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未闔上的房門,隱約可見半倚在病牀上吊着點滴的女子。
其實寧嘉薇現在的身體狀況可以出院了,只是爲了以防萬一,她還是多留了幾天調養身子,掛的鹽水無非也就是葡萄糖氨基酸之類的。
“要進去麼?”
曲暖搖頭,薄脣微抿,她想,寧嘉薇一定不想見到她,畢竟自己算是害死她孩子的劊子手,換成是她,她也不能原諒。
“你打算怎麼辦?”
“送她離開。”
曲暖驚訝與陸睿的坦白也愕然與陸睿的決定。
“你決定就好。”
“你不介意?”
“你都要送她走了,我還要介意什麼?”
介意又怎樣,不介意又怎樣?
日子還不是照樣過。
再說,他陸睿什麼時候在乎過她的感受?
有些事,有些感情有些關心,一旦錯過了時間再來,就已經晚了,因爲她已經不需要了。
陸睿沒有說話,站在她背後看着她挺直的背脊。
良久才緩緩開口。
“看也看過了,我們回去吧。”
曲暖點了點頭,陸睿推着她的輪椅轉了個方向。
忽然病房裡的人猛然轉過了頭,一眼便看到了病房外的兩人。
“站住!”
她嘶吼一聲,快速從病牀上跳了下來,拔掉手背上的針頭,猛然衝到曲暖面前。
“你還敢來!曲暖,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吧?你看到了,我的孩子沒了,你高興了?你高興了吧!”
“就是你殺了我的孩子!你把我的孩子還給我!你這個劊子手!“
“陸睿,你以爲你寶貝的女人有多純潔有多好嗎?還不是一隻別人不要的破鞋!”
“夠了!”
寧嘉薇死死的抓住曲暖的手臂,狀似瘋狂,赤紅着雙眸,美麗的眼睛裡滿是不甘和仇恨。
陸睿將人拉了開,這邊的吵雜引起周圍人羣的圍觀。
寧嘉薇的狼狽和不堪讓人指指點點,她的話也讓曲暖低垂下了腦袋,看不出情緒。
陸睿心頭一陣焦急,深怕這個小女人又鑽進牛角尖裡。
林澤擠過人羣,將失控的寧嘉薇控制住。
曲暖的輪椅因爲方纔的混亂而撞在了牆壁上,雖沒什麼大礙,但面上顯然也有些不好。
“怎麼了?撞到傷口了?”
陸睿連忙蹲到她的面前想要查看,卻被曲暖一把摁住了手,微微搖了搖頭。
“沒事,你看看她吧,她的情緒很不穩定。”
即使被林澤禁錮着還在不斷掙扎,嘴裡謾罵着些什麼,毫無章法毫無邏輯。
連陸睿都靠近不得。
“嘉薇姐,這是怎麼回事?”
陸琪好不容易擠過人羣,手中還拎着保溫壺,看着眼前的情況,驚訝的問道。
“沒事。”
陸睿看了陸琪一眼,將曲暖安全的護在了身後,冷聲說道。
“醫生,醫生來了!”
發起狂來的寧嘉薇連醫生都不讓靠近,只赤紅了眼,一心要向曲暖撲來,嘴裡囔囔着“血債血償”。
讓醫生給打了一劑鎮定劑才稍稍安靜了下去。
“我覺得她或許需要做一個精神方面的檢查。”
林澤脫下西裝外套,解開領口,後背滿是汗,對着檢查着寧嘉薇身體情況的醫生說道。
“您的建議我們會考慮採納,只是寧小姐心裡和生理上雙重受創,恢復起來難免需要一些時間。”
陸睿本還想送人出國呢,可現在這個情況,送出去只怕讓她去送死還差不多。
看着這會安靜的躺在病牀上的女子,陸睿眉頭微皺,骨節分明的手指搭在曲暖的肩膀上,有一下沒一下的安撫着。
“哥,嘉薇姐失去的到底是你們的孩子,是我們陸家的血脈,這幾天你不出現就算了,怎麼可以還帶着她…“
指着曲暖的鼻頭,陸琪一臉的憤然之色。
“你還嫌不夠刺激嘉薇姐麼?”
“抱歉,我沒有想要出現的。”
是寧嘉薇自己跑出來的,她也不想跟她起爭執,尤其是在醫院這種地方。
“那你現在在這裡做什麼?以勝利者的姿態來炫耀?”
“算了吧,這裡不歡迎你。”
“陸琪!她是你嫂子!”
“我可從來沒有承認過。”
“就算你不承認她是你嫂子,但她始終還是我的妻子,請你對我的妻子尊重點。”
“哥!”
