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佳雙眼冷若冰霜,搶回相框!雷揚不給!她按下內部通話鍵,“小譚,飯買好沒有?”小譚正嚼着飯,在外面觀看她大窗內的一舉一動呢,都快吃完了才見她問,慌忙放下自己的盒飯,“好了好了,要我給你拿進去嗎?”
聶佳擡眼看雷揚,“不用,我出去吃。”然後不再理他,去了茶水間吃飯。雷揚跟着她跑,聶佳給自己衝了一杯咖啡,她其實腸胃不好,主要是食道以前受過傷,所以辣的、味重的許多東西都不能吃。而咖啡已經算是劉算以前特批給她喝的。她搖着咖啡,不理雷揚,徑自坐了下來。
雷揚憋着一股子氣,她看出來了,“怎麼雷總,不去弄點吃的?我們這可什麼都沒有呢!”她不後悔相片擺在桌上,那是她每天拼命工作的動力!既然已經被識破,還這麼快,說明前面想隱瞞的做法也行不通了。
雷揚眯着眼看她一小口一小口的嚼飯,他自然不知道她以前喉嚨受過傷,聲帶受損,連同食道也被切割變小!所以聶佳吃什麼都得注意,還不能吃太快太急。但在雷揚看來,她這是在故意折磨自己,不然就是這些年她真的變了好多,而自己卻從來沒有得參與過……
他忽而就有些酸澀起來,看她邊吃邊翻雜誌。他就落坐在她對面,你是我的港灣,你可知道?雷揚收起犀利,輕輕的問,“芊芊,我……”話還沒說完,手機就響了起來,歌聲是雷揚特意選的,孟庭葦的《傷了你的心的我的心》:“三月的花都已經凋謝了、四月的星星墜落你眼睛、五月的雨爲你下個不停、六月天空輕輕在哭泣……等到七月開始下雪,我知道我這次真的真的傷了你的心……怎麼讓你傷心傷了你的心的我的心好傷心……找不到你我的世界不再美麗……”
兩人先是都被電話嚇了一大跳,接着這首歌被孟庭葦唱得如此的婉約和憂傷,應景的出現在了雷揚一心想向聶佳道歉的時空時,雙方都有些沉浸於回憶,鈴聲響徹茶水間都沒有人接。可打電話的人並未放棄,過了約二十秒後鈴聲又再度響起。這一次,雷揚一看手機屏,很快就掛了。不過電話一被掛職完,馬上又打來。雷揚又掛。電話又響,聶佳看他很煩躁,自己也不想看他,就說:“接一下吧。”
雷揚看她,眼裡很複雜,拿着電話走到外面接了起來,很是不悅:“幹嘛!不是說沒事別打電話嗎!”丁芹有些爲難,確實沒什麼事,可看他在法庭上那麼異樣,開始時她還沒想得太多,而且在法庭上她還要不停的回答對方,就只以爲雷揚爲公事。可他還有一下庭就緊追着對方律師去了!丁芹剛纔又才得空仔細回想起來,一個臆想讓她不寒而慄!
那揚州來的律師,丁芹認認真真的回想她的樣子、那眉目,是與近十年前有着很大出入了!以前那麼青澀,現在成熟自信。整個人的氣質、妝發、穿着都變得厲害!現在漂亮多了!難怪丁芹認不出!而且她也並沒有得在雷揚那看過那些照片很多次。而且早以爲她真是一個死人了,哪能想這麼多。
可惜雷揚一向清心寡慾,此番能讓他激動得連公司董事會都不開,奔着一個從未去過的城市,當今世上,如果那人未死的話,也只有她……對雷揚纔能有這般魔力了!丁芹多想試探:“下午的會你還回來參加嗎?”
