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敏婧用最痛苦的方式結束了她和左容的孩子的生命。第二天, 術後病房,唐子傾緊緊抓着陸敏婧的手坐在她的病牀邊,看着她睡着了還緊鎖的眉頭, 發青的臉色, 默默流眼淚, 又是痛心又是懊悔。
從小到大陸敏婧都是強勢的一方, 她面上冷冷的, 嘴裡也常說着些能讓唐子傾嘔死的毒言毒語,但唐子傾反以此爲樂,顛顛兒的找罵, 因爲她知道陸敏婧向來最護她。她常說唐子傾是自己的私人出氣筒,能打能摔, 卻不允許其他人動唐子傾一根汗毛, 不然遇佛誅佛見鬼殺鬼。但唐子傾怎麼也沒想到, 她居然會用這麼玩命的方式去陷害周家的人,而爲她出氣。
“妞妞……你現在一定很痛吧……”唐子傾伸手扶過陸敏婧的額頭, 將散落在她臉頰上的髮絲拂去,低泣:“我這個當姐姐不但保護不了你,還讓你受這樣的苦,我真的是個累贅啊……”
陸敏婧想到阿姨爲了自己出車禍,妞妞爲了自己受折磨, 心裡只覺得被掏空了一股巨大的風口, 所有的苦痛歉疚統統一股腦的倒灌了進去,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心裡巨大的悲哀伏倒在陸敏婧牀邊嚎啕大哭。
唐子傾哭的身子猛顫, 忽然一隻手輕輕的搭在了她的肩上, 唐子傾以爲是陸敏婧醒了,猛地擡起頭, 卻發現她依然安睡,而這隻手的主人則是站在唐子傾身後垂眸的齊韜。
唐子傾回頭,胡亂抹了一把臉說道:“你來了,這次又麻煩你了,我實在是找不出能幫我的人了……會不會打擾到你的工作?你老闆會不會不高興?”
唐子傾和陸敏婧都沒什麼積蓄,陸敏婧在手術前也交代千萬不能讓她父母知道,唐子傾實在沒有辦法,只好向齊韜求助。
接到唐子傾電話時,齊韜正在開會,安排公司年終財政決算,剛聽完各部門的彙報,放在他口袋裡並不常響的那支手機忽然震了起來,齊韜低頭一看是唐子傾,就匆匆說了聲抱歉,走出會議室接通電話,電話裡傳來唐子傾焦急的聲音:“齊韜你現在能不能來趟醫院,救急救急!”
齊韜放下電話,連會議室也沒回,只是經過小秋辦公室時交代了她一句會議暫時取消就匆忙趕到了醫院。
“我們老闆有事也遛了,抓不到我,你放心。不哭了,再哭就醜死了,也給你妹妹一個好的休息環境。”齊韜說着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張溼巾,捧起唐子傾眼淚鼻涕全擰在一塊兒的小臉,看到她右臉頰上未消去的紅腫,心裡頓怒,眼神裡充滿了戾氣,沉聲問道:“誰打你?!”
“這不重要……”唐子傾無所謂的說道,看向陸敏婧:“妞妞已經幫我出氣了,也因爲這樣她被我給害慘了。”
齊韜輕柔的替她擦拭滿臉淚痕,觸及到她的傷口時,唐子傾身子微顫了一下,卻沒有呼疼,齊韜心疼得低語道:“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唐子傾哪收的住眼淚,任由齊韜擦着臉一邊哭道:“因爲我這臉上的一巴掌,妞妞替我去抱不平,她肚子的小寶寶沒了。”
“誰幹的?”
“我父親。”事到如今唐子傾也瞞不住齊韜,也簡而言之的說了自己的身世和事情的經過,淚眼汪汪的看着齊韜:“這些事都過去了,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救妞妞,我手頭沒錢,還欠着手術費,沒辦法才找你江湖救急的。”
齊韜怎麼也沒想到唐子傾背後竟是有這麼多的過往,他來不及慢慢消化,只是問道:“那孩子的父親呢?他在哪兒?”
“孩子的父親你也見過……就是那天陪顧盼一起來找我的左容,他爲了去追出國的顧盼,也出國了。”唐子傾也不知是當怒還是該怪妞妞死腦筋,明明知道左容的心,還這麼義無反顧飛蛾撲火。
“他知道你妹妹懷孕了嗎?”
“不知道,妞妞自己也是昨天才知道的,昨晚做的手術……孩子好小,只是一團小肉肉而已,妞妞好痛,我心裡也好痛……”唐子傾說到傷心處眼淚又涌了出來,自責的罵道:“都怪你唐子傾!你這個害人害己的壞東西!”
