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猛地一震,不是氣憤他刁鑽的話,而是驚訝唐長官竟然下野了!
算算時間,距離四年換屆還有幾個月,他難道出了什麼意外?
見我表情陰沉,牛勵以爲他的話嚇唬住我,臉上得意之情更甚,拍拍我肩膀說道:“看樣子你是明白了,識時務者爲俊傑,你畢竟接受過高等教育,跟普通市井流氓還是有區別的!”
言語刺耳,可對於如今的我來說無所謂了,我笑笑說道:“院長開心就好,我有事先走,你們聊!”
我轉頭跟楚晴嫣點頭示意一下。開門走出辦公室。
“林飛……”臨走之前,楚晴嫣咬着嘴脣叫住我,表情羞愧難當,似有很多話要對我說。
我肩膀一聳,沒做停留。隨後來到學校大禮堂,參加了畢業典禮。
學生代表的致辭,各位校領導的講話,讓我感受到了濃濃的學術氛圍,一直以來我都感覺學校的生活是最美好。無憂無慮的,但這種生活我沒經歷多久,現在卻要結束了,人生最遺憾的事情莫過於此。
中午的時候,我找舞藝在附近的飯店簡單吃了口飯,她回家準備下周的畢業論文答辯,我則是打了個車,直奔唐逸塵家裡。
他下野的消息太震撼了,完全超出我的預料,我少了一個官場上的大靠山。有些事情更加難辦,同時我更牽掛這兩年時間他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才讓這位鐵腕高管隱居幕後。
來到這片熟悉的職工小區,普普通通的環境,經歷兩年的時光看起來更加老舊,他在位的時候我驚訝於這樣一位大人物,居然蝸居在這種不起眼的地方,如今他下野更加不會有人想到,曾經那個兩袖清風,爲人民幹了無數事實的人,默默無聞的生活着。
或許這就是一個清官的選擇與歸宿,他心裡能接受,我卻爲他鳴不平。
籬笆圍成的小院中,一個熟悉的背影正在拿着花灑給盆栽澆水,普普通通的白色襯衫,比以前單薄許多的背影,如果不是身上那種與衆不同的凌然正氣,沒人會把他與曾經的鐵腕判官聯繫在一起,我在院外默默注視很久,心裡泛起了酸楚。
不多時。從屋裡走出來一個人,是李鑫,對方看到我眼前立刻一亮,跑出來拉住我的手。
“唐長官,你看是誰來了!”李鑫興奮地說道。
他彎腰澆水的動作停下,轉頭看到我,暗淡的眸子裡瞬間光彩熠熠,也只有舊人重逢的場面,能讓他平靜的心再起波瀾。
“好小子,我就知道你不會那麼輕易死,好,回來就好,比以前更壯,更有精氣神了,看來這兩年你沒有虛度。”唐逸塵點頭微笑,語言簡約爽朗,與過去那個他並沒太大差別。
“昨天回來的,本來想立刻來看你,瑣事太多,今天匆忙趕來也沒給你帶什麼見面禮。”我歉意地說道。
唐逸塵擺擺手。將我拉進屋子裡,簡約古樸的房間一成不變,只是過去的鐵腕,變成了如今的平頭老百姓。
老舊的書桌上,早就擺着茶葉還沒有喝。像是給什麼人事先準備好的。
“唐長官一會有客人要來嗎?”我詫異道。
李鑫笑着說:“昨晚理工大學一戰,你一己之力吊打楚飛,這事情基本在官方已經傳了個遍,我一早就把消息告訴了唐長官,你說這茶是給誰準備的?”
沒有電話的詢問,就知道我今天一定到訪,這是唐長官對我性格的瞭解,也是對我人品的肯定。
“都說了多少回了,以後不要叫我唐長官,叫我老唐就行,怎麼就記不住?”唐逸塵嚴厲的呵斥道。
李鑫暗自神傷地點點頭。
我舔舔嘴脣心裡不是個滋味,可還是固執地說道:“你的事情我聽說了?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爲什麼會下野?”
