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和唐霞馬不停歇的趕到搶救室外,顧超坐在搶救室外的門口,臉上的神情陷入深深的自責中。
我就納悶呢?他不是陪我爸散步嗎?好端端的怎麼會落水呢?
見我跟唐霞火急火燎地趕到,沒等我開口,顧超直接開口解釋,說他推我爸路過小池塘邊,那邊地面太滑,他又穿着皮鞋,一不小心就把我爸連帶着輪椅推進了小池塘裡。他不會水,所以就叫人來救,可那一會附近竟然連一個人影都沒有。好不容易找到人把我爸救上來,我爸就陷入了昏迷,緊接着就送到了搶救室裡。
聽完顧超的解釋,我真是莫名其妙,以前每天散步路過小池塘邊不是都挺好的嗎?昨天也沒下雨,地面會滑到什麼程度?
而且我爸住院這麼久,自從坐上輪椅之後,進進出出的治療多半是顧超在推到這裡推到那裡,他對推輪椅這項技術活肯定熟練很多,怎麼會因爲穿皮鞋就出現不小心呢?
再者醫院樓下的供病人和家屬散步的小池塘邊怎麼可能連一個人影都沒有,青天白日的好歹會有幾個人。
心中的謎團一個接着一個,突然腦海裡閃過一個念頭,那就是有人蓄意想害我爸。
念頭一冒出,我立刻讓顧超帶我去我爸剛纔摔倒的地方看看。
顧超有些不解,瞪大眼睛問,“小敏,你的意思是你懷疑……”
“嗯。”我點頭。
我爸莫名其妙跌進水池裡有太多的巧合了,而那些巧合加在一起就不是巧合那麼簡單了。
於是我讓唐霞先在搶救室外守在,我跟顧超去小池塘邊看一下馬上回來。
果然如我所料,顧超經常推我爸散步的小池塘邊被人做了手腳,地面滑是因爲被人倒了潤滑劑,不要說穿皮鞋就是穿板鞋都是摔倒。
至於小池邊附近的人,我和顧超打聽了一下,半個小時前在旁邊的小公園裡,有魔術表演,表演的內容是變錢,圍觀的人都有會五十到一百不等的觀看費,所以吸引了不少人過去。
呵,這世道哪來免費的午餐,顯而易見,那個魔術表演就是一個幌子,目的就是讓我爸落水……
“不好!”顧超突然驚叫了一聲。
我皺着眉問,“怎麼呢?”
“小霞有危險。”顧超一邊說,一邊往搶救室方向跑。
話音還未落,我好似被晴天霹靂當頭一擊,趕緊拔腿跟在顧超身後。
然而等我跟顧超汗流浹背地快步跑到搶救室外,唐霞果然已經不在了。
隨即我和顧超趕忙去詢問一旁護士臺的護士,得到的答案是剛剛在我們走之後,就有幾個人把唐霞帶走了。
護士挺熱心的,一邊說還一邊把剛纔的監控錄像放給我和顧超看。
監控錄像顯示跟護士描述的差不多,而帶走唐霞的不是別人正是顧浩,監控錄像還顯示唐霞期初還不願意走,顧浩不知道跟她講了什麼,她竟然心甘情願跟着顧浩走。
看完監控錄像,我徹底懵了,木頭一般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好一會。
我咬牙,愣着兩隻眼睛發癡地看向正在寫着急救室紅色字體的搶救室,原來一切都是顧浩在背後耍手段罷了。
我爸落水只不過是爲了把我跟顧超的注意力轉移出去的一個幌子,然後顧浩好方便帶走唐霞,他料定了我和顧超會察覺我爸落水不是一個巧合,他就暗度陳倉順勢把懷裡孕的唐霞帶走。
城府真夠深的,步步爲營,一步步算計得這麼好!
我爸不知怎麼的,搶救了很長時間,一開始我還站在搶救室外等,後來直接坐在候診椅上等。中途顧超去買過吃的,我沒有胃口吃。
近兩個小時後,搶救室裡的燈才熄滅。
一個青年醫生率先從搶救室裡走出來,看見我跟顧超在等,直接跟我們說,“去見病人的最後一面吧。”
話落,我只覺得自己似乎被雷擊了一樣,呆呆地站在原地。。
我爸早上的時候不是還挺好的嘛?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去了,而且明天上午就有手術了,不可能的!怎麼會見最後一面?
