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還知道害怕?”門外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一個身着蓑衣的男子徑直走進雅緻奢華的房間,斗笠輕輕掀起,正是隱隱含着些怒意與威嚴的花靜風。
“父親?”花解語心中一凜,慌忙行禮,她怎麼會想到一向不喜歡蓑衣的父親今天會穿着一身厚重的蓑衣回來。
“父親大人安。”花千語微微行禮,沉靜的沒有半點波緒的親手幫父親將沉重不便的蓑衣解下。
“父親,皇上......”花解語再一次不安的欲言又止。
倘若真的讓那個時常掛着欺人騙世的雍雅笑容,卻難以琢磨的皇帝知道她在他背後說了些什麼,恐怕他明着不會懲罰自己,背地裡殺了她也說不定,想到這裡,她渾身再一次一凜,身上不由得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終於也嚐到了一絲害怕的滋味。
“現在皇上不會在意你這點小事,但是太后娘娘倒是問,兩個丫頭受氣了?”花靜風淡淡的回答,臉上不帶有一絲一毫的波緒,從花千語的手中接過茶杯,清淺的飲了一口。
是不是真的不在乎,他卻一點也沒有把握,君王,那張深不可測的臉上根本看不出任何的不同,依舊是隻關心沿海區域的地震餘下的諸多問題。
“是,我是受了那幾個臭丫頭的氣,父親你一定要爲我做主啊。”花解語眸中隱隱淚光,幾欲滑出有些通紅的眼眶,嬌嗔的撒嬌道。
平時無論惹了多大麻煩,只要她是這般表情的望着自己的父親,那麼她的父親無論是生多大的氣都會不自覺的消了,因爲姐姐說過,她這般表情最像她們早逝的母親,於是這也成了她對付父親最有力的武器。
“你受氣?那是你自己窩囊,再說太后娘娘問的也不是你,那個丫頭也說得對,早晚有一天你會連累了爲父。”手中的茶杯重重的落在桌子上,再一次靜冷的望向兩個女兒。
她的兩個女兒自慕容傾城出嫁之後,在鳳凰城裡拔得頭籌的無人能及,可是今天在那千百竿蒼翠的修竹間看到的那個女子,那個不施粉黛,不帶釵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甚至是榮辱不驚,卻自有一股清貴高華在渾身流轉的女子,他心中隱隱有一絲失落。
“姑娘莫要打了,我還要救人。”
“救人?你救了他,讓他再來殺我嗎?”那個如銀鈴般的的聲音此時此刻依舊迴盪在耳旁。
“花靜風,沒想到你是這種人,下一次見面,我一定會殺了你。”可是最後他沒想到的是,他們之間的結局竟然是這樣一句冰冷而絕情的話。
三十年了,她的母親是不是也像太后,像自己這樣一般的老去?美人垂暮,英雄老矣,這就是人生無奈的結局。
恍恍惚惚,三十年的歲月如流水一般而逝,這個世界似乎已經不再屬於他,他是不是也該急流勇退,舍卻這一身的朝服,這一世的榮華,尋一處清幽之地,過一些快樂無憂的生活,不再糾纏在他們之間那些解不開的恩恩怨怨之中
可是再回過頭來望一眼自己的兩個女兒,他的心中卻有舍不下這諸多的牽絆。
有女同車,顏如舜華,將翱將翔,佩玉瓊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有女同行,顏如舜英,將翱將翔,佩玉將將。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姜氏自古出美女,古之有齊文姜、齊宣姜,三十年前有個姜婉,而她的妹妹姜柔,在他眼裡永遠都是一個不可替代的人。
風前帶是同心結,杯底人如解語花極品老闆娘。花解語,不但模樣與他的妻子姜柔一樣,就連那天真嬌憨的脾氣也同她一模一樣,加之這些年來慣得不成樣子,更是讓他放心不下。
在這個世界,就算是要做一個傾國傾城的紅顏禍水,需要的也是足夠的聰明,否怎能在四面楚歌、天下咒罵之中依舊安穩的坐在最高的位置。
名花傾城兩相歡,常得君王帶笑看。多少年來,運籌帷幄精心爲兩個女兒鋪好的道路就這樣被她破壞了,他心有不甘。
倘若離開,他也不會在二十年前任憑一個女子跪死在他的門前而不救,倘若就這麼放棄,他也不會在二十年前因違背永不入仕的祖訓與哥哥割袍斷義,毅然決然的踏上官宦之途,而現在,只是一個小小的黃毛丫頭,便讓他生出放棄之心,他如何甘心?
“父親息怒,妹妹她不懂事是我照顧得不周......”花千語隨即拉着驚怔的花解語盈盈跪倒在地,恭謹的言道。
“哪裡是你的錯,分明是她的性子隨她的母親。”花靜風又望向自己的女兒花千語,伸手扶起兩個女兒,心頭不禁老懷安慰。
同樣是父母所生,千語的性子和他卻是一模一樣,穩重端莊,大方得體,從未有過一絲半毫的僭越,只是她的性子也和他一樣的不肯低頭。
“再過些時日宮中會大選嬪妃,你這個樣子讓爲父如何安心的讓你入宮?”深深的望着眼前的兩個女兒,腦海中思緒紛亂,卻沒有半點顯露的淡淡說道。
“先皇剛剛殯天,皇上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大選嬪妃?”花千語不解的問。
“最快半年,最慢一年,皇上身邊沒有女人,就算太后不急,這下面的文武百官也會有人着急的讓皇上選妃,畢竟皇嗣重要......”花靜風依舊淡淡的說道。
“父親,我......我不想去。”花解語有些不安的小聲說道,她心中已經有個喜歡的人了,怎能再去選什麼妃,就算是讓她當皇后她也毅然決然的不會去的。
“你......你去了我也不放心。”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幽幽的長嘆,隨即揮揮手,讓她退下。
花解語轉頭望向姐姐,花千語只是輕點一下頭,她帶着疑惑有些不解離開了屋子。
“父親的意思是,誰能懷上龍胎,將來誰就能握着整個天下?”花解語的身影消失在沒完沒了的雨中,花千語的眸子平靜的沒有半點波緒的說道。
“不錯,目前的情況看來是這個樣子,新帝根基未穩,國內是多災多難,邊境亦是戰火硝煙,留給渭國方雲纓結盟的皇后之位不過也只是個虛位,將來掌握**,甚至整個天下的可能就是他身後的女人,比如慕容傾城,比如玉鴛兒......”花靜風的眸子沒有半點的波瀾望着漫天的雨絲,不帶一絲喜與悲,欲與望,依舊是一副剛正而溫雅的模樣,好似方纔的那句話並非出自他口。
“我知道了,父親。”靜靜地回答,神色淡定的目下無塵,她的眼中彷彿看到了自己的未來,那也許也是自己的悲哀。
“千語,其實不必爲難自己的,如果做不到那些,保護好自己就可以了,告訴你妹妹,以後不要再招惹那個女子。”花靜風眸子裡浮現出一絲深深的悲哀,不知他這樣孤注一擲是否正確?
“父親難道不知深宮和戰場一樣只有成與敗,沒有平安二字。招惹?就算是如何避,也總會遇到的......”花千語微微一笑,有些蒼涼的說道。
“不錯,這是一場女人之間的戰場,鳳凰太后真的是很幸福。”花靜風的神情茫然而落寞,夾雜着一絲不明所以的悲傷。
真的要斬斷以前的情意嗎,那些共同出生入死的故事?世事變幻,情意終有一天也變成了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