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八十七章 蒼茫山頂,驚雲之巔
兩國交戰不斬來使,然而面對這冷玉兒以及身後那些身上帶着凜然強勢氣息的人,慕容晴天派來的使者總覺得泰山壓頂般的沉重,沉重得連顫抖,都不知該怎麼顫抖,不是不敢顫抖,而是忘記了該怎麼顫抖。
這就是那個驚採絕豔的帝王的敵人,這世界上恐怕也唯有她配得上是慕容晴天得敵人,可是他總覺得在這世間似乎,也唯有這個女子可以站在他的身旁,陪他一起手握天下。可惜命運總是這般的作弄人,他們竟然會是敵人?
那個來使感慨萬千的同時,卻是一動也不敢動,或者忘記了該怎麼動,彷彿他一動,下一刻便是滅頂之災,他送來的是什麼,他知道,在那張靜冷的容顏上他也看到了死亡的氣息,到現在爲止,他不知道這一次他能不能活着回去?
“你們皇上有沒有帶什麼話?”緊握着掌心,輕輕地擡眸,眸光冷若冰霜,寒若殘星的掃過那個穩穩的站着,卻明顯手不是手,腳不是腳的來使,沒有一絲波瀾的問。
這個來使她從未見過,冷玉兒知道,肯定是慕容清影特意挑選,他在告訴她,再相見他們是從未見過的陌生人,想到這裡,冷玉兒的脣邊漾起一絲蒼白的笑意,他們之間也許本就是不曾相見的陌生人。
“皇上說蒼茫山頂,驚雲之巔,備有美酒,恭候琬琰郡主大駕。”清泠泠如冰水般的聲音劃過耳畔,彷彿在心上結成了冰,來使只覺得自己的心被凍住了,而那冷汗卻不由自主地從毛孔裡鑽出,他不敢擦拭,任由那汗滴一滴一滴的滴落,有些結結巴巴的回答。
“本郡主準時赴約。你可以走了。”漸漸收斂身上的殺氣,冷玉兒橫掃了一眼大汗淋淋的來使,面無表情地回答。
來使不知自己是怎麼走出來的,冷風一吹,他才發現自己渾身已經被汗溼透,仰頭望天,天還是那麼藍,陽光還是那樣的炎熱,心好像又變暖了過來,他依稀記得自己好像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回頭再看卻是那一襲飄渺而去的紅衣。
一襲紅衣,宛如浴火的鳳凰,冷玉兒拿着一把長弓。一步一步走向崢嶸險峻的蒼茫山頂驚雲之巔。
遠遠的山峰,慕容晴天回首,與冷玉兒遙遙相對,卻是眼含笑意,如望着一直手到擒來的獵物一般的望着她。大聲的笑道:“琬琰郡主,不知本王送的禮,琬琰郡主可滿意?”
“對自己忠心耿耿,浴血奮戰的將士都殺,琬琰佩服,但不知楚王有沒有興趣再殺幾個。那樣,琬琰在戰場上也能夠輕鬆一些。”清亮的眸光從慕容晴天的身上掠過,冷玉兒駐足。遠遠的彼此相望,雲淡風輕的笑道。
當然她所暗指的那幾個人是風無涯、風逐月、李靜影、武寧輝,甚至是慕容清影,反間計,她也會。雖然這只是無關痛癢,卻是在告訴他。也是在告訴自己,一旦站在戰場之上,彼此便是敵人,永遠的敵人,不死不休。
天清如水,白雲浮玉,天地一片靜謐清幽,盈盈如水的眼眸,看不出一絲悲與喜,這就是他們的命運,縱使披荊斬棘也終有一天咫尺天涯,形同陌路,抑或兵戎相見,金戈鐵馬,踏碎江山,彼此又何必執着?不如相見不相識。
“本王佩服,也欣賞琬琰郡主,我們兩國還是像以前那樣兩國聯姻,互遞婚盟,換取這天下太平如何,還是那句話,本王還沒有後*宮,本王可以保證唯琬琰一人,琬琰郡主可以與我並肩而立,俯視天下,琬琰慎重考慮一下怎麼樣?”
