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大秦版圖極南之地的番禺郡治中,郡府中正坐着兩個秦關中打扮模樣的男子,其中年長者已經頭髮半斑白,盯着朝向北邊的門外,皺着眉頭,問對面中年模樣的男子。
“趙縣令,可知北方戰事如何了?我大秦可否還在?”老人說道大秦可否還在的時候,語氣有些顫抖,生怕聽到自己不能接受的消息。
姓趙的縣令趕忙說道:“郡尉勿急,今日前往北地打探消息的士兵回來了,如今在位的已經不是小公子胡亥了,探消息的士兵得到消息,如今在位的是長公子扶蘇,已經即皇帝位了。”
“什麼?上次得到消息不還是小公子胡亥即位皇帝,始皇帝賜死長公子和蒙恬將軍麼?怎麼突然變成長公子扶蘇成皇帝了?咳咳~”
姓任的老者說完咳嗽了兩聲,如今身染疾病,十分憔悴,但是此時老人還有心願未了,實在是不願就此閉上眼睛埋入土裡。
“郡尉快喝口水。”趙姓縣令急忙上前爲其端起一碗水。
“快跟我說說北地的情況。”老人喝了一口水,急忙催着趙姓縣令說說得到的消息。
“始皇帝薨之後,下的賜死公子扶蘇的詔書乃是僞詔!”趙姓縣令也未管門扉敞開着,此時的南越之地,已經無人可以管到這裡了,現在自己和身前這位老者纔是整個百越之地的主事人。
“什麼?何人如此大膽,敢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老者聽聞有人竟然敢篡寫僞詔誅殺大秦長公子,一方面想不到有人敢如此大膽,一方面對有人敢逆始皇帝遺志,心中露出殺機,不覺之間手中之劍也握的更緊了。
“是當時始皇帝身邊的宦官趙高和李斯兩人與小公子胡亥密謀,始皇帝本欲讓公子扶蘇回咸陽主持其喪葬之事,這是讓長公子扶蘇做繼任者,趙高、李斯貪戀權勢,深恐長公子扶蘇即位之後,兩人不能再手握大權,合謀擬僞詔賜死公子扶蘇和蒙恬將軍。”
趙姓縣令也對這兩人心中大恨,始皇帝是兩人心中無上的帝王,兩人敢逆違始皇帝遺願,戕害大秦,他自己恨不得將兩人五馬分屍!
“我們嶺南之地,位大秦領土極南,消息極其閉塞,當時也很不明白皇帝爲何會傳位於小公子胡亥,你我看着扶蘇公子長大,深知其堅毅的性格,當年勸諫皇帝勿重法繩人,可見其還有一顆識政愛民之心,始皇帝一生征伐,六國即滅,百越平定,此時正是需要這樣一位繼任之人,安撫天下,輕徭薄稅,至此大秦才能更穩固。”
老者每說幾句話就要停下來喘口氣,可知其病重,趙姓縣令所幸不跪坐在其對面,走近他身邊跪坐下來,讓其不必如此費力說話。
老者歇息了一下之後,又再次開口道:“想不到竟是趙高、李斯這賊子,戕害我大秦,枉先帝對其甚寵,我任囂恨不能一劍削其頭顱!以慰先帝在天之靈。咳咳~”
趙姓縣令急忙輕撫其脊背,“郡尉勿要如此動氣,保重身體要緊。”
老人正是在秦始皇二十五年首次領兵攻打嶺南,失利之後再次與趙佗領兵進攻嶺南的將軍任囂,嶺南平定之後,始皇帝設南海、象郡、桂林三郡,令任囂任南海郡尉,並節制嶺南南海、象郡、桂林三郡。
老人身邊的正是與其一起進攻嶺南的將軍趙佗,始皇帝在南海郡下設博羅、龍川、番禺、揭陽四縣,龍川地理位置和軍事價值都極其重要,於是令將軍趙佗龍川縣令,治理龍川縣。
“快跟我說說長公子即位之後的情況。”老人知道自己時日無多,現在關心的只有大秦始皇帝打下的國家情況。
“長公子扶蘇即位皇帝之後,大秦形勢已經及其嚴峻,六國死灰復燃,蜀地也因爲六國之人的策動,脫離大秦的控制,如今正是內憂外患之際,扶蘇公子這皇位坐得難呀。”
趙佗輕聲一嘆,當年風靡六國的大秦,如今自始皇帝逝去,已經變得風雨飄搖,國家的強盛是每個人尊嚴的支撐,如今搖搖欲墜的大秦,卻讓這位將軍唏噓不已。
“那還等什麼,當時公子胡亥,爲政殘暴,荼毒秦將秦吏,致使六國餘孽奮起,你我想觀望形勢,現如今長公子扶蘇即位,定然是我大秦重新崛起的機會,你我這就帶兵北上,重新滅掉這些叛軍!”
老者說着就要起身召兵,前去北地支援扶蘇。
“老將軍勿急呀,你我當時公子胡亥在位之時沒有動作,裝沒有收到胡亥的調令,此時助公子扶蘇,他難道不知道我們當時的心思麼?怎麼會放過我們!”
趙佗此時不願帶軍北上,再次說道:“況且我們得到的消息已經是幾個月前的了,此時的大秦如何了,你我根本不知道,再說回來,嶺南三郡,土地廣袤,我軍五十萬卻分佈於三郡各縣,調集士卒想必曠日持久,到時還不知會是何種情形。”
“那有何妨,你我受先帝恩惠頗多,此時怎可對不起先帝之恩!這便去下令集結士卒!”
任囂還是要北上,趙佗急忙說道:“郡尉難道不怕你我抽走士卒之後,嶺南三郡之民再次反叛麼,到時候整個嶺南都不歸你我統管!”
“郡尉真的捨得放棄經營多年的嶺南嘛!你我剛在嶺南建立起聲望,此一北上,就全部不復存在了!郡尉三思呀!”
趙佗知道任囂心繫始皇帝之恩,但是也知道他肯定不希望自己煞費苦心經營多年的嶺南再次脫離控制,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樣,一手將嶺南之地治理的有聲有色,此時揮師北上,整個嶺南必然會再次反叛,到時候要拿回來,肯定又是一次流血漂櫓。
再說北上之後,能不能活着回來還是兩說,趙佗還是希望此時颶風過崗之時,當蟄伏爲上,不如在這偏遠之地,觀望形勢。
“唉,臣愧對先帝提拔之恩!”不得不說,趙佗十分知曉任囂心中所想,任囂自然不希望自己兩次辛辛苦苦打下的嶺南再次脫離控制。
自己任南海郡尉這麼幾年,當真是嘔心瀝血治理整個南海三郡,此時是真的難以割捨。
說完之後,任囂再無興致談論其他,“趙縣令繼續打探北地消息,便回龍川吧。”
說完便起身前往自己府邸,風燭殘年的背影極其落寞,顫顫巍巍的走出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