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報館的學生居然被人抓了,胡適這個備受進步學生敬仰的燕大教授當然要被前往解救,只是稽疑院那邊馬上就要表決,缺了學生助威將有礙之前的計劃。最終,權衡後的胡適讓隨同自己前來的學生帶着多數學生去稽疑院,自己則前往堂子衚衕救人。
堂子衚衕就在騾馬市大街以南、菜市口和虎坊橋之間,剛好被果子巷、粉坊琉璃街這兩條南北走向的街夾着。胡適被十幾個學生簇擁着來從粉坊琉璃街這邊進來,到了地方就看着幾個漢子端着槍在衚衕口守着。這些人長得三大五粗,戴舊氈帽,着藍大褂、燈籠褲,脖子上還搭了條白毛巾,衣衫縫縫補補、毛巾也髒兮兮,一看就是火車站的苦力或者京城常見的人力車伕。
微笑着看了這些漢子一眼,胡適想等他們問話,可這些人卻不搭理他。他不得不清咳了一下,開口道:“請問諸位這……”他忽然感覺不知道怎麼問好,最後只得假裝不知情的道:“請問諸位可看見鄙人的幾個學生?”
“鄙人?呵呵……”一個漢子不懷好意的笑了起來,“噢,原來就是你這老王八羔子指使那些小王八蛋來燒報館的是不是?”他這邊說,那邊卻道:“兄弟們,正主兒來了,捆起來!”
“你們!你們怎麼……”胡適一聽他們居然要綁人,當即臉色大變。這時候陪着他一起來來到學生也自告奮勇的站了出來,爲首的一個叫道:“你們怎麼能隨便抓人?”
學生們想理論,可莽漢那管的了那麼多。上次報館被燒,殃及池魚下半個衚衕都遭了殃,縱火者是被抓了,可問題是這些人——上教會學校的學生家庭條件自然好不到哪裡去——未必能賠的出這個錢。大夥也沒買保險,好在報館老闆陸鴻逵良心發作接濟了大夥一些錢(其實是得了算卦先生‘越燒越旺’四字批語高興的),這事情纔算勉強頂過去。此次學生再來燒報館。衚衕裡的住戶當然憤恨,誰想抓了學生來了老師。那就就更要捆起來。於是乎,十幾個學生也沒有攔住這些漢子,胡適狗一樣從輪椅上拖了下來,和之前那些學生關到一塊去了。
“適之他……”湖州會館裡,正躲着日本大使的翁文灝聽吳景超說胡適被人抓了,明白原委後的他不由有些惱怒。上午的事情很關鍵,胡適怎麼能可爲幾個學生壞事!
“總理,還是讓騮先帶幾個巡警去看看吧。”吳景超建議道。對付坊間粗蠻之人也就只能借政府的一身官皮了。可現在巡警不出警,那就只好讓管全國巡警的朱家驊親去了。
“不行!”翁文灝斷然搖頭,“稽疑院那邊正是關鍵時候,萬一通不過怎麼辦?騮先必須看着。適之那邊就等一等吧,那些人只是綁人又不是打人。”翁文灝在意稽疑院的提案,吳景超也只得放下此事,心隨翁文灝一起飄到稽疑院去了。
稽疑院裡還在爲退出東亞同盟之事辯論,聽得無聊的王季同總感覺哪裡不對:早上來稽疑院的時候後半個皇宮已然被學生堵上了,地安門大街、東安門大街……,凡是學生能進去的地方。都被他們佔滿了。稽疑院裡,議長吳景濂剛宣佈開始討論,一干國民黨議員就捶着桌子鼓譟着要馬上投票。不然日本政府一宣戰那就要陷中華萬劫不復之地云云。
楊無名急飛東京之前楊銳是和他討論過混元彈秘密外泄之事的,後來楊無名從東京發來的電報也表明趕去的目的達到了——日本政府將選擇請求國際聯盟調停而不對美宣戰。國民黨鼓譟明顯是想借此威嚇那些畏戰如虎、守財如命關內士紳,好達成退盟之目的……
坐在理藩院席位上的王季同想着其中的關節,又想着楊銳改變主要要登陸北美大陸,慌神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的,待秘書提醒他時,稽疑院議長吳景濂已經在捶木錘問是否還有人發言了。
下意識的,王季同舉了一下手,不過剛舉他就後悔了。在稽疑院日久。他已經看透了關內代表噁心的嘴臉,也許正要想楊銳說的那般。給他們一些血的教訓才能讓其徹底警醒。
“我……”王季同對着坐席上的話筒說一個字就頓住了,半響的猶豫後。他還是好心提醒道:“諸位,現在已經是八點三刻,按說日本天皇之講演已經結束,可爲何一直沒人通知這裡呢?”