一雙黑瞳宛如那風華無限的大海般深湛不見底,如無賴一般戲謔的望着冷玉兒,卻是很認真很認真的說道,讓人分不清他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抑或信了便是真,不信便是假,一切皆在一念之間。
自從見到那張靜冷容顏,總覺得自己的心慾壑難填的想念着她,也許只有她能夠站在自己的身邊,陪他看盡天下,可惜,他們竟然是敵人,於是一切的思念,變成萬千的虛無,消失在蒼白的指尖,徒留脣邊一抹自欺欺人的笑意。
“慕容晴天,你的胃口太大了,想要兵不血刃的讓我渭國臣服於你嗎?”輕聲一笑,冷玉兒不帶一絲感情的望着慕容晴天,戲謔的諷刺道。
“一個女人管着天下,還要上戰場的生死相搏,琬琰郡主不覺得太累了,本王替琬琰覺得累,本王是天命所歸,跟着本王你不會吃虧。”遠遠地相望,誰都沒有走近的意思,慕容晴天如無賴一般望着冷玉兒,風流不羈的笑道。
“生死各憑本事,慕容晴天接招吧。”柔美一笑,冷玉兒伸手取下身側的弓箭,冷冷的笑道。
彎弓,搭箭,拉弦,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不過可惜的是,那幽涼冰冷的箭鏃對準的是曾經相愛人的心口。
“琬琰郡主客氣了,多謝提醒。”俊美的容顏宛如初見般無賴的笑着,反手一握,亦是取下身側的弓箭。
不得不說兩個人心有靈犀,明明是相約喝酒,卻偏偏都帶了一張弓,和那一襲紅衣一樣,彎弓,搭箭,拉弦,將那冰冷的箭鏃對準冷玉兒的心口。
風從耳畔吹過,宛如琴音出弦,天與地的時間彷彿從此靜止下來,蟲兒不鳴,鳥兒不叫,唯有那一襲紅衣與一襲白衣在風中獵獵飛揚。兩人同時鬆手,兩隻箭鏃宛如毒蛇吐信一般,疾若雷霆,迅如閃電的飛掠到兩人的眼前。
然而他們兩個人都沒有躲開,只是那樣靜靜的站着,好似篤定那致人性命的箭鏃在下一刻,不會插在自己的身上。
林暗草驚風,將軍夜引弓。
平明尋白羽,沒入石棱中。
冰冷的箭鏃沒有插在兩人的心口,而是插在了彼此身後的石壁之上,徒留那白羽隨風微微的顫動,兩隻箭鏃並非陰狠的取人性命,不過是考驗彼此的膽識,誰動誰輸。
“琬琰郡主好膽識,本王想過了,本王作戰計劃不變,琬琰郡主有沒有膽識相信本王一次,我們下一場江山得棋。”箭鏃從耳畔穿過,一縷黑髮飄落在風中,慕容晴天靜望着同樣一動未動的冷玉兒,清朗的笑道。
“楚王也是好膽識,既然楚王提出,本郡主又怎能拒絕?我們爲天下蒼生一局定勝負,我輸,渭國從此劃入你的版圖,你輸,在你有生之年,漓楚永不過蒼茫山勢。”紅衣獵獵飛揚於風中,冷玉兒一步一步走到慕容晴天面前,雲淡風輕的笑道。
“有意思,琬琰郡主果然憐憫天下蒼生,那就爲天下蒼生,定生死一戰。”明亮一笑,慕容晴天擡手倒了一杯酒,優雅的遞到冷玉兒的面前,朗聲說道。
驚雲之巔備有美酒,既然赴約怎能不喝一杯酒,這一杯酒便是他們的協議,當然慕容晴天自然知道冷玉兒的意思,世間哪有一戰定輸贏,渭國後院起火,除了與他定下生死一戰,速戰速決之外,她再也沒有別的辦法拖延下去。
可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雪幽國已經佔了先機,現在他們誰都拖不起,這場仗沒完沒了的打下去,不但對於渭國沒有好處,對與漓楚更是沒有好處,蒼茫山易守難攻,到時候就算他兵不血刃的拿下蒼茫山,整個渭國也已然劃入雪幽國的版圖。
“希望閣下守約。”沒有絲毫猶疑的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冷玉兒輕聲笑道。
“明日辰時,恭候大駕。”與此同時,慕容晴天亦是飲下杯中之酒,歃血爲盟一般的篤定說道,隨即從驚雲之巔飄渺而去。
從近處看她,她一顰一笑都充滿了誘人的熟悉味道,他害怕他再晚走一步,他會情不自禁的把她擁入懷中,從此不管什麼天下,不管什麼江山,可惜不行,他的弟弟還等着他拿渭國的半壁江山去換,這是他與慕容傾城的交易,怎能夠置之不顧?
“玉兒,慕容晴天的話有幾分可信?”眉宇緊鎖的望着在從驚雲山顛離去的慕容晴天,不放心的常峰從隱蔽之處飄了出來,有些猶疑的問道。
畢竟沒有人會愚蠢的將作戰計劃明明白白的告訴與人,更可氣的就連那時間也精確無誤的說了出來,除非他是一個很自負的人,可是印象中的慕容晴天自信,卻絕非自負、自大之人,不由的令人懷疑其中有詐。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更何況他是帝王,他一定會守約,否則又怎對得起帝王星現,天命所歸的預言。”曼聲一笑,冷玉兒亦是從那驚雲山顛飄渺而下,篤定的說道。
她知道他不會騙她,就算是傷害到底也從未騙過她,只不過是她從不問,他也不說,就算問了,他不想說的也從未說過,這一次,也一樣。
既然這一場仗必須打,那麼就光明正大的打一場,一場過後,一切做個了斷,這個世界的一切一切,都與她無關,包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