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之中,秦臻覺得自己一副肉身好像一會兒浸泡在極寒的冰川之中,骨髓中都透着寒氣,一會兒又好像在烈火之中炙烤,烤的他口乾舌燥。一會兒像在雲端,全身綿軟無力,一會兒又好像在刀林箭雨中,每一寸肌膚都如撕裂一般。
如此渾渾噩噩的過了之後,等到醒來,秦臻一眼就看到蘇燁正趴在臥榻旁邊淺眠。
伸手碰了碰她,蘇燁瞬間驚醒,連忙坐了起來。
“王爺醒了?”
“王妃呢?”
“不如先讓太醫爲王爺看一看吧。”蘇燁避而不答,秦臻的心就吊在那裡,顫顫悠悠,顫顫悠悠的,不知道該放到哪裡。
帳外的人聽到帳子裡的動靜,一擁而進,軍醫看到秦臻坐了起來,舒了口氣,躬身上來行禮。
“王爺醒了,可否讓老夫把把脈?”
老軍醫跪了過來,蘇燁連忙讓開位置,好讓軍醫好好的看看。
老軍醫捋了捋鬍子,笑眯眯的按上秦臻的脈門,過了許久之後,呵呵笑了笑道,“此番有驚無險,實在是王爺福澤深厚。如此一番之後,寒毒已經被壓制了下去,暫時是不會躁動不安了。此後,王爺只需要好好休養就可以了。”
寒毒沒事兒,噬心蠱也沒事兒,那陸涵汐呢?
讓軍醫下退下,秦臻冷着一張臉看着蘇燁。最終,蘇燁承受不住,跪了下來,“回王爺的話,王妃此番應該在城樓上。”
“城樓?她去城樓上做什麼?”秦臻有些不解,不過三天,又出了什麼狀況?
“王爺,您昏迷的三天裡,先前說您將死的留言越來越盛,不知道什麼時候傳到了北羌,自昨日開始,北羌大軍就連番來犯,王妃和諸位將士一起在城樓上死守……”
“胡鬧!她不過是一個大家小姐,你竟然讓她去打仗!”秦臻五味陳雜,不知道該如何表達。
其實他自己也清楚,陸涵汐不是普通的閨閣小姐,帶兵打仗就算不能大獲全勝,也不會讓北羌在這裡討到什麼好處。
但是,
連年征戰的他很清楚,軍心不穩之下,什麼變故都有可能發生。
“蘇燁,取我的戰袍!”
陸涵汐和慕容清站在城樓上看着下面烏泱泱一片的北羌軍隊攻城,眉頭緊皺,手上卻不曾停下。
慕容清站在陸涵汐身邊,幫她擋去飛來的箭矢,陸涵汐則一道道的下着命令,和諸位將軍一起調度兵防。
攻城已經攻了一天多了,一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戰事膠着在一起,誰也不讓誰,不過大昭並沒有多少壓力,畢竟慕容清是早有準備。
他們回來的那一天起,陸涵汐照顧秦臻,慕容清就打着陸涵汐的名號,憑着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成功的贏得了秦臻帳下幾位將軍的信任,將城中的佈防重新調整了一下。
慕容清和幾位將軍,將城中的士兵取出四分之一,分成三撥在城樓瞭望和警戒,剩下的則加緊練兵,沒有練習攻擊之術,練習的大部分都是一些防禦的戰術,並且抽出很多工匠做了很多便於防禦的工事出來。
所以,雖然已經攻了一天,但是軍中將士早有準備,倒也不顯倉促。
隨着時間一點點的消耗,城中的儲備越來越少,軍心也有不穩之勢。
“王妃,石頭已經沒了。”
有士兵來報,陸涵汐想了想,問道,“可還有桐油?”
“回王妃,不多了。”
“全部從城牆下頭往下倒,點火!”
桐油本就準備的不多,這一路燒下去,陸涵汐只慶幸城門是夾了生鐵的,不然一把火也能把城門給燒沒了。
“且慢。”慕容清突然制止,指着從左邊抄過來的一路軍隊問道,“那是什麼?”
從裝束上看是自己人,但是,此番他們並沒有下令進攻,只是防守,誰這麼不要命的往外衝?
那路軍隊人數不少,陸涵汐心提了提,說暫且先不要用桐油,用石頭頂一會兒看看再說。
不過一炷香的時間,那路大軍就好像一柄長刀,將源源不斷的北羌軍隊攔腰截斷。
北羌領頭的將軍見勢頭不對,連忙鳴金收兵,卻依舊晚了一步,被一柄長槍刺穿喉嚨一命嗚呼。
擒賊先擒王,將軍一死,整個北羌軍隊瞬間沒了氣勢,變得六神無主。陸涵汐下令,讓秦臻帳下素來善戰的王將軍帶兵出城,將那軍隊給迎回來。
“屬下遵命!”王將軍依稀記得似乎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血液翻騰過了,方纔那一隊的首領,似乎是王爺啊……
大昭軍隊魚貫而出,如砍瓜切菜一般收拾了城樓下的殘局,緩緩逼近剛剛奮勇殺敵的友軍,等到近了,王將軍纔看到,領頭之人,確實是秦臻。
這場戰事猶如夏日的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陸涵汐看到秦臻策馬歸來的時候,楞了一下,忽然有點想謀殺親夫。
秦臻也敏銳的覺察到了陸涵汐的怒意,是以在進城之後就讓幾個將軍帶着人去清點傷患,自己則飛快的走向陸涵汐。
抱着胳膊看他一步步走進,陸涵汐皮笑肉不笑,“秦王殿下乃真英雄,剛下病榻就上戰場。”
“王妃也巾幗不讓鬚眉,彈指間灰飛煙滅!”
蘇燁說,陸涵汐是直接從病榻前衝到戰場上去的。本來,蘇燁會帶兵過去,可是,慕容清說,陸涵汐會比蘇燁有用的多。陸涵汐怎麼說也是王妃,能代替王爺出戰,即使什麼都不做也能穩定軍心。
蘇燁還說,陸涵汐已經不眠不休好多天了。
秦臻是很生氣的,可是看到她憔悴的小臉的時候,又生不起氣來。
一路從京城趕到這裡,風餐露宿,到了之後,又何曾喘息的深入敵腹,取得羌活之後,衣不解帶的照顧他,不分晝夜。
現如今,又爲他親上戰場……
即使有人能護她周全,可是,他依舊不願她如此。
若是可以,他寧願她如雲素一般藏於府中,永不露面。
“罷了,跟我走吧。”最先軟下來的,自然是秦臻,伸出一隻手,還帶着戰場上的血腥氣,陸涵汐也不介意,伸手去捉,笑眯眯的跟他一起走下城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