雷揚不耐煩得很:“早之前不是跟你說了嘛,今天你主持。”丁芹又拿公事做藉口:“今天早的官司怎麼處理好?要接受和解嗎?”她一向知道雷揚不喜歡跟業主和解,誰知這次他竟破天荒的說:“這事兒你先別動,等我回去處理。”她又小心翼翼的問,“那你現在在哪?”雷揚不理她,直接掛斷了電話。
聶佳早已吃完了飯,又回辦公室忙去了。雷揚又到她辦公室坐。這次,她也不趕他,就任由他坐着,但也不招呼他。其實聶佳的確沒空,星期五,週末了,反而還特別的忙。這周工作的收尾,加上下週工作的準備,樣樣都搞得人仰馬翻的!下週開庭文件的齊全,辨護詞的精心準備,證據的完備。而小譚不是缺這就是漏那的,搞得聶佳好幾次都想發起火來。
“小譚,我和你說過多少次了,開庭的具體時間一定要準確的通知到當事人,什麼叫打過電話了。他到底有沒有清楚是下週二上午八點半在江陵區審判八室,具體哪層哪間,你說詳細了嗎?不要再搞得象上次黃XX那樣,在東樓轉了十幾分鍾都不知道自己走錯了!”小譚也暈頭轉向的:“那聶姐,要不我再打打?”
聶佳儘量遏制住內心騰騰昇起的火:“那——還不快去!”得到解放,小譚立刻就象兔子一樣使出飛毛腿,哧溜一下的不見了。聶佳倒在椅子上,揉着太陽穴:我這是怎麼了,最近怎麼這麼的煩躁,快30歲了,我一定不能讓那叫啥的——4、50歲更年期的症狀提前出現。
而雷揚則在她辦公室的沙發上,看着她爲工作皺眉、發飆、欣喜,這,就是她過了八年的律師生涯嗎?那她可知道我是怎麼過的這八年嗎?跪過她爸,想殺過他爸,自己的腿廢了三分之一,肝喝過太多酒,已經爛得不能再爛……那是他以爲她死後放縱自己的淪陷,墮落過的證明!
可將雷揚從深淵拉回來的丁芹,他從未放在心上。她陪過他多少呀!陪他喝酒、陪他上醫院、陪他與人一起談判、陪他一起挨人家的騙!再陪他一起反攻那些人。她做得那麼多,都快八年了。可雷揚只要那個人的身影,就只一個影子,他已經可以又再次萬劫不復,那她丁芹到底算得了什麼?!聶佳是吧,這是一個改了名的情敵,是一個來勢洶洶的對手!可她永遠是雷揚心中NO.1的芊芊……丁芹心中已經還尚未有主意,但她血液中的陰狠和死擰,已經被成功撩出!首要的就是徹查這名律師,過去的幾年裡到底作何作爲……要每一滴都被拔出!
聶佳下午有庭要上,雷揚竟又跟去了,她並未阻止。雷揚就坐在聽衆席上,看着她如何的在辯護席上與檢察官脣槍舌劍,以她一個小女子之力,與對方單打。刑事案件中,被告的辯護律師要面對的常常是檢察院,公安局這樣強大的國家機器,而她可以嗎?還是她這些年來所從事的,就是當年雷揚上大學時立志就要做的事?
只不過,爲了找她,他已經成爲一名商人,並且在社會這座大熔爐裡被薰得爐火純青,而現在法庭中所說的許多術語,於雷揚來說已經相當生疏,看到她在臺上激揚文字,出示一項又一項的證據,爲被告人的種種行爲和時間點做着辯駁,雷揚除了感覺時光的匆匆流逝之外,還是覺得是不是芊芊已經替他完成了心願,當年他內心深處那一點熱血青年所想要追求的懲惡揚善?
