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佳的辦公室裡掛着一幅畫:竹林是一片綠,有兩位俠客正在竹林中切磋。整幅畫大而磅礴,翠竹如海,山風如濤,碰了這一屏碧色,所有的恩怨情仇統統都溶進去了。空山不見人,這是典型的中國山水畫技法,是她父親也曾最愛的一種,以前家裡也有不少這樣的,由此她才受影響買了類似的畫。可是那風景如雲漏月,似霧濛濛,一隻幽情動早的喜鵲正穿林而過!當時買的時候不覺得什麼,最近的日子裡這幅畫尤其讓她多生感觸!淒涼,孤獨、漂泊的感情世界,逃不開命運的掌握,這些感觸很多人都有。可是爲什麼偏偏是她經歷得最多!
一天,聶佳收到雷揚給她送的花,她以前都少見的,桔梗。花裡還帶着一張卡片:“雖然知道你最喜歡的是純潔的百合,可我還是想送你桔梗,因爲它的花語是——不變的愛……”。小譚對這還是有點研究的,看她在捧着那一束大得誇張的花,大叫着評道:“哇,桔梗嘛,我知道,它有兩種各極端得要命的花語呢,永恆的愛、無望的愛——”聶佳不以爲然,“是不是啦?”
葉成國過來找聶佳,剛進門就聽到小譚剛纔的那一番高論,面對亂哄哄的兩人,略爲不滿的說:“兩個女人發出的嘈雜聲就等於一萬隻鴨子發出的聲音。”聶佳看到後面也趕着要進來的李燕妮,對他說:“不好意思,外面有五千只鴨子來找您。”
小譚小小聲說道:“對了聶姐,那份證據目錄我都還沒寫好,現在就去寫……”灰溜溜的走了。
等到事情都忙完,她纔有機會再細細打量這捧花——無望的愛……?聶佳看着這樸實無華花,與他現在的張揚並不合適呢。雷揚開始並沒有接受卓鎮天的幫助,雖然也沒至於到絕境的地步,但是資金鍊的斷裂對於一個正在發展的新公司來說,是致命的。聶佳收下了花,把桔梗放在了小雛菊的對面。
晚上,雷揚把車停在了聶佳家的樓下,在她求他不要再來她家時以後,他就真的忍住了。因爲不想見她爲難,更不想她爲自己發火。不過他有好多個夜晚,都把車停在了她家樓下。在他應酬完客戶和官員後,已經總是習慣於來這塊熟悉的場地,來感受她的溫暖,哪怕他只能擁有的只是從低下望去隱見的客廳的燈光罷了。好多次,他開車來到的時候,都已經是晚上11點或12點了,所以有時就連那盞燈都滅了,他還是習慣於倚在窗邊靜靜的抽完一支菸再走。
可是更多的時候,他會看到她在晚上領着女兒去打球,去超市買東西,下班買菜回來。他不敢上前,不僅因爲她的聲聲阻攔,更因爲這時這對母女的身邊,出現着另一個他也曾很熟悉過的男人。每一次,看到那三人宛如一家三口般的一起出行,一起歸來,一起和鄰居熟絡的打着招呼,一起笑逐顏開……他的心就每更痛一次……
有時雷揚累得會在車裡睡着了,想起很多前塵往事,梳理起以往種種。他知道揚州是聶書琴的故鄉,爲什麼叫聶佳了……他唯一剩下的就是她的一件舊毛衣,還是當初聶書琴教她織的,不過織得有些不到位,那麼她該是真的很重視這位好朋友了。
他給她寫了封信,取名叫愛你,從未改變。親手用鋼筆一字一字的用心勾出,這算是一封情書嗎?細細訴說了他這些年來對她的漫長的思念,瘋狂的想念,熱烈的眷戀以及那無窮無盡的愛。長長的信中結尾送的是那一句話:“我愛你,從未改變……”他很想很想問她,我有沒有寫得讓你想哭,你的心有沒有爲我一點點心動?
也許,如果會變,也只會變得越來越深。有時候,特別是來到揚州以後,沒有得到一些讓人幸福的迴應,他都會問自己不少次:這麼些年來,你累不累呀?其實他也說不清自己那無窮無盡的愛到底起源於哪?難道,真的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幾年間,雷揚受了她影響,也會到以前從未去過的電影院去看電影。當然是一個人,好多次丁芹都想跟着去,他當然不會應允。記得應該是電影《無極》吧,這部被惡搞的電影,可能最大的成就反而是複合了那一雙金童玉女。電影說過什麼都已經不太記得了,現在留在心裡的只有那一句話,裡面說過,“真正的速度是看不見的,就像風起雲涌,日落花開,就像你不知道樹葉什麼時候變黃,嬰兒什麼時候長出第一顆牙來,就像你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愛上一個人……”他愛上的是一個劫,註定要萬劫不復!
聶佳收到快遞公司送來的這封信。打開來看才發現是情書,還是手寫的。幸虧他沒發的電子郵件,不然誠意要大打折扣。在辦公室裡,聶佳有細細的看了那封長達十頁的信。最不能忘記的是,長長的信中結尾送的是那一句話:“我愛你,從未改變……”
在信裡,他的感情真摯,文筆細膩,文風優美,他熱烈的愛了這麼多年的人,是她,是她,還是她!嗯,感動肯定是有的。
對於這句話,這封信,她認真看完後把它收進了家中臥室裡一個上鎖的抽屜裡。抽屜裡同樣放着的還有書琴的那面“永是你的琴”的刺繡。唉……
出來要洗澡,小莉已經睡下了,卓鎮天卻還在坐着看報紙。她奇怪,“你不是說你有事要走嗎?”他合上報紙,“沒錯,等下要去趕一班去北京的飛機。”她哦了一聲,就進去洗澡。他張口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沒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