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假期後回醫院上班, 醫院裡的人都說唐子傾撞上那路的神仙菩薩,偏偏在聖誕那兩天被排上了輪休,唐子傾笑着回說是祖墳埋的位置好, 嘻嘻鬧鬧的打發過去, 心裡頭卻一直惦記着這個事, 迷迷糊糊想起自己被成薇拖去喝酒的晚上, 似乎還出現了院長什麼的人物, 但當時自己微醉,也記不清楚,就想起給齊韜打個電話。
中午辦公窒沒什麼人, 唐子傾就公事私辦,給齊韜打了個電話過去。
“喂?猜猜我是誰?Lisa還是Lena?”唐子傾故意吊着嗓子, 嗓音纖弱魅惑。
“Lisa, 別鬧, 我在開會。”齊韜那頭壓着嗓子說道:“一會兒給我家的那個傻丫頭打完電話,再和你深入的探討一下我們之間的後續療法。”
深入兩字在齊韜口中說的極爲曖昧纏綿, 一聽就不是單純的“深入”聊聊而已,唐子傾拿着聽筒一愣,壓了壓到嗓子眼的怒氣,深吸一口氣繼續道:“怎麼一個深入的聊法啊?”
“就是你會在我身下說‘齊韜,好深, 給我……’之類那種療法……”
“齊韜!你到底和誰說話呢!你個色胚流氓衣冠禽獸!你好好聽聽我是Lisa, Lena還是唐子傾!”
齊韜那頭終於哈哈的笑了起來:“唐子傾, 是你先和我裝神弄鬼的, 怎麼還怪到我頭上來了, 賊喊抓賊啊你。”
“你別打哈哈,你電話裡是不是真存着什麼叫Lisa的小妖精的號碼!?”
“你天天劃拉我的手機玩憤怒的小鳥, 難道就沒有注意過那支手機的電話簿裡只存着三個號碼,你的手機,你辦公室還有你阿姨家的?你這隻憤怒過頭的小笨鳥!”
唐子傾頓時語結,感動的一塌糊塗,愣了一會兒才說到:“真的?”
“不然你現在過來看看……子傾,我想你了……”
齊韜那聲柔軟的低訴,讓唐子傾的骨頭都變酥了,小聲呢喃道:“我也想你了……”
隨後的情話猶如春天破冰的松花江,一發不可收拾,什麼院長院短的通通被她拋到了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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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唐子傾所經管的一個病人情況突然惡化進了手術室,這個病人是個四十出頭的男子,是個老師,因爲一場車禍導致內出血和嚴重骨裂,經醫院急救暫時壓制住了出血問題,進而轉入骨科治療,哪知上午才轉科室,下午病情卻忽然急轉直下,唐子傾暫時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只是一直陪在男子的妻子身邊安慰:“請你不要太擔心,他的狀況比較穩定,相信副主任能治好他的。”
男子的妻子聽她的話,自然是心裡負擔減了許多,原本焦急陰鬱的臉上也漸漸好了一點,只是一個勁兒拽着她的手顫動的說:“好姑娘謝謝你了。”
手術進行了一個多小時,等外科副主任出來,唐子傾和她便圍了上去,急切的問着病情如何,副主任摘下口罩,語氣扼腕說道:“抱歉,我們盡力了,急性腎功能衰竭,是內出血的併發症,請節哀。”
副主任說完就走了,唐子傾卻是愣在了原地,回身想要安慰逝者的妻子,卻發現她的眼中充滿了恨意和無比巨大的悲痛。
“我很抱歉……”她怎麼能忘了作爲一個醫生,在病人的情況沒有百分之百確定無礙時,是千萬不能向他們的親人保證什麼的,這即是對家屬的不尊重,也是對主治醫生的不尊重。
“謝謝,你走吧,讓我靜一靜……”女子軟軟的癱坐在了長椅上。
唐子傾自覺沒有臉面再留在那個女子的身旁,死死的咬着牙說了一聲對不起,轉身走了。當她正走到電梯口時,電話忽然響了起來,她掏出來一看竟是齊韜的號碼,心裡的委屈一下就跑了出來,她接起電話悶悶的說:“喂,齊韜,我今天……”
“你現在在哪兒?”那頭齊韜出乎意料的沒有聽完唐子傾的話,語氣焦灼的打斷了她。
“在醫院啊……怎麼了?”唐子傾也聽出了齊韜聲音裡的不對勁,此時電梯剛好下來,她怕在電梯裡信號不好,就沒有進去。
“我十分鐘後到醫院去找你,在樓下等我。”
“到底……”不等唐子傾說完,齊韜就掛了電話,她心裡頓生疑竇,齊韜向來性情穩重,不急不躁,除非事發生了什麼大事,竟是讓他也急了。
不到十分鐘,齊韜的車果然就出現在了醫院住院部的樓底下,唐子傾如往常般想去開副駕駛的門,卻看到齊韜竟是從車後座開了門出來,他給她開了後座的門,說了句進去,然後自己也跟着坐了進去。
“發生什麼了?你電話你急急忙忙的……”唐子傾握着齊韜的手也是急急然大聲說道,轉眼卻看到駕駛座上開車的是一個陌生男子,便放低聲音問道:“他是……”
“這是老劉,公司的司機。”齊韜明顯不想多提這些,只是反手握住了唐子傾的手,眼中的神色竟是與剛纔病逝男人的那妻子那眼神如出一轍,唐子傾心裡驟然一沉,卻聽齊韜沉聲說道:“我接到英國的電話,奶奶快不行了,我今天就必須趕回去。”
唐子傾愕然說不出話,用手捂住了嘴,霎那間眼眶中積滿了淚水。
齊韜將她拉進懷裡交代道:“老劉這兩天會替我接送你上下班,你就住在我家哪兒都不要去……”
