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的話,你會不會幫她去拿?”陽光下如明亮翠玉般的葉子間一個聲音幽幽傳來,帶着毫不掩飾的調侃與玩味。
“就知道你在上面,出來吧。”他收斂住心神,淡淡的道,卻隱隱怒意,好似被人撞破了什麼秘密的事情一般。
“從不生氣的哥哥今天怎麼生氣了?”一個青衣妙齡女子懶洋洋中帶着一絲得意,衣袂隨風翻飛,宛如一朵大大的綠雲,從高高的樹上一躍而下。
但見她只是那樣隨隨便便的站着,卻婷立若青竹,顏貌若青竹,雅淡若青竹,灑脫若青竹,整個人渾身上下皆是那種萬物中瀟灑,修篁獨逸羣的風骨。
“風逐月,你不在軍營呆着,跑到這裡來幹嘛?你很清閒嗎?”風無涯調整呼吸,恢復了一絲作爲哥哥的氣勢,狠狠地教訓道。
“那哥哥不在軍營裡呆着,又跑到這裡來幹嘛?哥哥也很清閒嗎?”風逐月笑着反問,一雙眼睛清亮的如被水浸過,帶着掩飾不住的欣喜與釋然。
“胡鬧,我來這裡清影殿下是知道的。”他彷彿被拆穿心事般的辯解道,繼而苦笑,被她一鬧,他竟失了往日的沉着。
“如果不是發現了我,你們還要說多久?”她又揶揄的笑着問道,眼神中卻裝着滿滿的心事。
“又胡說什麼?”他再一次冷靜不下來,苦撐着辯解。
“你說她是怎麼認識晴陽公子的?她和晴陽公子到底什麼關係?那晴天殿下想要救她爲什麼不直接下道旨意給清影殿下?何必牽扯上晴海這麼麻煩......”她峨眉微蹙,喋喋不休的不停地問道。
“你何時這麼多話?又何時這麼在意別人的事?”他徹底的冷靜下來,再次如一把力挺凝重的古劍,目光幽深明亮,不着痕跡的落在風逐月身上。
那樣的眼神似乎想要把她看穿看透,她渾身一冷,是啊,她何時變成這樣?這樣的在乎一個人的事情,還是因爲另一個人?不知他看出來沒有,是不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她眉目一轉,訕訕笑道:“我只是隨便問問,哥哥你還不是一樣多事的救她,你可知就算你虛耗內力救她,沒有人給她蓄內力,不吃不喝,體力耗盡,她也活不過明天?”
她清亮的眸中帶着一絲淺淺的遺憾,她真的看錯她了?那樣的人就算有晴海也不屑低頭去求人,怎會這般強硬?簡直比她還要強硬,這樣的人會這麼輕易死去嗎?
“你何時見過冷心冷面的清影殿下發那麼大的脾氣?”風無涯面色一沉,聲音沉緩而冷淡,帶着如常的篤定問。
“哥哥什麼意思?”風逐月面色微霽,曾經的清影殿下雖然冷心冷面,卻從未發過脾氣,就算是晴陽殿下死訊傳來時也未曾這般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中燒,不,那簡直是驚天風暴般的狂怒。
“那你說清影殿下會不會去救她?”風無涯深深望着風逐月再一次問道,眸中有隱隱的擔憂。
“不會,清影殿下不是那樣不負責任的人,他不會丟下我們的。”風逐月渾身一震,卻神情篤定的回答,但聲音卻掩飾不住的顫抖。
“那你何時見過清影殿下那樣得人受了侮辱卻沒吭一句?你真的瞭解他嗎?”風無涯又問,低沉而平靜,目光變幻莫測。
“......”她無言以對,她瞭解過他嗎?十年的歲月,他們說過幾句話?又都說了些什麼?不過是幾句命令,以及軍事上的商議,除此之外還有什麼?
十年的歲月,回憶卻是蒼白。她的心漸漸沉了下去,似乎沉向無底的深淵。
“你可知帝都傳來的消息是什麼?”風無涯又問,整個人此時已沉穩如劍,鋒利如劍,凝重如劍。
“按兵不動。”風逐月淡淡的回答,目光有些散亂與憂愁。
“那你又可知爲什麼按兵不動?”風無涯淡淡的問,隱隱的怒。
“......”她再一次無言以對,其實她一直以來都不願想這些官場上營營苟苟以及國與國之間爲求平衡所作出無所不用其極的齷齪事,久負盛名的晴陽公子豈非就是死在這些不爲人知的秘密中的嗎?所以有時候她習慣於聽從命令,而不願去想命令背後的事情。
“什麼時候能認真一點,別以爲我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風無涯又道,帶着作爲哥哥的威勢。
他實在不知這個妹妹在想些什麼?明明誰都會想的事情,她卻總是不願去想,既然已走上這條路,她又在逃避什麼?
“我什麼心思?”風逐月擡眸望向遠方,悠遠綿長,卻淡淡的回答。
“逐月,我是你哥哥,怎會不知你心中在想些什麼?”風無涯的目光中帶着對親人深深的憂慮與惦念,輕拍着風逐月的肩膀柔聲說道。
“清影殿下和你我的距離都太遠了,莫要陷入其中不可自拔。”他低沉的聲音有無限的憂慮。
“哥哥......我沒有。”風逐月神色不自然地低低迴答,她的眸中有一種渴望,藏得那麼深,深的連自己有時候都不敢去想,卻依舊逃不出親生哥哥的犀利眼光。
“最好沒有。”風無涯目光遙遠飄渺接着道:“其實她和江湖中的晴陽公子有一點相似。”
“什麼地方相似?”風逐月靜靜的望着那一湖粼粼水光,神色淡淡的問。
“無慾無求,看透生死,無論是傾世還是遺世,都是世間少有,傾倒天下的風采。”他的嘴角含笑,目光犀利、凜然、嚮往。
“遺世獨立......”她的目光望向天上的白雲,望向遠方的鬱郁大山,神色黯然一笑,遺世,無解之毒,也只有她才配得上這樣的毒,也只有她才配得上這樣的名字?遺世,獨立,她是不該這般的高興?因爲縱然她死了,她也比不上她!她何時變得這樣視人命如草芥?她心中再一次浮現出一個熟悉的身影,難道嫉妒真的使人迷失方向?
“哥哥,我明白了。”良久風逐月清亮的回答,她的心思驀然清明起來,目光清亮如劍,神態颯然,擡眸綻顏一笑,如風過竹林,一片的清幽靜謐,傲骨風姿,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還尚未走遠。
“明白了就好。”風無涯望着眼前的至親妹妹釋然一笑,聲音輕柔如暖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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