“替她安排做精神科檢查,如果沒有意外就儘快安排她出國。”
陸睿冷聲說完,推着曲暖的輪椅就大步走了出去。
剛出了病房,就聽到曲暖說道。
“她現在這樣的精神狀況,不太適合出國。”
“她繼續留下來,對她來說也未必是什麼好事。”
“至少再緩一緩吧,她現在的精神太過脆弱,國外並不比滬市。”
滬市至少是在他們的眼皮底下,除了什麼事還能立即就知道和處理。
陸睿低頭看和曲暖的側面,喉結翻滾了幾圈,推着她到走廊的盡頭,拐角時才低聲說道。
“你不必把她的話放在心上,那個時候你不推她,她只會傷的更重。”
曲暖略微低垂着腦袋,露出細長的脖頸,點頭。
“我明白,只是忽然覺得她很可憐。”
陸睿冷嗤一聲,有些事情並不想讓曲暖知道,一些骯髒的不堪的,她不該知道也不該明白。
她就該在他編織的象牙塔裡安心生活。
“可憐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她曾經也在國外活的很好。”
曲暖忽然開口。
“陸睿,她曾經也是你的戀人,是不是你一旦不愛她了,就可以對她狠下心腸?”
看着她沒有表情的側臉,陸睿如寒潭一般的雙眸中暈染着滔天的怒意,卻生生被他壓制住。
這個女人,是故意說這些話的吧,估計激怒他有什麼好處?
握着把守的手指收緊,指尖因爲用力而微微泛白,喉結翻滾了幾圈才緩緩吐出一個字。
“是。”
既然他在她眼裡已經如此不堪了,那就繼續不堪下去吧!
不能讓她繼續像以前那麼全心全意的愛他,那麼,就讓她怕他,怕到不敢逃離他!
曲暖恢復的很快,麥文迪的醫術是業內出名的,而他除了必要時出現替曲暖檢查一下身體狀況和最後宣佈“可以收拾收拾出院了。”之外,他幾乎不怎麼露面。
要不是爲了履行當初跟陸睿的交易,只怕這個男人是根本不可能再出現在這裡。
鑑於寧嘉薇的精神情況,在陸琪和陸母的強烈要求下,到底沒有在當下將人送走。
但寧嘉薇的離開已成定局,只等她精神稍稍恢復。
病房內,張俊傑接過那張三十萬的支票,放在鼻間嗅了嗅,滿臉貪婪。
陷入沙發裡搖晃着修長的大.腿,誇張的黑色馬靴上的墜飾在燈光下一閃一閃的恍着寧嘉薇的眼睛。
“現在我們兩清了。”
“差不多吧,爲了留下,你可是夠拼的。”
“噠噠”兩聲,是皮鞋落在地上的聲音,張俊傑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着寧嘉薇。
“這張臉真是美,只可惜,臉下的心腸真是讓人不忍直視。”
“你…”
“好了好了,不要生氣,我也只是說說而已。”
“你現在可以滾了。”
“呵…”
張俊傑抖了抖手中的支票,將它疊了起來收入口袋之中。
“天真的姑娘,我們…來日方長。”
“滾!”
相比寧嘉薇的怒火,張俊傑卻顯得很淡定很悠然,哈哈的笑了笑便走了出去,帶上房門的同時還轉過頭來對她眨了眨眼睛。
空廓的走廊上沒有一個人,頭頂上的日光燈散發着“絲絲”的聲音。
張俊傑一手插在口袋裡,一手夾着煙向脣.瓣靠近,忽然一陣“噠噠”的腳步聲傳來,張俊傑下意識的順着聲音看去,只見一個穿着白色毛衣,下面一條破洞褲加運動鞋打扮的陸琪走了過來,她的眼眶還有些泛紅。
她是從家裡跑出來的,原因無二,被陸睿和陸老爺子罵的!
經過張俊傑身邊的時候發現這人正盯着她,她狠狠瞪了回去,美麗的眸子微微瞪大,卻因爲滿是水霧和紅腫不僅沒有覺得怒意,反而更顯可愛,讓人忍不住想要攬入懷中憐惜一番。
“看什麼看,再看就把你眼睛挖出來!”
張俊傑輕笑了一聲,聳了聳肩膀,修長的身子微微側開,讓出道讓她先走。
看着那女人消失在走廊盡頭的身影,張俊傑痞氣的嘴角微勾,細長的眸子裡閃過一抹笑意。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着,張俊傑掏出,貼在耳邊。
“怎麼樣?”
“當然,我出馬還有什麼辦不成的?等着哥們,今晚海晏酒吧,不醉不歸。”
“哈哈哈,就哥們你夠人品,成,今晚見。”
陸家小樓,兩人已經搬回來有一段時間了。
曲暖這段時間以養傷爲主,她也由這個藉口讓陸睿繼續睡客房。
她不知道這個男人有沒有怨言,至少他從來沒有在她的面前表現出來過。
她向來深居簡出不問世事,自然也不知道事情發生之後陸睿承受着多大的壓力和麪臨了什麼樣的狀況。
董事會轟動,股票下跌了幾個百分點,而他卻在最關鍵的時候消失不見了。
現在董事會裡幾個老頭不滿的想要罷黜他!
寬大的會議室裡,陸睿端坐在長形會議桌的最前端,身後是不斷滾動着的ppt,他手中把玩着派克鋼筆,漆黑的眸子卻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