想到這,我立馬揪着青年醫生的領子,朝他怒吼,“不可能,你騙人,我爸明天就要手術了,怎麼可能這麼就死了呢?你這個庸醫,我要見張醫生……”
青年醫生沒說話,而是轉頭看向一旁的顧超,示意他把情緒激動的我給拉開。
顧超看到青年醫生的示意,趕忙動手把我拉開,跟醫生道歉說,“醫生,對不起,可是之前那個張醫生說,我爸身體不是挺好的嘛,怎麼可能這麼快就……”
青年醫生瞥了一眼我,又掃了一眼顧超,沉默片刻說,“其實葉先生的體內的癌細胞早就上週就擴散,不適合做手術了,如今再加上落水所導致的短暫性窒息,我們已經盡力了。”
“可先前那個張醫生不是說還可以做手術嗎?還說把手術推到明天的,他現在人呢?”顧超着急地問。
青年醫生一聽,身體怔了一下,不過又恢復正常,“不可能的,張醫生是我們醫院資歷比較老的醫生,又是葉先生的主治醫生應該對葉先生的病情很瞭解,不可能說出那樣的話。”
“那個張醫生現在人呢?”顧超不耐煩地問。
青年醫生回,“張醫生出國學習去了,今天早上的飛機。”
說完,青年醫生走了,還不忘輕拍一下顧超的肩膀示意珍重的意思。
我震驚得像半截木頭般愣愣地戳在原地,張着嘴,還未等我開口說出心裡的一個猜想,顧超突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聲嘶力竭地喊,“爸,是我們顧家害了你,顧浩那個混蛋壓根不是人,他連畜生都不如……”
我站在一旁麻木地冷笑,很顯然那個張醫生百分之九十九被顧浩收買了。
我算是明白了,爲什麼顧浩那麼在乎唐霞肚子裡的孩子,卻由着我們把唐霞從他手裡救出來,因爲在我們身邊早就安插了他的眼線,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監控範圍內。
等我和顧超情緒平復了差不多的時候,我們帶着沉重的情緒走進了搶救室。
我爸對顧超有知遇之恩,如果當初沒有我爸,顧超或許就只是一個普通的農村小夥子,下地幹活,種田養家,而沒想到他一直尊敬愛戴的人,卻將要被他的弟弟奪去了生命。
所以進去之後,顧超立刻跪倒在我爸的病牀前,拼命地跟我爸道歉,說什麼都是他們顧家的人對不起我們,先是唐霞,接着是我媽,現在又是他。
我爸沒有說話,只是戴着氧氣罩的嘴巴一張一合,呼出的氣把氧氣罩弄得霧氣濛濛的。
此時一旁的護士趕緊把氧氣罩摘下,讓我爸說話。
“不怪你……小超。”摘下氧氣罩之後,我爸艱難地吐出幾個字。
“嗯嗯嗯,可我怪自己,爸,對不起,真的對不起……”顧超依舊陷入無限的自責中。
我爸的喉嚨間咕嚕咕嚕響了幾下,似乎在醞釀一些話,半響之後,他偏過頭讓顧超站起來。
顧超含淚地起身,我爸的手突然生出一股力氣,把我的手拉到了顧超的手背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和顧超說,“小超,小敏和小霞就麻煩你照顧了,好不好?”
“我會的,我一定會照顧好她們姐妹的。”顧超哽咽地說,聲音發顫的厲害。
一旁的我感覺嗓子裡像是塞了硬塊似的,不上不下的噎着,難受的地含着眼淚地說,“爸,雖然小霞不是我的親生妹妹,但是我保證以後一定會把她當妹妹看,你放心好了。”
我爸眸光驚訝地一閃,對着我笑着微微地點了點頭,“小敏,爸相信你會照顧好小霞的。”
頓了頓,我爸喉嚨間繼續咕嚕咕嚕地響着,過了好一會他繼續說,“小敏,爸覺得你的親生父母並不是故意要拋棄你的,因爲在我們收養你之後,每年都會收到一筆錢,錢的數額有時候多,有時候少,我和你媽一直認爲,你的親生父母一直知道你的存在,他們一定有什麼苦衷纔會不要你的。”
“真的嗎?”我難以置信地問,眼睛瞪得很大,似乎很難接受這個事實。
我爸對我點了點頭,眼睛定定地望着我,隨即喉嚨又繼續咕嚕。
片刻之後,我沒有耐心了,直接開口問關於我親生父母他還知道什麼時,我爸拉着我的手的胳膊突然地垂下鬆開了,眼中所有的光亮隨着生命之火的熄滅徹底暗淡了。
滴的一聲,旁邊的心電圖從一個跳動的曲線變成了一條直線。
我木然地看了我爸好一會,才消化他已經跟我媽一樣離開的事實,先前壓抑的淚水在這一刻跟海浪一樣洶涌流下,腦海中裡回憶着小時候他待我的那些好。
印象最深刻的是小學一年級學習九九乘法表,我死活記不住,而我爸是教數學的,我的數學不好經常被學校老師拿來說事,還說我不是我爸媽親生的。
我爸知道後直接請一天假,用一天的時間教會我九九乘法表,並告訴我不管別人怎麼說,我都是他的女兒,誰規定數學老師的孩子數學成績一定要好。
即便後來唐霞來我們家之後,我爸再怎麼偏袒唐霞,他對我的數學成績抓得很緊,高考的時候,我的數學分數離滿分只有八分之差,這一切都是我爸的功勞。
人有時候挺犯賤的,父母在的時候,我們沒什麼感覺,可一旦離開了,即便他們之前對我們再苛責,那份苛責會隨着他們的離開消失殆盡,剩下的只有一些美好的記憶,亦如此刻的我。
漸漸地,我的哭聲逐漸變大,像個孩子般的嚎啕大哭起來。
不到三天的時間裡,我失去了把我養大成人的養父母,即便他們對我再不好,可畢竟有養育之恩,二十多年的相處時光多少都有些感情在,而今這兩個人就這麼先後離開了。
哭了好一會,眼前突然一片發黑,兩條腿就跟麪條似的,軟軟的,然後我就昏了過去。
等我醒來,我發現我自己躺在了病牀上,窗外已經是漆黑一片,顧超趴在病牀的一邊睡着了。
我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我只感覺心底很失落,一個是因爲我爸的去世,還有一個是因爲在我昏倒之後,陪着我的不是我愛的許子堯,而是之前背叛我的名義上的前夫。
想想真覺得可笑,又感覺自己有些可悲。
恰好此時,我的電話響了。
我的手機來電鈴聲的聲音有些大,趴在一旁休息的顧超被鈴聲叫醒了。
我趕緊伸手去拿放在桌子上的手機,一看竟然是許久沒有聯繫的沈盼盼打來的。
猶豫了一下,我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小敏,你現在在哪裡?”電話那端的沈盼盼聲音很急促。
我立馬回,“在醫院,怎麼呢?”
“我哥出事了,你快點過來看他好不好?他要見你。”沈盼盼聲音帶着絲絲哭腔。
我一聽,立刻答應,畢竟沈書安是因爲我才住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