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八十八章 最後的戰役
渭國在那一戰中消失了,關於那一戰的傳說有很多,蒼茫山,玲瓏局,璇璣陣各展所長,背水一戰,是整個戰爭中,也是迄今爲止最慘烈的一場戰役,那一戰將整片山林染成丹紅色,那一戰天下同悲,人神共泣。
據從那一戰僥倖逃脫的人說,李靜影、武寧輝名義上按江湖規矩,斬斷一隻手臂,與冷明軒、寧涉斷絕師徒情義,摒棄了玲瓏局,該設璇璣陣,只可惜璇璣陣與玲瓏局交叉在一起,卻是將所有的人都困在那宛如雷霆震動,天地驚怒的陣中。
明明晴朗的天空,卻只是剎那間變得悶雷滾滾,一聲一聲震動人心的雷聲,牽引着人的心跳,摧毀着那最堅定的意志。衆人只覺胸腔血氣激盪,無數的人口吐鮮血,極度痛苦的在地上翻滾,呼救,不多久,那曾經並肩作戰的戰友七竅流血,慘烈的死在他們面前。
假如以前的戰場是修羅地獄,那麼他們這一場戰役便是步入了真正的鬼蜮,因爲那是一個沒有任何能夠存活下來的地方。悶雷聲過,灰濛濛的浮霧遮住那耀眼的陽光,天地一片黑暗,那是一片無聲地黑暗。
沒有人敢動,也沒有人敢說話,甚至連呼吸都極力的壓抑着,迷濛的世界什麼都沒有,一切的花草樹木皆都消失,唯有眼前的迷霧慢慢的飄蕩,人的眼睛開始變得血紅,而眼前的迷霧卻漸漸的凝聚成內心最恐怖的東西。
他們的刀在極度的驚懼中,還未來得及舉起,那迷霧中伸出一隻利爪狠狠的扼住他的喉嚨,迷霧中出現兩個血紅的眼睛,宛如那死神的召喚,將人的靈魂吸入那漸漸成形的迷霧中,那些死去的人似乎成了惡靈的祭獻品。
濃濃的黑霧。若隱若現着龍蛇之變,惡靈漸漸的成形,將所有死去的,未死去的屍骨吸進那迷霧之中,一隻散發着屍體腐臭的龐然大物高聳與天地之間,居高臨下,張牙舞爪的蔑視着宛如螻蟻一般的人們。
彷彿被不知名的東西蒙住了眼,那還未死去的一個個戰士丟下手中的刀,宛如被攝去魂魄一般,一步一步的走向那猙獰恐怖的惡靈。惡靈不斷吸入靈魂,竟發出桀桀的恐怖笑聲,這一切的一切都不在冷明軒、寧涉、李靜影、武寧輝的掌控中。
璇璣陣以中宮太極爲基。上下正反設位形成上下中宮太極,再分別以上中下宮太極爲基,進行左右正反設位形成上左右、中左右與下左右宮太極,其相交部分爲公用宮位,再串聯一起。兩端引出生死兩門相連。
玲瓏陣從八卦陣中衍生出來,以九爲基數,以十天干與十二地支形成六十種格局,加之每一種格局重複四次,共有二百四十種格局,卻是逆轉八卦。八卦逆轉,天生異象,讓人找不到生門、死門。甚至連掌控者都分不清八門何在?
兩陣相交,虛像叢生,惑人心神,卻不曾想李靜影與武寧輝各斷一臂,鮮血恰好浸滿兩陣中心。變成了以血祭天,不知引來何方惡靈。佈下了一場無法破解的死局。
開始的哀嚎聲漸漸地消失,沉寂的蒼茫山只剩下那一步步詭異向前移動的腳步聲,整個陣中只有四個人還算是清醒,冷明軒、寧涉、李靜影、武寧輝一刀一刀的在自己身上割着血肉,望着那慘死的將士,努力保持着清醒。
他們從來沒有想到兩陣相交,竟然會是這樣一種結局,璇璣陣被人改動過,李靜影、武寧輝窮盡三年的時間才撥亂反正,之前他們曾經一次又一次的試驗過,並沒有出現過這樣的事情,今天,天要亡他們嗎?
