嗎?”田士捷忽然開始擔心起德國人來,他感覺那艘水上飛機航母不進港是有原因的。
“電報聯繫即可。”吳凡答道,“我們不必要知道他們在哪,只要知道他們就在身邊jji。”
一年多的相處,田士捷對這個比自己大七歲的陸軍政委早已建立了信任,他這話說的雖然莫名其妙,但他還是相信總參這樣安排是有道理的。他如此。此時身在加勒比海的海軍副司令莫菲特中將卻不是如此,在總參李上校把整個作戰計劃給了他過目之後,他忽然有些惱怒。
“不!不!我無法理解北京爲什麼這樣安排。在我沒有親眼看見那些潛艇之前,我們無法確定這個計劃的可行性。李。我們這是作戰,只有我們最瞭解實際的情況,北京在這件事情上的安排是錯誤的!”莫菲特中將揮舞着拳頭,很是不爽,他認爲這是外行在指揮內行,他無法接受這樣的計劃。
“長官,您會親眼看到那些潛艇的,但遺憾的是你無法看到他們實際的作戰效果。特別是在海上魚雷補給有限,部隊不可能進行戰術戰術。”李參謀的英語極爲生硬,他是一個老復興會員了,深信總參的計劃一定可行,雖然他對潛艇一無所知。
“那他們有多少數量?戰備情況如何?最重要的是,他們由誰指揮?”莫菲特中將追問道。
“目前不清楚數量,但電報上說,戰備情況並不清楚,估計是在會面的時候,他們的指揮官是當面通報。至於指揮權。”李少校掃了他一眼,笑道:“長官,您指揮過潛艇作戰嗎?”
莫菲特中將被他問的一愣。實事求是的說,他只是水面戰艦指揮官,對潛艇他只有一個淺錢的印象——那東西可以藏在水裡好幾個小時,並且可以發射魚雷,但這東西到底怎麼指揮,實戰中有多大的作用,他根本不知道。他熟悉的人當中,也就只有他的副官尼米茲上尉在潛艇部隊呆過,可他如今遠在中國。
莫菲特的遲疑落在李參謀的眼中。他接着道:“潛艇部隊的指揮官田士捷中校到時候會與您在大平洋的某一處會面,潛艇部隊目前由他在指揮權。他將跟您一起協商如何應對日本的艦隊的封鎖和擺脫追蹤。”
“好了,我明白了。”莫菲特中將淺錢的回答道。話語裡有些高興,又有些不甘。就任之初他就提出要把那幾艘潛艇劃歸海軍指揮,但楊銳推脫說這幾艘——其實也就是在美國造的那幾艘——是皇帝陛下私人的玩具,在革命成功前的那幾年,皇帝陛下就是坐着這個東西在海外流亡的,他對那些船很有感情。
一國總理居然把話說到這個份上,那莫菲特中將不信也得信,再說潛艇對於許多國家來說只是實驗性部隊,楊銳對此事如此答覆,除了尼米茲上尉很是遺憾之外,就這樣不了了之了。可誰想到皇帝陛下的玩具,居然能橫渡大平洋,來爲船隊護航,如果真能做到這樣,那麼中國潛艇部隊的戰鬥力不能小視。
因爲要遵循保密原則,潛艇護航之事直到船隊繞過南美洲的哈恩角、在秘魯稍作休整離港之後,才被莫菲特中將通知下去。已經航行了近一萬海里的水兵聞言都是一震。在秘魯和飛鴻號分道揚鑣之後,看着形影孤單的船隊,大家士氣都是不高,現在居然會有艦隊半道加入,那不管是什麼艦隻都是好的。
水兵們相信事情是真的,可海圻號、海容號的管帶都是不信,在宣佈完命令之後,巡洋艦隊司令程璧光、海圻艦艦長湯廷光上校一起前往李參謀的艙室一問原委,他們知道,艦隊的真正話事人還是他。
“李……政委,國內真的派驅逐艦出來了?”程璧光最先問道。船隊之前一直繞着美洲大陸,儘量貼着近海走,可現在已經是在太平洋上了,說不定日本人什麼時候就冒出來。
見程璧光喊自己政委,李參謀只是笑,敬禮道:“長官,我只是總參的參謀,不是政委。這是來問驅逐艦的事情嗎?”
