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氏父子間必然要有一場大戰,只是眼下的雷娜並不知道。可雷揚知道,他更知道,爲了獲取真相,自己是一點兒也不能急,否則全盤皆輸!他故作輕鬆的問了句:“爸爸去哪了,怎麼還不回來?”頓時,雷娜警鈴大作,纔剛說完他就知道了這是一個最糟糕的開頭了,因爲自己何時又如此關心過老爸的行蹤了。現在從他剛狼狽的第一眼出現開始,到現在,這個空間裡早已是草林皆兵了!而且說真的,從今日以後,他是不是還願再開口叫他做爸,也還是一個未知數,所以他恨不得砍掉自己的舌頭了!
雷娜並不欣賞他的找圓場,對她並不需要,這是她最重要的兩個男人中的一個。還有一個去了外地,但很明顯眼下的這個更需要她的幫助。“你爸爸他去了外地,今晚可能就會回來了。”
雷揚略感疲憊,這一天下來,他接愛了太多的折磨。現在他也不想再兜圈子了,單刀直如的問:“前面我在靈堂看到有一個叫卓未浩的牌位,是誰?”雷娜撥撥座下的抱枕,淡淡的說:“你爸的最後一個兒子。”雷揚一震,這樣的說法顯然讓他想起了家裡好多年前就開始傳說的,爸爸封了管,再也不想讓其他女人有機會。“那他媽媽是......?”
雷娜很鎮定,“他媽媽現在已經離開了卓家,是四五年前你爸爸從外面帶回來的。後來未浩出生後,還不足百天,就被張姐威脅着墜樓死了。”雷娜一口氣就把雷揚其實已經從別人口中知道的講了,他還是不甘心,帶着最後的一絲乞盼:“她......叫什麼名字?”
雷娜卻冷冰冰的回話:“韋嘉,廣西人。”雷揚象那種忽然被關進了監獄的人,等待法官的最後判決:“那她......現在在哪裡?”雷娜搖搖頭,“不太清楚,你爸爸在未浩過世後,帶着她去了別的一個地方,就再也沒有看到她。”雷揚已經等不到法官自主宣判的那一天了,急切的問:“她死了嗎?爲什麼會有祠堂會有她的牌位?”
雷娜有些惘然,“你爸沒有具體說過,反正沒見她以後,你爸沒過多久都給她立了一個靈牌,還常常在看着那個牌位發呆。我看了不忍心,問他韋嘉是不是出事了?他很難過的,說她不在了。我又問怎麼不給她燒點東西?他只喃喃的說過很多次,韋嘉再也不會回來了。她回不來了。而清明什麼的都不讓我們拜祭的,只他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在那陪着。”
這樣的故事並非不精彩,雷揚只關心自己想要的。他慘然道:“那......長媳是怎麼回事?”雷娜不太願回答,這也是她心中的一痛:“你爸曾當着全家的人面給她求婚,不過她...沒答應。”頓了一會兒,又說:“後來答沒答應,我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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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娜嘆了口氣,問他:“孩子,你先回答我,你爲什麼這麼關心這個人和這事兒?”雷揚背挺着僵直,這事兒怎麼說?這個人她就是自己夢寐以求的那個妻,現在摻合上這一件事兒,說,還是不說?
雷揚的猶豫和掙扎,雷娜看得妙妙入眼,她並不非不聰慧的女子,聯想到這對父子一多情一皆情的種,她開始害怕起來:“揚,你,認識韋嘉?”雷揚擡頭,看着母親一臉的關心,他沒有迴避:“不止認識,而且緣分很深!”雷娜終於敢肯定心中的猜測了:“當年你在武漢,住院時——”“沒錯,”雷揚打斷她,“就是她!她就是芊芊!”
雷娜心中哀嚎,這,是怎樣的一個世界!一時之間,她沒有辦法接受得了,想起當年韋嘉在卓家裡受卓鎮天愛護的風光場面,還有她對卓鎮天的次次不理睬,現在加上雷揚幾年來就糾結得厲害的這場面,她再一次充當了配角。而她漫長人生的主角, 已經從兩個年紀相差不大的男人,此刻加進來了一個最強勢的女主角。不是她強勢,而是她實力太強大了.......對這兩個男人的影響力無法估計.......
她知道雷揚不僅繼承了自己最優秀的外貌,更繼承了她秉承了半輩子的執着與等待,她從少女時期對卓強就有的期盼,現在由血緣關係再次化身到了雷揚身上,這到底是命運的捉弄還是上帝的嘲諷?