王季同沒有說退盟不退盟,只說日本那邊已經做了決定,這話像鳳一般的吹過整個稽疑大廳,一干代表又嘰嘰喳喳起來。“對啊,照說日本天皇已經講完話了,可爲何還沒消息呢……”一人說接着便是百人說,看到場面又變得亂哄哄,議長吳景濂當即捶了捶桌子,對着勤務人員問道:“日本那邊的消息爲何還沒有傳過來?”
“議長大人:我們收不到消息啊!”被問的是通訊處處長,他正急急忙忙從通訊室下來彙報此事。“從早上開始電就不通,打電話去供電局又說線路沒問題……”
“胡扯!”吳景濂用木棰指着頭頂燈光,“這不是有電嗎?怎麼你那電就不通了?!”
“大人,這只是兩項電,咱們的電臺是超大功率電臺,要三相電才能用,現在還缺一相……”通訊處長辯解着,他隨機又說出了令人震驚的消息:“大人,咱們的應急發電機也壞了,電話也接不出去……”
“你下去吧。”聽說應急發電機也壞了、電話更不通,吳景濂當即對情況心知肚明。
“議長大人,我看這辯論……,從昨天下午開始辯到今天,諸位代表的意思也已瞭然。當下日本國作何選擇並不重要,關鍵是咱們自己作何選擇纔是重中之重。”湘籍代表羅傑忽然站起來說話,他的話一說,當場就說一片附和。
“對,關鍵是我們自己選什麼。不是日本國選什麼。”東方雜誌總編陶葆霖第二個發言呼應。“當今太平洋之緊張局勢,正因東亞同盟條約而起,諸君要想消弭戰亂。那就應投票退出此同盟,如此才能保黎民百姓一片安寧。”
“你們這是賣友背盟!”理藩院席位上一個蒙古人站了起來。說話是內蒙代表鄂博噶臺。他居然帶着馬鞭,說話的時候馬鞭抽在桌子上,氣勢很是嚇人。“長生天會降災於我們的!”
“肅靜!肅靜!”這次是王季同在敲桌子,鄂博噶臺說的沒錯,可他沒遵守發言程序。
鄂博噶臺還想說話,可聽王季同一敲桌子,又只好坐下去了,但他還是不忿。是以馬鞭一抽,官袍一扒,光着膀子在席位上大口出氣。陶葆霖見他如此只是蔑笑,稽疑院說話是有規矩的,那些蒙古人殺人喝酒沒人能比,可比鑽空子說話,怎比得過漢人。他心中如此想,嘴上卻着緊道:“我再次提請兩位議長宣佈開始投票表決。我國到底是與日本一起走向戰爭,還是退出同盟消弭戰禍,各位代表大人心中自有公道。”
辯論昨天下午就開始了。今天本來就是投票的,雖然也許能等到日本的消息,可……。想到這裡議長吳景濂看向王季同。不想王季同也正看向他,目光交錯中彼此的心意知會後,吳景濂敲着桌子道:“現在,我宣佈,退出東亞同盟一案開始表決。”
吳景濂這邊話音未落,那邊國民黨議員就起身前往投票箱投票。那帶頭的羅傑在把票放下時還要停一下,待在場的記者給他拍完照才微笑着把票放下。國民黨代表投過緊接着就是國家黨代表,雙方加起來也才一百三十八票,可因爲他們搶着先投。是以票贊同退出同盟的票數一直居高不下,待復興會代表投票時。反對退出同盟的票數才慢慢上來。
可此時的復興會不是十多年前的復興會了,雖在是一個組織。但在戰與不戰這件事情上覆興會代表內部分歧很大。打仗就要增稅,這是最基本的,而且打仗還要徵兵——按照中華兵制,徵的可不是貧民破落戶,那些人沒資格當兵,真正去打仗的還是有產人家的子弟。不光出錢還要捐命,這事情誰愛幹誰幹,反正代表老爺們不幹。
在王季同等人起身投票時,贊同票數已經上升到四百一十五票——關內幾乎絕大多數代表都贊同退出東亞同盟,但他心中還是篤定不驚的。按照重大提案必須三分之二代表多數通過原則,這顯然還不夠。本屆稽疑院代表爲六百三十人,如果要想通過提案,那就必須有四百二十票贊成,現在只有四百一十五票,還差五票。
“還好沒丟人。”王季同上前投票時小聲嘀咕了一句,不過他回到席位上時卻看到俞子夷神色大變,他見王季同回來,低聲道:“小徐先生,我們的人不夠啊!”