“李參謀,國內真的派驅逐艦出來了?”程璧光沒顧那麼多禮節,他只想知道莫菲特中將宣佈的消息是不是真的。
“當然……不是真的。”李參謀似乎有些開玩笑,弄得兩人原本放下去的心又懸了起來。他也知道不能在這件事情上開玩笑,道:“國內雖然沒有派驅逐艦出來,但派了幾艘潛艇給我們。再過幾天,他們就會和我們會合,到時候桅杆上的瞭望手就不要那麼累了,潛艇會幫着我們在前面探路。有敵情馬上會發電過來。”
兩人聞言頓時鬆了口氣,潛艇那種能沉下海面的東西用在前面再好不過了,一旦發現日艦。船隊繞過便是。只是程璧光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他在輕鬆之後又想起另一個事情。道:“那潛艇聽說走起來很慢,我現在的速度最慢可是有十二節,它們能跟得上嗎?”
“跟得上,長官還是放心吧。”李參謀道。
“可他們怎麼加……”被程璧光一問,艦長湯廷光也想起潛艇的短處來,但話到半路纔想到那潛艇並不是燒煤,而是燒油的。
“長官是說加油對吧。”李參謀再道:“它們自己帶了補給船,油燒完了自己會加。鐵定是比我們省事。總參的佈置就是這樣了,一切以潛艇的電報和莫菲特中將的命令爲準。”
李參謀這樣說就相當於送客了,他軍銜雖然不高,但是北京來的人,程璧光和湯廷光也只有告辭,他們回去之後,就把這個消息用旗語發給了海容艦的林葆懌,只是爲了不反對莫菲特之前的命令,湯廷光把潛艇改稱爲潛水驅逐艦。
“媽的,潛水驅逐艦是什麼東西?”海容艦大副饒涵昌嘀咕道。遙遠的行程。強大的敵人,這一切都讓他嘴上冒泡。以前還以爲去美國再返航,那軍銜定是能升一級。到了美國才發現,這根本就是個送死任務。
“估計是國內的那幾艘潛艇給派來了。”艦長林葆懌說道,他不知道湯廷光把潛艇改稱爲潛水驅逐艦的原因,以爲他加上驅逐艦這三字是爲了提升威力——好歹也是驅逐艦啊,還是潛水的。“潛艇有什麼用,還不如靠媽祖保佑!”他最後總結道。
“那潛艇不是說是皇帝的船嗎?怎麼國內派這個來,不派海琛、海籌二艦來?”饒涵昌畢竟年輕,只想着要船多幾艘,炮大一些。這樣才能安全返回。
“你知道什麼!”林葆懌訓斥道:“再多六英吋的炮也不如一門十二英吋的炮,現在要想活着回國。那就要避開日本人。北京那班北佬沒派錯,潛艇可以沉在水中。探路倒是挺好的。”
“是!大人,卑職愚鈍。”長官教訓,饒涵昌低着身子趕忙應着。滿清的習慣他已經改了一些,但還留了不少認爲不能丟的東西。
“你去通知水兵吧,就說國內派了驅逐艦來,即日就將和我們會合,一旦遭遇日艦,他們將誓死保衛我們突圍。”林葆懌吩咐道,很神奇的又把軍艦的名稱改了回去。
夏季的太平洋風暴不少,雖然在秘魯稍事休整,但水兵們還是極度疲勞,只是在經歷赤道時候居然碰到了難得的赤道雨,這種幸運的暗示讓所有人的心情紓解了一些。可幾天之後的一個下午,可怕的事情發生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起,船隊的後面居然遠遠的跟了一條英國巡洋艦。諸人吃驚的時候,莫菲特中將忙向對方發送旗語詢問,但是對方要麼是太遠,要麼是不想回復,反正是毫無迴應。
人心惶惶的時候,他帶着程璧光找到了李參謀,一開口就道,“李,我們的潛艇在哪裡?英國人的巡洋艦現在就在我們後面,我現在就需要他們。”
“長官,我暫時還沒有接到電報。”李參謀知道事情有些麻煩了,“但昨天總參的電文上說,它們已經到了這附近。長官,我記得已經把電報給你了。”
“是的,是的,我收到了。可我收到的只是電報,不是潛艇。”莫菲特中將有些生氣,他感覺自己有很多事情被隱瞞着。
“英國人現在是想進攻我們嗎?”無法回答莫菲特中將的情況下,李參謀只好把話題岔開,他是問向程璧光。