齊韜一把將唐子傾摟在懷裡,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只是不停的撫着她的背哄說“噓,不哭了”,他也是現在才知道真相,雖然只是冰山一角卻足以震撼了他整個身心。當日她失戀也只不過是在他懷裡默默的流眼淚,這次齊韜是真的感受到了唐子傾的巨大的悲痛。
“錢的事你不用着急,有我在。至於左容那裡,他似乎和江陽有幾分關係,要不要我託他將人叫回來,那畢竟也是他的孩子。”齊韜靜默了一會兒說道。
“不……必了……”說話的是陸敏婧,她緩緩的睜開眼,雙眼空洞的看着身前相擁的男女。
“妞妞你醒了!”唐子傾從齊韜懷裡出來,撲到陸敏婧身邊,摸着她憔悴的臉頰:“不找,我們不找那個負心漢,你放心。”
“姐,我沒事的……你不要太自責。”其實剛纔陸敏婧已經有了意識,齊韜和唐子傾的對話她都聽在了耳裡,只是藥物的關係一直說不了話也睜不開眼。陸敏婧艱難的扯了扯嘴角:“反正我就沒想要這個孩子……現在剛好,替你,出了氣,也給我,省了麻煩,算是這個孩子,給我積福了……”
陸敏婧一說完,眼角就溼了,那畢竟是她和左容的孩子,哪能真的就這麼鐵石心腸不痛不癢呢……孩子,是我沒有福氣做你的媽媽,對不起……
“你這個笨蛋!笨蛋!笨蛋!……”唐子傾一遍遍在陸敏婧耳邊哭着罵。
“別以爲,我躺在牀上就,收拾不了你,唐子傾你少橫……”陸敏婧瞪她,卻沒有一點氣勢:“爸媽都不知道吧?”
“放心,我就說你是去參加學校的實習了,還有,周均利和他女婿昨天被拘留了。”
“哼……”陸敏婧冷哼,看了一眼齊韜,又對唐子傾說道:“姐,要我安靜的休息一會兒,你和齊大哥去我媽那裡看看吧,她現在應該吃藥了。”
“好……”唐子傾點頭:“那一會兒再來看你。”
陸敏婧將視線又轉到齊韜身上說道:“齊大哥,你先留一會兒,我有話要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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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韜和陸敏婧單獨聊了一會兒就從病房裡出來,唐子傾知道妞妞既然要單獨和齊韜談,自然是有什麼事是不想讓她知道,也就沒有問齊韜,只是去洗手間衝了衝臉,就去了元欣病房看她。
兩人到元欣房裡的時候,她正捧着一本雜誌看着,唐子傾調整好心情,故作歡快的喊道:“看!阿姨,齊韜又來看你了!”
“陸太太,感覺怎麼樣?”齊韜臉上也是放着笑,過去寒暄:“我聽說您的主治醫生很不錯,像您這傷,要是復健的好,很快能借柺杖出去走走,不到一年就能完全康復了。”
元欣放下手裡的雜誌,看上去並不高興,只是沉聲對唐子傾說:“妞妞呢?”
“不是說她去實習了嘛,你怎麼還問?”唐子傾拆開一袋中藥,插上吸管給元欣遞過去。
“你說的我不信,齊韜你說,我相信你說的。”元欣別過頭,推開唐子傾遞過去的藥。
“阿姨你難爲人家幹什麼?”唐子傾佯裝生氣的說道。
“昨天她氣哄哄的跑去找周均利,我到現在也沒見過她,我能不着急嗎?我現在心裡堵得慌,就怕她出點什麼事!”
“昨天在半路我就把她勸回去了,只是沒能回病房就接到了學校的電話,匆匆走了,一會兒我讓她給你打了電話好不好啊?我的好阿姨!你快把藥喝了吧……”唐子傾惦着藥央求道。
齊韜微微一笑,不露聲色,很平靜的說道:“相信我陸太太,您的女兒真的去實習了,是臨時有空缺,她頂上了。您快喝藥吧。”
“好,我信你!希望你不是騙我,把藥拿來。”元欣豪氣的說道,向唐子傾伸出手掌彎了彎手指,唐子傾小心翼翼的送上,總算舒了一口氣,卻聽元欣也沉沉的嘆了一口氣:“現在我住院,妞妞去實習,家裡留下生活基本不能自理的爺倆兒,你姑父到沒關係,在外面能解決,就是小乖的營養要是跟不上就不得了了!還有他放學怎麼辦,那時候你姑父還沒下班呢……哎呀……”
“阿姨,你放心,包在我身上!”唐子傾拍拍胸口。
齊韜睨了一眼唐子傾,莞爾,誠心誠意的說。“我看這樣吧,讓小乖和子傾都住到我家去,我那裡可以做飯,上班時間也自由,我有車還方便接送小乖和子傾上學和上班。”
“那怎麼行!”唐子傾一口回絕:“已經夠麻煩你了,小乖可以和我住宿舍。”
“你那兒不能做飯,時間也不自由,難道要小乖天天吃食堂的飯菜嗎?”齊韜反問,唐子傾也語結,只得看向元欣求助,不住的搖頭,哪知一向最討厭麻煩別人的元欣竟是一口答應了下來:“那最好不過,有齊韜照顧我放心,只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幫我們,麻煩你了!”元欣嘴上說着麻煩,樣子看上去卻一點也不覺得麻煩。
“我和子傾是朋友,互幫互助應該的,子傾也常常幫我不少忙。”
“我哪有……”唐子傾小聲呢喃道,看看齊韜又看看阿姨,覺得他們的目光間傳遞着一種奇異的訊號,看上去似乎在說——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