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戒指是晴陽公子在漓楚之地,或者可以說是整個天下的信物。”風無涯補充道,淡淡的聲音有難掩的沖天豪氣。
“晴陽哥哥......”冷玉兒望着戒指低低的自語,晴陽的一顰一笑,音容相貌時而清楚,時而模糊,卻總在眼前久久的徘徊,揮之不去。
然而心智從哀傷中漸漸緩了過來,她的父母怎會認識漓楚皇子慕容晴陽?自小父親母親就經常教導她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永遠不要背叛自己的國家,不要背叛她自小長大的地方,就算不能夠守護,也不能夠背叛......
爲什麼記不起?七年前一定發生了些事情,可是爲什麼會什麼都記不起......
原來她的回憶竟如此的蒼白無力,如流水的日子日復一日,渾渾噩噩的過着,而那些生命中明明最重要得人卻忘記的一乾二淨,父親,母親你們究竟有什麼事情瞞着我?
嫣紅的血如斷了線珠子般滴滴而落,手上卻感覺不到一絲的疼痛。
“公子前來就是爲了和我說這戒指的事嗎?”良久,冷玉兒慢慢收斂住心神,淡淡的問道,淨澈的眸子裡有幽深的悲傷。
“無涯只是替晴天殿下傳一句話,姑娘可還記得這戒指有何用?”風無涯微微一笑,聲音有些遙遠飄渺。
“在這個國家可以命令任何人,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對不對?”冷玉兒攤開手掌,望着沾滿鮮血的戒指道。
“是號令天下,莫敢不從。”.風無涯補充,目光遙遠而深不可測。
“號令天下,這對我來說有何用?我只希望晴陽哥哥能夠活過來。”冷玉兒將戒指我在胸口,疼痛的感覺再一次襲遍心間,目中有深徹的悲傷。她要她的晴陽哥哥活過來可以嗎?她要親自在他面前說抱歉可以嗎?
“晴陽公子活轉不過來了,難道姑娘也不在意自己的生命了嗎?”風無涯收回遙遠的目光,深深地望着冷玉兒。他越來越看不懂眼前這個女人了,難道她是在跟自己裝糊塗嗎?
“公子此話何解?我哪裡不在意自己的生命?”冷玉兒淡淡問,卻含着濃濃的傷。
“姑娘如此悲痛卻爲何沒有眼淚?”風無涯不帶一絲重量的目光再一次落到她身上,輕且柔卻完全沒有輕視之意,有的是震驚與莫名的悲痛。
她眼中竟包含着那樣濃烈而化不去的傷,那傷痛卻不是因爲自己,也不包含自己悲慘命運的一點半滴,那樣滿滿的悲傷全是因爲那個晴陽公子,果然是傾國傾城的傾世風采。
“我......我哭不出來,感覺眼淚已經乾涸。”冷玉兒哀傷道,爲什麼會沒有眼淚?晴陽哥哥會不會怪自己沒有爲他流一滴眼淚。
“姑娘最近有沒有照過鏡子?”風無涯再一次眉頭深鎖的問道。
“沒有,公子爲何這樣問?”冷玉兒微微猶疑,卻還是深深的沉澱在晴陽隨風逝去的消息中不能自拔,冷冷淡淡好似事不關己的問。
“姑娘還是看一下自己吧。”風無涯聞言轉頭望向在陽光下泛着金光的湖面,深沉的眸中有落寞的寂寥,無名的憂傷,還有一絲隨即消失卻又確實存在的迷濛水霧。
冷玉兒垂首望向波光粼粼的湖面,湖面微微隨風蕩起一絲絲漣漪,一圈又一圈,嫵媚搖曳的蕩向遙遠的地方。
湖中倒映着的女子,垂至腳腕的長髮未曾綰起,絲絲縷縷無拘無束的隨風悠然飄揚着,飄向身後的長天,似要挽住那欲飛走的流雲,飄落身前的湖面,似調皮的孩子想要鞠一捧清冽的泉水。那樣的黑如沒有一絲光的黑夜,那樣的亮,如陽光下泛着晶瑩光澤的墨玉,那樣的柔,如世上最輕柔名貴的絲綢......
而那張臉,如水浸過的絕世白玉,如陽春清晨的白雪,在陽光下流淌着瑩潤剔透無與倫比的光華。那雙眼睛更如黑曜石般熠熠生輝的光彩奪目,那微微開啓的紅脣點綴在如玉如雪般的臉上更是如妖如魅。
這時的她,玉貌雪容,好似天界瑤草琪花中走出的花仙,溫潤清媚,彷如隨時沒入水中勾人魂魄的水妖,靈動無塵,又如那從山間翩翩飛出給人帶來快樂幸福的精靈,翡顏膩理,更是不似人間所有,惑人心神的邪魅......
她驚怔地望着自己的雙手,那今晨還留在手腕上的紅紅紫紫的縛痕此時也消失的無影無蹤,那雙手臂變得如白玉一般精緻柔美,沒有一絲瑕疵,完美的令人恐懼。那被戒指所劃出的傷口不但沒有半點的疼痛感覺,反而正在以肉眼看得到速度慢慢痊癒,竟然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疤痕......
不止如此,掌心的紋路竟然消失不見,生老病死,過去未來空空如也,那手腕上隱隱的青筋紅線也凝然的如翡如翠,整雙手臂彷若透明無瑕的白玉雕成。
冰冷抑或溫暖,疼痛抑或痠麻,皆都毫無知覺,那樣完美的臉龐,那樣完美的手臂,那已不是人的臉,那亦不是人的手,地上流出的鮮血沒不入細微的沙粒,就那樣輕輕浮現着,宛如鮮紅的紅寶石。
“晴陽公子有傾世風姿,晴天殿下是絕世風華,清影殿下是驚世風采,而姑娘現在是.......”風無涯靜靜的望着盪漾的漣漪,不想再說,也不敢再說。
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竟然會害怕,害怕自己說出那輕飄飄的一句話會判了別人的死刑。
“遺世,遺世而獨立......”她的目光悠遠釋然,嘴角微微勾起一絲微笑,“無解之毒,遺世,對不對?”
怪不得會時常感覺好似墜入無盡的黑淵,怪不得會毫無知覺一睡不醒,怪不得常峰會如此輕易的讓晴天把她帶走,怪不得慕容清影會和晴天一樣不讓自己吃半點的東西,怪不得會沒有一滴的眼淚......
遺世,天下無解之毒。
凡中遺世之毒,生前不能吃半點的東西,不能沾半點的水,否則會隨時死去,而死後則化爲不朽的玉石,永遠的遺世而獨立。
而她卻總是與水有緣,那日似要劈開黑暗洗盡骯髒的磅礴大雨,那日慌不擇路任意妄爲的千傾碧水,還有昨日從九天之上落入深潭的救命之水....
“是的。”他閉目而答,不想說的話終究脫口而出,卻好似用盡全部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