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韜中午提着大大小小的幾袋子衣服回家, 一進門就看到低着頭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的唐子傾。他將衣服放在玄關處,換上拖鞋準備去洗手間洗個手做飯,經過客廳, 匆匆瞥眼掃見唐子傾雙腳蜷曲交疊在一起, 腿上還放了一本書, 齊韜當她是在看書, 一邊洗手一邊向外說道:“我給你拿了幾套換洗的衣服, 在櫃子上,不知道你穿什麼尺寸,你去試試, 嗯?”
齊韜說完正好走出來,而唐子傾卻還是保持這那個動作, 像被點了穴似的, 齊韜疑惑的走過去, 用手指點了點她的頭,唐子傾晃了晃腦袋, 嘟囔出聲:“小乖別鬧,小心姐姐一會兒拿針扎你……”
齊韜失笑,蹲下來湊近唐子傾的臉。她垂着腦袋,髮絲蓋住半張小臉,嘴裡的哈喇子從嘴邊一直垂到書上, 一本珍藏版的《內科醫學》就這樣徜徉在了一片波光粼粼之中。居然是坐着也能睡着, 這丫頭心也太大了吧, 怎麼看怎麼不像是剛失戀的主。
“唐子傾, 開飯咯……”齊韜存心不讓她睡, 在她耳邊小聲說道。
唐子傾果然倏得擡起頭來回的轉 :“開飯了?!開飯了?!”扭臉卻看到是齊韜一臉使壞後的得意樣,不好意思的傻傻一笑, 又忽然愣住,唐子傾隨即發出了一聲殺豬般的尖叫,風馳電掣的跳下沙發衝進廚房。
唐子傾甫一打開廚房門,齊韜就聞到了一股極爲怪異的味道從廚房裡飄出來,他彎腰拾起被她踢落在地的書,好奇的跟過去,看到唐子傾揮舞着鍋鏟急的跳腳,一邊攪着鍋裡的東西一邊大喊:“完了完了,這面坨了!太噁心了!”
齊韜進去,伸長脖子一看,鍋裡只有一坨黃黃的面,伴着幾顆白菜和西紅柿,樣子實在是不敢恭維,他露出一臉厭惡的神情問道:“唐子傾,你這做的是什麼啊?”
“意大利麪……”唐子傾弱弱的看了一眼齊韜:“咱們的午餐……”
齊韜滿臉黑線:“這個是意麪?長的這麼像……”
“閉嘴!不準說那個字!”唐子傾掄起木勺,怒目看着他,腮幫子不自覺的微微鼓起,像是個悍婦。
齊韜不語,表情糾結的看着那鍋黃色的粘稠物。
“其實你別看它樣子不怎麼出色,可人家那叫內斂,低調的華麗,味道是一級棒的!”唐子傾鼓起勇氣拿起勺子嚐了一口,皺眉。
“你確定?”齊韜眯眼。
唐子傾艱難的嚥下去,怏怏的端起鍋,全部倒進了垃圾桶,回頭欲哭無淚着說道:“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嗎?”
齊韜一副願聞其詳的樣子。
“那是一種shi糊在嗓子眼的感覺……”
最後午飯還是齊韜親自操刀的,同樣是意大利麪,唐子傾吃的即開心又桑心,自尊心嚴重受損。
“我說你一個大男人,能做這麼這麼一手好菜圖什麼啊?”唐子琪嗖嗖的唆着麪條。
齊韜一手持叉一手持勺,叉起麪條在勺子上轉了幾圈才放入口中,姿態優雅說道:“不圖什麼,就是防着像你這樣的女人。”
唐子傾白他一眼:“這話就不中聽了,在我家,妞妞的手藝是最好的,但不輕易出手,第二是阿姨,很家常的口味,姑父和小乖只吃不做,而我……”唐子傾拍拍胸口,得意笑道:“是第三把交椅哦!”
“一共五個人,你就是倒數第三,也不錯。”
“滾!齊韜,不會聊天就不要聊。”唐子傾氣結,拿吃麪出氣,唆的滋滋作響。
“爲什麼我只聽你提阿姨一家?你父母呢?”齊韜喝了一口水問道。
“我們不在一起住……”唐子傾放慢了動作,眼神打飄,猶豫着要不要告訴齊韜這些私事,雖然他對她仗義,但畢竟還沒熟到可以分享她心底最不願觸碰的地方。這不是自卑,只是她不想自憐自艾,像祥林嫂一般到處訴苦,換來其他人或許並非處於真心的那種悲天憫人的同情目光,這種目光她不需要,從小也受夠了,除了自己有誰能分擔那種感受,誰也不能。
“不在Z市?”
“不是……我們之間有點誤會,關係處於冷靜期。”唐子傾盡量含糊的說道。
“那這次爲什麼不去你阿姨家?一般失戀不就是需要家人的安慰嗎?”