“不是的。”程璧光面色不豫。“英國人如果要進攻,我們現在早就葬身海底了。前面不到八百海里就是德屬帕勞羣島,我想講究紳士風度的英國人最好的選擇是把我們的方位報告給日本人,然後遠遠的看着我們被他們擊沉。”
“能甩掉後面的巡洋艦嗎?”李參謀也知道航程快要結束,日本人就在前面攔着。
“不能,其實我們一路上都在英國的監視之中,他們除了軍艦遍佈大洋,商船更是各處都是。只要有一艘掛英國國旗的商船看見我們,那就等於英國皇家海軍看到了我們。”程璧光說道。他說罷又看向莫菲特中將,道:“長官。開始動員備戰吧。要我們葬身海底,那他們也要跟着陪葬。”
雖然泰坦尼克號沉沒的時候有一艘懸掛大中華國旗的商船。奇蹟般的出現在其身側,但此事的結果還是使得每艘商船配備無線電成爲硬性規定,這其實也怪楊銳爲了求得國家聲譽,讓人把事情宣傳的太過廣泛。英國現在的商船保有量有兩千多萬噸,佔全世界商船保有量的七成,大西洋、太平洋上都是她的船,這也是程璧光爲什麼說一路上都在被英國監視的原因。而路上遇見的英國商船並不友好,甚至還有一艘商船曾經發旗語說:“我在路上看見了幾艘日本海軍的驅逐艦。他們估計將在今天晚上發動魚雷襲擊,願上帝保佑你們!”這簡直是讓船隊一夜都睡不好覺。
“好了,我想……”莫菲特中將感覺事已至此,只能是靠着自己度過難關了。不過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一陣電報收信的電鈴聲。李參謀的艙室就在電訊室的隔壁,電報是由他主管的,此時聽到收信電鈴,他立馬彈簧般的跳了起來,有些不安也有些興奮的打斷道:“長官,估計是他們來了。再等一等吧。”
電文的解密花了二十分鐘,電報的內容很簡潔,開頭便是一個經緯度:143.020、3.535。而後的內容是:‘入夜航向此處,勿憂英艦’,署名是‘狼’。看到經緯度的莫菲特中將立馬搶過一邊的海圖,指着上面的位置說道:“他們是要我們從帕勞羣島和關島之間的區域穿過去。”說罷他又開始擔心:“可是我們怎麼擺脫後面那個討厭的尾巴呢,難道他們要用魚雷擊沉他?”
“我想他們既然會發這樣的電報,那事情就一定安排好了。”李參謀長舒了口氣,很是肯定的道:“現在離天黑還有兩個小時,我們拭目以待。”
說不清這是第幾個大洋上的黃昏了,田士捷乘坐的潛艇就飄蕩在離船隊六十公里以外的地方。他其實昨天晚上就和船隊會合了,只是見四下無事他想先跟船隊走一段。不過英國巡洋艦的出現打亂了他的計劃。英國人這麼做並不讓他意外,當初俄國波羅的海艦隊遠赴海參崴的時候。英國人也是這麼遠遠的吊着。這些殺人不想髒手的老海盜,任何事情都講究斯文體面。
不過現在他這麼吊着對於計劃的執行很是不利,他雖然不開跑,但勝於開炮,現在最好的選擇是把它從船隊的後面趕走,但辦法除了趁夜開溜之外,另外一個辦法就是在航道上散佈漂雷,並不是要炸傷它,只要讓它明白前面會有不斷的漂雷,那麼它就會不得不減低航速。
第一組潛艇就是這麼做的,於是,在夜裡十點的時候,一陣馬達聲從遠處駛來。藉着星光,站在艦橋上的田士捷看到了三艘船影,中間最大的那艘是商船,前面小一點的是海圻號,最後那艘最小的應該就是海容號。田士捷、吳凡幾個看着遠來的船隊,船隊上的人也好奇的看着他們,雖然星光下遠處海面上只有幾個長長的黑影,但苦等良久的潛水驅逐艦終於是來了。
海圻號放下了小船,田士捷和吳凡立即上船登艦,隨他上船的還是通訊員何無線電設備,不過他一上甲板還沒說話,莫菲特中將就抱怨道:“先生們,我們現在把英國人惹惱了。”
田士捷忽然聽見英語有些怪異,他這一年多來都是說德語的,不過好歹他還學堂裡還是學過英語,聞言也是笑道:“但是我們沒有聽到爆炸聲?”