唐子傾揪住他的衣服,吸氣說道:“ 剛纔有個病人去世了,我安慰他的妻子,沒事的,會好的,但沒用,那個病人最後還是走了,她眼中的痛苦我看到了,卻不能安慰……”她頓了一小會兒,小聲而堅韌的說道:“齊韜,不要難過……有我呢。”
齊韜身子一戰,緊緊的將唐子傾摟住:“安心等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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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韜到達倫敦時,恰值午夜,黑色林肯疾馳在通往南肯辛頓區的M4路上,窗外的倫敦一如過往他曾看過的那般,沉穩中跳脫着狂野的寧靜,如一頭被暫時馴服的野獸,在午夜纏綿的雨絲中安然睡去。
齊韜斜靠在椅背上聽着電話,那頭是齊子校穩健有力的低音:“齊韜,不用急,你奶奶她等的住你。”
齊韜有些哽咽,悶悶的嗯了一聲,掛上了電話,撥通了地球那端的思念,卻是轉爲了語音留言,這丫頭,一定又忘了給手機充電了。
“唐子傾,接下來的幾天我會很忙,可能抽不出恰好的時間給你打電話,等忙完了這陣兒,我會盡快回來。”
一個小時後,車子停在了一幢紅磚別墅前,李芳華撐着黑傘站在門口的小花園前木柵欄門前,見齊韜從車裡下來,上前親自將傘遞了過去,齊韜接過傘,摟住了李芳華輕顫的身軀,在她耳邊低語亦是自我安慰:“Everything goanna be okay.(一切都一定會好的)”
齊老太太骨灰的入土儀式是在齊韜到了倫敦後的第三天舉行的,參禮的人不多,除卻延一幾位高層便只有齊子校夫妻,齊韜,還有Lawrence junior,齊韜五歲的侄子,他已故兄長Lawrence的獨子。大家站在齊老太太的爲入土的棺槨前,聲色凝重,安靜的聽着牧師的禱告。
“叔叔,你說Lucy也和爸爸媽媽一樣去天堂了嗎?她還能笑的這麼開心嗎?”LJ牽着齊韜的手站在他的傘下,一手緊緊握着一朵白色玫瑰,擡頭看向齊韜,雖然只能看到他的緊繃的下顎曲線和黑色的傘面。他對於生死沒有太多的概念,只知道以後將永遠見不到愛笑的Lucy,他心裡就無比的難受。
齊韜低頭淺笑,試圖讓自己看上去沒這麼沉重:“Lucy去了天堂,將她的快樂傳遞給每個小天使,小天使們則會通過每次的下雨將快樂傳遞給我們,所以以後每次下雨,那都是Lucy給你的快樂。”
LJ掙脫齊韜的手掌,接住一滴從傘面滑下的雨水,笑着說:“看!我把快樂握在了手心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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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老太太去世後,齊子校有意從延一主席的位子上退下來,便開始着手籌劃開會重推主席一事,如此一來,齊韜又不得不在倫敦多留幾日幫忙。
延一一向用人不避親仇,又能者任之,雖然齊韜是齊子校唯一的兒子,但憑藉其在亞太地區的出色表現,董事會還是一致同意讓他擔任主席一職,如此一來,除了能更好的穩固在亞太的經營狀況,而且對傳承齊家的企業文化也是大有裨益。
開完董事會,齊子校將齊韜帶進了自己坐了三十多年的辦公室。
“我知道你在亞洲市場的野心很大,我也很看好未來的發展勢頭,延一以後的發展就要靠你了。”齊子校說話向來嚴苛老派,在公司裡一向是一絲不苟的嚴肅形象,即便只是和兒子獨處的時候。
“我會努力的。”齊韜坐在自己父親的對面,表情與齊子校如出一轍,在工作方面,父子兩都是一樣的嚴肅對待。
但齊子校卻顯然聽出了他言語中的心不在焉,他勾起手指,敲了敲桌面:“你最近心神恍惚,在想什麼?”
“沒什麼。”齊韜淺淺一笑:“在想近期的企劃案是否可行。”
齊子校挑眉,繼而有嘆了口氣,說道:“你到底是我兒子,你以爲你不說我就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了?”
“您怎麼會這麼說?”齊韜不解,笑道:“爸,你別多想。”
齊子校指了指齊韜臉,也是淺淺一笑,意思明白不過,你的笑出賣了你的心。他的這個兒子,只有心裡裝着感情的事纔會笑的這麼淺淡漠然。
“我現在是以父親的身份問你,既然你接管了延一的事業,是否想過要定下來了呢?”齊子校是個雖然是個老派的人,很少提及兒女感情或婚姻的問題,但卻在三年前徹底醒悟了過來。三年前,就因爲他的武斷和不留情面,纔會讓LJ的父母魂斷大西洋。
父親的忽然提及,自然讓齊韜有些意外和緊張,開口忙說:“爸,這種事……”
齊子校揚了揚手,讓齊韜噤聲,他回頭看了眼電腦桌面上LJ在草地上奔跑的照片,嘴角揚起慈愛的笑,再看向齊韜說道:“我相信你自己會處理好一切,我的意思和你奶奶的意思是一樣的,你的婚姻,我們不會干涉半步。我活了大半輩子了,不想犯同樣的錯誤兩次,我們家不需要第二個Lawre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