“這場戀愛,最大的敗筆就是搞僵了和阿姨家的關係,他們勸我離開顧一鳴,我不肯,大吵了一架,沒臉回去了。”唐子傾懊惱的嘆了口氣,眼神忽然又放出光芒:“所以我來找你啊,我一直拿你當自家大哥,這不就來投靠你來了。”
齊韜不動聲色地低頭卷着手中的意麪,沒讓唐子傾看到他眼中一瞬間的落寞神色,擡頭後又是一副知心哥哥的笑,說道:“你能來,很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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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唐子傾偷得的假期結束,頂着大了一圈的小肚腩,回到宿舍。這兩天裡她反反覆覆的思考着該如何面對顧盼以及陸家大小,她得出一套十分精簡的行動計劃,對顧盼,坦白從寬,對陸家,負荊請罪。
她不斷練習着該如何向顧盼開口,但開門卻見是一派人去樓空的景象,不大的宿舍,除了她爲數不多的私人物品,顧盼所有的一切都統統不見了。唐子傾將手裡大大小小的袋子往牀上一甩,跑去打開顧盼的櫃子,裡面果然空空如也。顧盼居然搬走了,不知會一聲,走的徹徹底底!
唐子傾心頭涌上一陣酸楚,軟軟的坐在顧盼的牀櫃上,忽然響起給她打電話,低頭卻見屁股底下放着一封信,唐子傾抽出,信封上寫着“唐子傾親啓”,那是顧盼本人風格全然不符的端正蠅頭小楷,但的確是她的筆跡。
唐子傾攤開信封,顧盼秀氣的字體躍然紙上。
親愛的子傾姐:
很狗血的開頭,卻不得不說,沒錯,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走了,至於在哪裡現在的我也不知道,可能在美國,也可能在瑞典,也可能在火星……是的,我出國了。獨留你一人寂寞空虛冷,你會不會羨慕嫉妒恨呢?看,笑了吧?這樣就對了,給我嘴角掛着笑,一直讀完它。
我不擅長寫東西,也不擅長告別,但至少還知道感謝和抱歉。謝謝你!子傾姐,在相處不多的時間裡,謝謝你給我的鼓勵和關懷,寬容我所有的任性胡來撒小謊……此去省略N個字。我常常抱怨自己優越的父母和生活,覺得那是一種負擔。直到那天你和我哥分手,我哥將你一切的故事告訴我,我才知道自己有多蠢。那時候我是有點生氣的,因爲你對我絲毫沒有提起,但更多的還是心疼,我才明白你說的沒錯,我就是生在福中不知福。相較於你,我太不知足。也正因爲我的不惜福,我疏遠了我的父母,失去的左容。
其實哥將一切都告訴了我,也包括那天你們在KTV的事。我誰都不怪,只怪我自己,這不是空話,是真心的。我對於你的過去不能感同身受,但卻瞭解你現在的難處,讓你夾在我和你妹妹之間,對誰都是一種折磨。我討厭看到不得不相會的折磨,所以我再次不爭氣的選擇了逃避。爲了你,爲了左容,爲了誰都好,其實只是爲了我自己。
我自認爲沒做過什麼對的事,卻唯獨有一樣或許是正確的,就是像你一樣退出三個人的戰場,我不否認我的離開是因爲左容,因爲我接受不了他不再等我的事實。請你不要自責,這是我的不成熟。我需要長大,需要出國好好想想我的未來,我想變成一個不同往日全新的顧盼。
接下里就是抱歉,我很抱歉沒有經過深思熟慮就讓你進行了這麼一場鬧劇般的戀愛,在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想起了樑可楠,我自作聰明的將你推向我哥,卻忘了他和我一樣都是無法輕易忘記過去的人,很抱歉給你帶來了困擾和痛苦,對不起!我哥是好人,也是個癡情種,請你不要恨他。
子傾姐,再次雙手奉上我的歉意和感謝!
祝你擺脫一切煩惱,永遠無憂!
PS:不用找我,因爲你找不到。在你牀頭櫃裡我放了一張卡,密碼是你的生日,我知道這樣的做法很俗氣,但我就是一個俗氣的人,請你接受我微薄的心意,這筆錢什麼都不算,就算是我的第一筆投資。卡的下面還有幾本書,是最權威的臨牀學用書,希望對你的考試有幫助。不說我永遠在你身邊,因爲我隨時會逃,但你永遠都會在我心裡小心放好。
逃避的顧小盼於××日親筆
等唐子傾看完整封信,眼淚早就控制不住的流了下來。
——子傾姐,以後不要突然來這麼一個不辭而別,我會很擔心,很想你的!
顧盼的話言猶在耳,而她自己卻沒有遵守。
唐子傾細細收好這封信,走到自己的牀頭櫃前,將顧盼留給她的東西放在一起,壓倒了最底下,自己喃喃說道:“顧盼,我也會很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