“不夠?!”順着俞子夷的目光,王季同看向左邊最後面的一排位置——代表雖然離席去投票了,可席位上的檯燈卻應該是亮着的,可那邊卻又幾盞檯燈不亮,這明顯是人沒來。
“有多少人?”王季同沉着臉問,他也不清楚出了什麼事情。
“大概有……有十八人沒到。”俞子夷剛纔全場仔細數過,共有十八盞檯燈沒亮。
“這麼多人!”王季同大訝,睡過頭的事並不少見,可昨天他明明交代大夥要早些到齊的,可這十八人卻置若罔聞。
“小徐先生,其他人不來也就算了,但辜鴻銘先生不來是不可能的!”俞子夷說着以南洋華僑代表入選兩屆稽疑院的北大英文教授辜鴻銘,此人雖然不喜開會,但到會素來準時,他也不來着實讓人感覺奇怪。奇怪雖奇怪,但一會兩人便忽然想起了什麼,於是異口同聲的道:“那些學生!”
“肯定是那些學生將他們攔住了。”俞子夷道。“早上來的時候我還覺得奇怪,原來是這樣。先生,我們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只能叫院警去拉人進來。”王季同終於有些動氣。他隨即敲了敲木棰發言道:“諸位代表,諸位來之前想必看到了宮牆之外的那些學生,現在復興會有許多代表、特別是理藩院代表被學生堵在門外無法入院。”
一切都是算計好的,見王季同此時將外面學生的企圖揭破。站起來說話的便是國家黨的黨魁梁啓超。他獲得議長吳景濂的准許後發言道:“小徐先生,要是這些代表是自己不來呢?我們總不能等到明天再宣佈表決結果吧?!在此我建議大會破例等候十五分鐘,若十五分鐘後遲到的代表還是未至。那就宣佈投票表決結果。”
“對啊!總不能等到明天吧。那以後表決怎麼辦?每天都表決?”有些代表起鬨道。
“任公糊塗啊!稽疑院從來就沒有這樣的先例,哪有等十五分鐘的。我看一分鐘都不用等。”又有人大聲道,他說後一干又附和。
“肅靜!”見場面再次混亂,吳景濂這個議長不得不大力敲着桌子,待場面平靜下來,他纔開口道:“稽疑院是沒有等候遲到代表的先例,但這次事出例外,諸位來時想必已經看到了堵在門口的那些學生,我建議派除院警前往各門保持進出道路通暢。”
“議長大人:派出院警維護秩序是一。但我們總不能一直等着吧?稽疑院也從來沒有等候遲鈍代表的先例,此列一開以後還怎麼表決,大家都說己方的人沒到,拖個沒完沒了……”說話的是國家黨的張君勱,他和他老師的意見根本不一樣,只想抓住良機馬上宣佈表決結果。
“好了,就十五分鐘!”坐在另一側的王季同大聲喊了一句,他此時真有破罐子破摔的憤恨——遲到幾個代表並不重要,但沒想到的是他們居然玩起了花樣。
吳景濂本來還準備爭取三十分鐘的,但王季同那邊說了話。他只得附和道,“那就十五分鐘。從現在開始計時,十五分鐘後宣佈表決結果。”
從地安門也好、兩側的東安門、西安門也好。稽疑院三個出入口任何一個進來都在一公里以上。紫禁城只能步行、不能驅車,景山地勢又高,道路爲了美觀又修的曲折,這一公里多路即便是跑,以那些年老體衰代表們的腿腳,十五分鐘也是跑不過來的。但院警是聽兩個議長大人指揮的,他們風也似的跑向最近的東安門,果然,辜鴻銘幾個代表座駕被潮水一般的學生堵着。那幾輛掛着銘牌的汽車好像是怒海里的礁石,不斷的被海浪拍擊。
“讓開!讓開!都讓開!”爲首的院警見到車駕就知道自己選對了路。可惜的是他們沒有刺刀只有警棍。學生們見他們來反而圍了過來,一個個大喊着‘保衛和平’!