渾渾噩噩,隱隱約約一聲聲的驚雷從天上劈了下來,似乎狠狠的劈在那惡靈的身上,惡靈痛苦的掙扎,漸漸的消散,茫茫黑霧消失,天青似水,浩宇明澈,而那殘存下來的將士彷彿失去所有力量,沉沉的暈了過去,
宛然做了一場噩夢,沒有人知道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他們清醒的時候,看到的是漫山遍野的鮮血,觸目驚心的腐朽屍骨,還有一張張猙獰恐怖的臉,慘烈的不是人間。
而他們的記憶似乎也是不一樣,有人說見到了一條腐爛的巨蟒,巨蟒需要靈魂修復那白骨粼粼的身軀,有人說見到的一條黑龍,龍身全部都是由痛苦的靈魂組成,張着森白的獠牙,蝕人魂魄,還有人說他見到的是一條條的美人蛇,跳着柔美的舞姿,要人心甘情願的祭獻他的靈魂,總而言之所有的人見到的幻象都不一樣,然而有一點是一樣,那就是他們看到那些死去的人的靈魂被惡靈攝走了。
他們也找到了冷明軒、寧涉、李靜影、武寧輝的屍體,他們四個人相對於痛苦死去的人,卻是神情安詳在四個不同的角落,用鮮血畫就了一副神奇而令人看不懂的符文,那符文似乎是有生命一般,在人們發現的時候,竟然漸漸滲入地下,消失不見。
關於那一戰,經歷過的人記憶只有這些,紛繁雜亂,而沒有統一的口徑,而冷玉兒那一方的傳說只有一個。
一襲紅衣獵獵飛揚於風中,宛如一把風華凜冽的絕世利劍,紅色,鮮血的顏色,既看不到別人的血,也看不到自己的血,可惜那一戰根本就沒有流血。
兩軍對戰,一身重甲的風驚雲、風無涯、風逐月端出四碗酒。
“琬琰郡主,你我相識已久,若非立場不同,我們本該是生死相托的刎頸之交,不曾想有一天會兵戎相見,疆場作戰,刀劍無眼,今日我們杯酒斷義,喝了這碗酒,待會動手之時,不須留情。”風姿不凡宛如一柄鋒芒暗蘊的古劍的風無涯,慨然笑道。
“琬琰郡主,逐月先乾爲敬。”宛然如風竹一般,灑脫而深邃的風逐月,端起一碗酒,淡聲一笑,仰頭一飲而盡。
“風驚雲與琬琰郡主的母親相交一場,在漓楚之時卻未曾照拂,作爲長輩,風伯伯愧對於你,但是在戰場之上......”神思有些恍惚,風驚雲感嘆的端起一碗酒,欲言又止的說道。
“風伯伯不必說了,玉兒都明白,杯酒斷義,喝完這杯酒,你我恩斷情絕,兵戎相見,不須留情。”眉目一揚,清零的眸光冷湛而決絕,冷玉兒端起一碗酒,一滴不剩的喝下,狠狠地將空碗摔在地上。
如玉的臉龐在陽光下閃着晶瑩如雪的光芒,周身亦流轉着氤氳的柔和光芒,風姿卓越的令人睜不開眼睛,風無涯靜靜地望着她,清澈的眼眸意味不明,他知道,那般璀璨奪目、熠熠生輝的光芒亦是死亡漸近的腳步。
空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而在冷玉兒抽出那把絕世利劍之時,卻不曾想整個身體如被火焰包圍了一般,撕心裂肺的疼痛,一顆顆冷汗從冷玉兒的額頭滴落,縱使她緊咬着牙關,那一絲黑色的鮮血依舊觸目驚心的流了出來。
“你騙我......”輕輕地擡眸,漆黑的眸子暗影沉沉,彷彿有無數生靈寂滅其中,冷玉兒揚起頭顱,慘笑着望着一臉平靜的風無涯、風逐月、風驚雲,不含一絲悲喜,亦沒有一絲怨怪的說道。
生死兩重天,風無涯竟然在酒中下了毒,她忘記了這是戰場,其實從一開始踏上戰場之時,他們已經恩斷情絕,又何必再一次杯酒斷義?
怪不得別人,要怪只怪她自己的心不夠決絕,兵者詭道也,從一開始他們本就是那分不出勝負成敗,甚至的生死輪迴,便永不罷休的敵人,戰場之上沒有情意,只分生死勝負。
“對不起。”風無涯收起手中的風之刃,抱住了那已經沒有絲毫反抗能力的冷玉兒,意味不明的望着那張蒼白的臉龐,靜靜地回答。
“降者不殺,楚王有令,降者不殺。”風驚雲只是靜靜的看了一眼冷玉兒,便冷冷的舉着手中的刀,對着冷玉兒身後已經慌亂的十萬大軍,大聲的喝道。
“降者不殺,降者不殺。”風驚雲身後的十萬將士亦是雄姿英發,威風凜凜,氣沉丹田,聲如響雷的大喝道。
“我們降,楚王萬歲。”那被常峰派到冷玉兒身邊保護冷玉兒的楊斌,丟下手中的刀,首先拜倒在地的說道。
“我們降,楚王萬歲。”受到楊斌的感染,他身後一個又一個的人,也隨之將手中的兵器丟在地上,拜倒在地的大聲喊道。
驀然回首,冷玉兒知道以楊斌爲首的那些人,應該就是慕容晴天安插在自己身邊的奸細,原來從一開始他就計劃好了,計劃好了兵不血刃的收復天下。
如此這般的兵不血刃,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冷玉兒望了一眼身後的十萬大軍,緩緩的閉上了眼睛,蒼白如玉的眼角滑落出一顆眼淚。
世間有沒有一隻筆,可以畫出不流淚的眼睛?
後來無論是誰都沒有再見到冷玉兒與風無涯,那一天二十萬雙眼睛看着風無涯抱着冷玉兒消失在蒼茫山之間,卻沒有一個人看到他們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