唐逸塵全神貫注的沏茶,並沒因爲我的話出現任何反應,顯然不太想提這件事情。
李鑫有些耐不住性子,搶先解釋道:“因爲北京的局面這兩年發生了劇變,原本扶持唐長官上位的老領導引咎退位,連帶着他提拔的一系列人都陸續被擠兌,唐長官也沒到下野的地步,只是上頭要把他調撥到主抓農業生產的位置上。那個職位是一個虛職,沒有實際意義,相當於養老,所以唐長官拒絕了主動辭職,離開前把我推薦到陽城公安分局。當執法大隊大隊長。”
李鑫從原來的助手變爲了市局的執法大隊大隊長,屬於升遷,而且陽城是省會,李鑫領副局級的職稱,權力相當於普通城市的正局級,權力不小,這是唐逸塵爲自己忠心懇懇的手下最好的交待。
可用唐逸塵的位置換回李鑫如今的官職,得不償失,我能想象到,這件事情與洪門的衰敗和鹽幫的野心脫不了關係,他們的黑手已經伸到了京城,令人驚歎。
“寧省失去白麪包青天,今後的日子光明漸遠了。”我低聲感嘆道。
唐逸塵將茶沏好,遞給我一杯,還是兩年前的味道,醇香甘洌。
“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長江兩岸幾十年的界限終於被打破,我的下場是遲早的事。我已經看開,只是三個月後的換屆選舉其結果令人堪憂,國家恐怕要從社會主義發展路線脫離,步入資本主義進程,忘祖棄宗。天理難容啊!”唐逸塵手掌緊握着紫砂茶杯,聲音愈發森嚴,到最後氣憤的將茶杯摔在桌子上。
從建國初期開始,我們國家走的一直是社會主義路線,遵循馬克思主義。後來是三個代表思想,講求的是共同富裕,社會平穩發展。
而一旦步入資本主義進程,相當於歷史的車輪後退,模仿西方國家發展理念,其結果會讓有錢的人越來越有錢,窮人越來越窮,階級差距愈演愈烈。
尤其是我國人口重多,如果讓絕對數額的財富掌握在更少數的人手裡,那社會發展將更加不平衡。偏遠地區的勞苦大衆,生活會更加艱難。
“社會主義路線已經發展了幾十年,人民安定,國泰民安,爲什麼要改變,高層常委們怎麼會答應?”我問道。
唐逸塵稍稍平靜了一下起伏的心緒,感嘆道:“政治局面歷來就比其他事情要複雜,社會發展越進步,人們的物慾、財欲、對權力的慾望就會更加強烈,社會主義路線是讓財富平均分配,那樣的話權力中心的人所得到的東西就少,近年來,親美、親日的思想沒有一刻在政治圈中停止過,原本老一代領導人還在,一些人不敢放肆。而如今平衡局面被打破,傳統在衰落,發展的初心一點點扭曲,權力的爭奪前所未有的高漲,這種局面已經不可避免。三個月後的選舉結果,會將國家帶上一條完全背離的軌道上,表面上看不出什麼,但窮人會越來越窮,老百姓的血汗錢沒有幾個會抓在自己的手上。這就是野心在作祟。”
我今天來唐逸塵這裡,一是探望他,二是想打聽一些消息,卻沒想到剛一聊天,就談到這麼沉重的話題。
兩年前我們打鹽幫,唐穎帶領二號強者傾巢出動,那時我還不能完全理解她的用意,現在看來,她的做法是對的,只是結果令人遺憾。
“清朝時期我們被八國聯軍掠奪,抗戰時期被島國侵略,血與恥的歷史人民無法忘懷,但那些心懷野心的當權者卻可以無視走資本主義路線,我們老百姓爲國家榮譽拋頭顱灑熱血,組建軍隊對抗外敵,到如今卻被自己國家的人給坑害,世上不應該有這種道理。”我自顧自地說道。
“難道,就沒有能扭轉這種局面的辦法?”我問出了關鍵一句,目光灼灼看向唐逸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