“讓……開!”一個身高馬大的院警把學生推開一條縫。自己卡在縫隙裡讓同僚通過。只是,越往外學生就越多,更有一堆人圍代表乘坐的汽車周圍,車根本就開不了門。
“同學們,不能放他們過去!”一個聲音大喊着,人同時死死的擠在車裡,不讓裡面的人開門。一個學生如此,其他學生更是如此,十幾個院警拿這些學生根本就沒辦法。
“車窗……”車裡的辜鴻銘着急的敲着擋風玻璃示意。從七點五十分開始,他就被學生堵在這——顯然,學生們看了車外的銘牌知道車裡是誰,更知道他的立場。之前他還想和這些學生理論,可之後他就只能生氣吹鬍子了。現在,他剛讓司機打開些車窗說話,那些學生就把手擠進來了。
代表大人都下令砸車窗,院警也就沒什麼好猶豫的,兩個院警當即跳上車前蓋,用警棍狠狠的砸擋風玻璃。汽車、特別是稽疑院代表的配車都是價值上千的高檔貨,學生們之前只想到堵,沒想到院警會砸。他們想上前阻攔時,車下的位置也就被院警站住了,最終只得無奈看着他們砸玻璃。很快,沒砸幾下擋風玻璃就‘砰’一聲全碎,玻璃沫子濺了一地。
“快!塊!”辜鴻銘官帽已經掉了,可他顧不上這些,只想馬上進稽疑院投票。
“別讓辜鴻銘跑了!”見堵了半天的人要跑,學生們又躁動起來,攔車變成了抓人。
稽疑院內,中間最低處的座鐘正在滴答作響。一分鐘過去、兩分鐘過去,待到十四分鐘的時候,原本有些擔心的國民黨、國家黨諸人終於吐了口氣——贊同票數是四百一十五票。在場代表是六百一十二人,只要趕來的復興會代表不超過九人。那自己就贏了。
梁啓超一邊張望着門外、一邊看着座鐘,在他正要放心的時候,一陣呼喊傳了過來,最先脫困的六名代表被院警揹着跑了過來。
“老師!”梁啓超身邊的張君勱見此很是不安,六個能來那就等於十個也能來。
“不用擔心,我們贏了。”梁啓超的位置靠近稽疑院的中央過道,他能看到正對着門的那條路,此時路上已經沒人了。
“議長。時間已經到了。”梁啓超微笑間,湘籍代表羅傑又站起來發言,時間還差五秒。
瞪了瞪羅傑、又看了看那面座鐘,吳景濂舉着錘子的手遲疑了一下,但還是在秒鐘走到十二點位置時敲了下去。“現在宣佈表決結果……”
他這邊話音一落,那邊早就知道結果的書記官有些木訥的道:“關於退出東亞同盟提案之表決結果……,贊同票四百一十五票,反對票一百八十三票,棄權票二十票。本次投票票數超過三分之二,即。本次提案獲得通過……”
書記員越說到最後越不是滋味,而此時剛剛走入稽疑院,且只穿着半片官袍、雙赤着腳、散着辮子的辜鴻銘心裡更不是滋味。他。堂堂大中華國稽疑院代表,即便是總理、各國大使見他也要禮讓三分、客客氣氣,可今天卻被學生堵在稽疑院外一個小時之久;而且進來的時候,拉扯間學生不但將他的官袍撕破、官靴也丟了、辮子也差點被扯斷……書記官一說提案獲得通過,稽疑院裡滿是歡呼聲,但辜鴻銘的出現卻讓這些呼喊的人噎住了聲音。
“辜先生……”看着衣不遮體的辜鴻銘,吳景濂趕忙從席位上下來,扶着踉蹌的他前行。但辜鴻銘顯然不想去自己的位置,他只想說話、他只想要發泄、他只想罵人。
“大中華開國二十六年有餘。民生、經濟、國勢、處處都勝過我大清,我這個前清餘孽不得不佩服這個國。更感覺當年復興會諸公革命確實是革對了,可今天我才知道。這泱泱大國、這東亞大邦。除了錢多了些、人多了些,終究還是不如我大清啊!”
辜鴻銘最後那一句說的大聲,這讓他劇烈的咳嗽起來,可正是這咳嗽、這副衣不遮體的模樣,讓所有人都忘了起鬨。
“我大清素來不會做這種賣友求榮之事,更不會……”他撩起自己前胸還掛着的半片官袍:“更不會以如此下作之手段阻攔一個堂堂國會代表!這是什麼?這又在做什麼?今日敢唆使學生攔住代表、不讓代表進來投票,那以後是不是那個代表不聽話、不合意,就要像當年屠夫蔡元培一樣,讓這些學生拖出去槍決?無恥!簡直是無恥之尤!我辜鴻銘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無恥下作之手段!
我很想問那些幕後指使之人:這個國家到底是在座的六百多名稽疑院代表做主,還是外面那幾千名學生做主?要是學生做主,那各位還是請回吧,把這稽疑院讓給他們,他們愛怎麼表決就怎麼表決;要是是咱們這些民選代表做主,那就不要行此下作之手段!
多行不義必自斃,玩火者必自焚。此乃古訓,各位好之爲之吧。”
辜鴻銘話說完,便又赤着腳裸着身子往外走,根本不顧及正在給他不斷拍照的記者和不聽叫着他的吳景濂。他這邊話說完了,可後到的那十二名代表正氣得臉色發青——書記官示意他們投票已經無效。
“諸位,還是坐下吧。”王季同出聲勸着他們,他此時已心如止水。國民黨挑唆學生攔住反對議員的手段是很下作,但問題關鍵在於他們能拉來四百多張選票。退出不退出東亞同盟不重要,重要的是關內代表除了山西廣東兩地幾乎全在站在他們那一邊。
‘炸彈不落到頭頂上、不流血國人怎會長教訓?’楊銳當日的話又迴響在王季同耳邊,他長嘆了口氣,真是一切都被他猜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