第一組潛艇最開始放的漂雷都有定時引信使其着火,海面上詭異的火光讓英國巡洋艦不得不避讓的,並且無法確定前面還有沒有漂雷的情況下,它在發出燈光信號警告中國船隊同時也減速了,可就在他減速的時候,前面的船隊忽然不見了。英國人發來的信號言辭很劇烈,所以莫菲特中將有此一說。
“接下來怎麼辦?和他們捉迷藏嗎?”莫菲特中將不想和中國人開玩笑,只是想知道下一步怎麼做,他敢斷定,日本艦隊就在來這裡的路上。
“我們只能先往北走。西北面我的人已經偵察過了,日本人在三百公里之外。”田士捷邊說邊指着海圖上的一個位置,“他們大概知道你們的航線是要去菲律賓,所以他們現在正從那邊橫掃過來。如果我們不更改航行路線,明天一早就能看見他們。”
“三百公里之外?”莫菲特、程璧光驚道。“你確定?”
“當然確定。”田士捷中校很肯定,這是水上飛機和菲律賓那邊情報站得來的結果。“我們先往北走,等他們之間有空襲的時候,我們再穿過去。”
“好吧!”莫菲特中將對此無法有什麼異議,“我們現在有多少艘潛艇,他們的航速是多少,能對日本巡洋艦發動進攻嗎?”
“中將先生,這些事情並不需要擔心,船隊四周都是我的人,我們能也跟上船隊的速度,現在關鍵是船隊現在有多少煤和淡水,你們最遠能到哪裡?”田士捷問道,他並不像把實話告訴眼前這個美國人。
莫菲特中將看着這個中校沒有答話,而旁邊的程璧光見此則答道:“我們在瑙魯加過一次煤,算上商船上的,如果不要繞太多路,我們能開到浙江沿海。可你們……你們的油夠嗎?”
“完全夠。”田士捷謹慎的答道,他說完又對着臉色有些陰沉的莫菲特中將說道,“中將先生,我奉皇帝陛下的命令帶艦隊前來掩護船隊安全回國,我想在這件事情上我們的立場是一致的。至於實際的指揮問題,我可以把我的人所偵察到的情況通報給你,然後由我們一起商量最終的航行。如果遇到日本海軍發生交戰,那就按照之前預計劃行事,我的人可以掩護你們擺脫他們。我這樣說有問題嗎?”
“可我怎麼知道你所得到的情報室確切的?還有,潛艇真的能擋住巡洋艦?”莫菲特有些僵硬的臉有了些鬆動,正如眼前這個人說的,最重要的是安全回去。
“偵察的潛艇將會發回電報,還有我們所佈置的一些商船,也會有電報傳來,這些消息如果是不確切的,那我也沒有辦法。”田士捷看着莫菲特中將道,“潛艇是不是能擋住巡洋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還有其他的選擇嗎,請問?”
“好吧。那讓我們好好的商量一下航線圖吧。”莫菲特中將最終選擇妥協,誰讓中國人的國會上面還有一個皇帝呢。
和潛艇部隊的匯合讓船隊的官兵都睡了個好覺,但世事往往樂極生悲,第二天一早,水上飛機的電報就發了過來,聲稱大概有三艘日本巡洋艦正在往這個方向趕來,按照航速和航向算,船隊要麼冒險一試,從這幾艘巡洋艦縫隙裡穿過去,要麼就馬上往東,也就是日本人反方向。海圻號上的一番商量,船隊的選擇是從他們的搜索的縫隙中穿過去,這是田士捷根據情報的提議,每艘巡洋艦的間隙有近百公里,雖然他們在做拉網式搜索,但有水上飛機和潛艇偵察的情況下,他相信船隊能過去。或許是兩個月的航行太幸苦,或許是不想狼狽躲避只想一戰,田士捷中校大膽的提議居然獲得了除海容艦艦長林葆懌之外所有軍官的支持。於是,船隊調整方向之後以十六節的速度往西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