也許她早錯了,錯不在愛上,而是在早年在武漢,看到雷揚滿是紗布的身體,吊在半空的那一條腿,她求了他,他的“丈夫”,這個很容易對各式各樣不同類型女人動心的男人,去找回她兒子的愛人!卓鎮天回來後就只和她說,沒找着那女孩,就搪過去了。可是雷揚好後,她漸漸忽略了,卓鎮天是帶回了韋嘉,可她以爲就像他以前每次會帶回來的一樣,太普通了。
就連乃至卓鎮天后來說要和她結婚,雷娜除了傷心,想她不是賈婷,她沒有給過小強太大的恩,她不會得到小強對賈婷的待遇的。是,是沒有結婚,而且也沒有給卓鎮天任何的機會。只是,她走後,祠堂裡那和賈婷並排放着的長媳牌位,宣示着她在卓家獨一無二的地位。那是她雷娜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從卓鎮天那裡拿到的,渴望與承認。是,快三十年了,他早認可她了。是認可,是對她在這個家貢獻的認可,可不是承認。不是對她名份的承認,是,她沒有名份......
女人最終是在意這些的,而且她還是舊時代過來的人,當年與卓鎮天爲愛走天涯,引來了雷揚外公外婆的反對,她還未曾有一絲的後悔。這麼多年過來了,人家看她不離不棄的守候,無論卓鎮天有過怎麼樣的艱難,她都沒有走開,一直在等。人人都說她不離不棄,她真的,是不離不棄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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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久的期盼在一日一日的等待中換化成一種渴望,渴望得到他再度的關愛,可卓鎮天曆年來對她就是相敬如賓,僅僅是一種親人的態度。沒有他對賈婷的那種熱烈,沒有他對韋嘉的那種呵護。
也許她應該早就死心了,從卓鎮天第一次抱賈婷回來的那天起,他的心已經有了歸航,卻不是她......而賈婷死後,韋嘉又再次降臨,他又一次有了新的歸航,卻依然不是她.....雷娜這次可真是無怨無悔了,在愛情上她該使的力氣都用光了,也許她今生剩餘的力氣應該用來呵護她最後的一點光——她唯一的兒子雷揚。
可是時至今日,她與親生兒子,在這個他長大的這個房間裡,親自討論着另一個因她丈夫才認識的女人,竟然是她兒子的另一場戀,還是那種在心上在身上都留下過苦痛的,他不會輕易放棄的!他太像自己了,即使知道得不到,沒有結果,卻依然爲那可能存在的1%或0.01%做別人人生中的配角,一做就是好多年...
可雷揚基本上能像她那樣無予無求嗎?所以,雷娜纔對她所深深牽掛的這兩個男人而擔憂......
雷揚走了,開着那輛他從南京開來的保時捷,飆車似的駛出上海郊外的這處羣宅!他八成是瘋了纔像他一向最討厭的飆車黨一樣開快車!風呼呼的狂,快得都聽不到聲音了,本應該是痛快的放縱,雷揚想飆的不是車,而是飆啊!
他開車一上外環,深夜的路上人少得很,他已經開得很快了,但是居然在旁邊一輛奔馳SLK550擦肩而過,貼得近極了!緊接着是一輛改裝過的邁凱輪SLR,酷炫得很!
還處在崩潰邊緣的雷揚好勝心被激起來了,當保時捷997T遇上邁凱輪SLR時,會毫不猶豫地全油門追上去!他打着方向盤,操着極快的速度,藉以此抒發這種失敗的男人失敗感,來這尋找刺激來了!
邁凱輪可能發現後面有一輛保時捷997T跟着,便突然加速,在城市車流中,像泥鰍一樣,鑽來鑽去,極速前進,一會兒在地面,一會兒在高架上,試圖將保時捷甩掉。而保時捷緊緊咬住對方不放。這是雷揚翻盤的機會,他並不放鬆任一時刻。
不一會兒,由於兩車捱得太近,而在一個高架的下路口,車陣碰上紅綠燈,大輛車調頭轉陣,邁凱輪一時沒避開前面的一寶馬,咣噹一聲就狠狠追尾了。保時捷因爲雷揚猛轉着方向盤及時,而避開了,不過也準確和旁邊的一電線杆親吻上了。
雷揚坐在駕駛座上喘着粗氣,這就是代價,你選擇了什麼樣的路,哪怕是一妙的放縱,還是長年的黑暗堅守,最後倘若得不到,你都必須接受這些殘酷的現實。他爲這劫後餘生的一刻慶幸,卻知道現實中的自己再一次趟上了一條死亡之路。他想知道,芊芊,是怎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