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愛離別 章三十九 迴歸
火光中舒夜箏的臉變得明滅不定,微微開啓的嘴脣飽含傷感,一聲嘆息讓他從冗長的回憶中掙脫了出來。
“阿箏,你這又是,何必呢?”李懷瑾勾手用手中的樹枝去挑撥着火焰,於是燃燒的樹枝便發出了噼啪的聲響,成了沉靜的夜空中的唯一的單調的聲響。
“有什麼何必不何必,反正已經數去的事了,說出來,反倒舒了我心中一口悶氣。”舒夜箏乾澀的笑笑,臉色因着火光的映照而顯現不出半點蒼白。
“原來是這樣啊……”海幽惜也只是衝着那片火光發呆,無意識般的說道:“原來你喜歡的竟然是他,真是,讓我猜不透呢……”
海幽惜說完這句,一時竟是三人皆無語,就這樣沉默着坐到了天明。
天邊的一角漸漸吐露出一絲光犀而後逐漸擴張,猶如烏黑的天幕中忽然睜開一隻眼睛,光線絢爛的動人心魄。
隨着天明,一行人又繼續踏上了歸程。
原先舒夜箏同李懷瑾是想先送海幽惜回皇城,海幽惜卻是怎麼也不願,只是一味的說想跟着舒夜箏去煌國,看看那裡的人土風情,舒夜箏如何也拗不過她,只好答應。
一路踏過罔山,渡過烏水,因爲三人身上的財物全都留在了客棧而又未回頭去取,故幾乎變賣了身上所有的物飾,才終於抵達了同和邊境。
而等到三人來到同和的國都鬱陵時,幾乎已是衣衫襤褸,狼狽不堪了。
舒夜箏不敢就這樣大搖大擺的走進皇宮大院,國君舒夜箏在湘江一役中失蹤,這是誰都知道的事,而安靖王帶兵去營救,這也是誰都知道的事,然而爲何安靖王獨自回宮而國君卻不見人影,這事情已經夠惹人非議了,若是他再衣衫襤褸的出現,難保不會有舒夜笙弒君自立的傳言傳出來,還是在等等再說罷。
三人就此住進了李懷瑾的府邸。
原先想等幾日再進宮去,沒想到舒夜箏只在李府中住了一夜,第二日舒夜笙變找上了門來。
舒夜笙見到舒夜箏之時,後者正倚窗品茶一杯香茗,杯中緩緩散發出的熱氣在他白皙的指間纏繞,彷彿是他在戲弄着某隻林間有影無形的精靈般。
唯恐一出聲,這個渾身的人氣淡漠到虛無的薄影就會驚散般,舒夜笙久久不敢上前喊一聲,直到望着遠處出神的舒夜箏回過神來發現了這個斜倚在牆角望着自己出神的皇弟,舒夜笙這才從牆角慢慢的走了出來,走進了舒夜箏的房間。
“皇兄。”舒夜笙儘量讓自己的神情看上去自然些,卻不知在舒夜箏的眼中,這樣眼神和表情的皇弟,在他眼中更爲陌生。
“拘束些什麼,過來坐吧,這裡又不比宮裡,什麼都講究禮節。”舒夜箏一邊說着一邊將身邊的一張椅子搬出,示意舒夜笙過去坐。
“皇兄,”舒夜笙遲疑的移步上前,卻遲遲不敢落座,只是看着他的皇兄道:“你、你不怪我麼?”
“怪你什麼?”舒夜箏定定的看着舒夜笙,露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笑:“你沒有錯,錯的是我,其實,你並不喜歡幽惜吧。”
“是的。”舒夜笙遲疑的點了點頭,然後又立刻說:“皇兄,你要幾時纔回宮?最近朝中事務繁多,臣弟真有些忙不過來。”
“先緩緩吧,我要回去,得先找一個好的契機,我若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回了宮,難免會有人說三道四。”舒夜箏皺起了眉峰,那行如遠山的眉角便勾出了一個漂亮的弧度,仿若要將人心也一併勾了去。
“由得他們說三倒四去,你是皇帝,想要做什麼,難道還要看了臣子們的眼色行事不成?”舒夜笙卻忽然變得語氣激烈了起來,眼神裡滿是憤懣。
“笙,這可不是治國之道啊。”舒夜箏長長一聲嘆息,又道:“帝王也罷百姓也罷,都不是可以由着自己性子亂來的,在這世上,又有誰,可以真正享受這無邊的自由呢。”
“皇兄,不要再對臣弟說這些治國之道了,臣弟不想知道,這萬里江山是皇兄你的,不是臣弟的。”舒夜笙忽然露出了厭煩之色,猛然向舒夜箏揮了揮手。
可是你終有一天,會明白我的苦心的,這萬里江山的主人,只能是你。舒夜箏忽然默不作聲,沉吟了半晌,這才緩緩的開了口:“小笙,你去安排安排罷,我明日便回宮去,就說,我爲摩雲的皇帝所救,現在帶着摩雲的使者歸國。要禮部去多備些禮品,作爲對摩雲的謝禮。”
“是,臣弟明白。那今天……”舒夜笙應下了之後又猶猶豫豫的開了口,說了一半卻又怎麼也不往下說了。
“今日我仍是住在將軍府了,你還是先回去吧,免得宮中又一團慌亂。對了,有沒有見過懷瑾了,他可是念你得緊。”
“已經見過了,那臣弟便回去了。”舒夜笙不捨的看了滿眼透着淡淡哀愁的皇兄一眼,終究是轉身走了出去,他卻不知,自己望向他的那一眼,更是透着無盡的悲哀與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