所以關於她要和紀嘉打的那場官司,雷揚在一接完丁芹的電話後,即刻決定要接受調解,不管業主和律師們開出怎麼樣的條件。芊芊是很不容易的……你看她在庭上被對面的檢察官語言上捉得無處可討,又得總想辦法要如何才能絕處逢生。
刑事案件?葉成國最爲鄙視的一類案件,通常不接(高官高貪除外,轟動大案除外)。這沒名沒利的事葉成國以今時今日的地位,絕少會幹。就連乾沒幾年的李燕妮也不屑一顧。他們二人都是RMB的愛好者,聶佳不接是覺得太麻煩,看現在她常常被檢察官捉得到處要跳陷阱,就知道律師在這方面有多被動了。公安局查獲的證據,你想看就看啦?法條上說得倒是清楚,律師可以摘抄、複製所有的案卷材料,當然得等到案件移送檢察院之後。
可惜現實中往往不那麼盡如意,你上門問要人家的武器,有誰會爽快。而且現在中國的**部分的臉色常常是要多難看,就可以有多難看的,就怕你不看。刑事辯護還得看看你的當事人是不是配合,那些在看守所裡面的驚弓之鳥,要麼破罐子破摔的、要麼死不配合說假話的、要麼以爲錢是萬能的、要麼對律師很不信任的。卻不知道律師在外面爲了瞭解和接近案件的真相,上下左右跑得屁滾尿流,吃盡白眼,受盡冤氣。
律師在外面還得接當事人家屬的輪翻轟炸,好說點的哭哭啼啼來請你幫忙,不好說的說你辦事不利上所裡來,或在法庭宣判後開罵了。甚至還有的當事人及其親屬會要求,律師配合做僞證來逃脫。而有不少律師爲了錢做了,或是也不知爲什麼就做了,結果當然有不少是被發現的。可那些親屬和當事人事後往往反咬律師一口,說是受律師唆使。律師也不是省油的燈,當然拖全部人下水。
還有一種最慘的就是,律師無意爲之,可當事人或其親屬在背後偷偷活動搞鬼搞怪的,當他日東窗事發,也賴在了律師身上。此時律師若沒早防範或發現,往往真的就被害成,自己被弄監獄裡呆着去了。這時又得他/她家人或別的律師來救。聶佳就碰到過不少,匯力就曾有律師想替當事人送錢給法官,後來當事人出來後,法官落馬自然全部人一起挨拉下水。葉成國嘲笑那孫子是屁股沒擦乾淨。
聶佳同樣親見所裡另一新來的小律師,秉着所謂的正義、公平,爲當事人跑上跑下,最後被這個圈子害得蹲了一年的看守所。是,最後是無罪釋放,只不過牢飯是誰也不願吃的。當時那個小律師還在看守所裡面的時候,葉成國知道她一向好心,還警告過她:“不準理、不準救,知道沒有!”
聶佳看那小律師剛出來沒1年,理想就被殘酷的現實澆了個滅,自己也是唉聲嘆氣。可她還沒有心軟到葉成國以爲的程度,她一向是不大管閒事的。葉成國說,“算你識相!你沒看到肥羅他們都不理他嗎,你是我們這邊人,淌那邋遢水做什!吃力不討好、賠了夫人又折兵、竹籃打水一場空……”接着又扳出他的一大堆拜金理論云云,“說實話,我們這行,哪時不是虛僞着張臉做盡狗腿,可同樣是要受氣,我爲什麼不邊受氣邊把錢拎進自己口袋?何苦要做這種費力找又沒錢進的死案爛案!”
聶佳以前總愛嘲笑葉成國太拜金,可當眼前目睹的事情越來越多,背後的關係繁雜,她才深刻的覺悟到其實葉成國應該算是比較“務實”的纔對。所以她今天接的這個案子,也是務實的葉成國建議的,要她練練兵,不然真的對刑事越來越無力。
葉成國顯然又說對了,且不說查找證據和說服證人出庭時的種種不易,就拿現在來說,聶佳還以爲自己準備得比較充分了,可一上庭,光是證據調查部分,已經讓她手忙腳亂。而到了法庭辯論,對方的那位檢察官看樣貌像是初生牛牛犢,可一攻擊起對手來,那可叫聶佳整一個苦不堪言吶。很顯然她在小譚和雷揚面前丟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