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蒼木冥落
“既然來了,爲何不出來相見?”空曠的大殿之中彷彿只有冥落一個人的聲音。
許久,一聲輕笑纔是鄒然響起,彷彿突然出現,十分唐突,而大殿之中亦是不知道何時出現了一個青衣男子,二十七八的模樣,端的一副好相貌,頭髮被玉質的發冠高高束起,他的身後揹着一把用布包裹起來的琴。
如果輕舞在這裡,一眼便認得出,這人正是在陰陽家禁地地底的那人,那個自稱東皇鍾守護者的蒼木。
“你終於來了。”冥落輕輕的勾脣,彷彿在笑,又彷彿沒有。
“抓了我的徒弟,難道不是爲此?”蒼木輕輕笑了笑,眸子擡起,直射冥落:“看來這麼多年,你們冥落也沒什麼長進啊。”
“呵,身爲蒼木,這麼多年,你被困在陰陽家地底那麼多年,又能長進到哪裡。”
兩個人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可是彼此之間的交談和熟稔的語氣卻彷彿老朋友一樣。
“彼此彼此。”
“我來找你可不是爲了和你敘舊的。”說着,蒼木眼睛極其輕微的眯了眯:“放了他。”
“不可能。”冥落也是拒絕的乾脆利落。
“他還是個孩子。”
“誰跟你比起來不是個孩子。”冥落冷笑一聲:“你救這個孩子難道不是因爲看上他的天賦?”
“那你可知他的身世?”
“身世?”蒼木眉頭鄒然一縮。
“也是,那孩子對幼年之事早已記憶全失,就算記得,恐怕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誰。”
“什麼意思?”
“你真以爲一個普通的孩子,能練成你們織夢師一脈的功法?就算,經脈俱斷,被你重塑經脈,因禍得福,可以修煉那一途。可自上古至今,爲練成此術,不惜自廢功法,自毀經脈的有多少?可到頭來,可曾有誰,真正的成功了?而那孩子,雖然功力尚淺,卻是實實在在,除了你族之人之外,唯一一個成功了的。”
蒼木瞳孔輕微的縮了縮,瞳孔之間彷彿有兩道金黃色的豎紋。
“你還不知道吧,他還有一個姐姐和一個妹妹。”
“那個妹妹,你應該見過,她是陰陽家的少司命。”
“是她……”蒼木抿了一下脣,顯然是對少司命有印象的。鄒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眼睛頓時眯了起來。
“而他的姐姐,叫珞櫻芸,是穆輕舞的七衛,同時也是我選定的……”冥落脣角微勾:“一個還可以是巧合,可這三姐弟,一個我族,一個你族,還有一個是被東皇鍾選定的人……這本身就是一件極爲有趣的事情不是麼?”
“除非……他們是那個家族的人。”
“這樣麼……”蒼木輕輕的唸了一聲,然後擡眸看着冥落:“可那都與我無關。”
“我只一句話,放了那個孩子。”說着話時蒼木已經一手背後,摸上背上的琴。
“我若不放呢?”冥落神色淡然而平靜。
“你可以試試。”
“那就試試吧。”
……
看着地牢之中,靜靜坐在那裡的白衣少年,珞櫻芸頓時便是輕輕捂住了嘴:
“阿靈……”
珞奕靈擡起頭,似乎對珞櫻芸有一絲的好似:“你是誰?”直覺告訴他,這個女人,和前些日子那些試圖勸說自己的影夜中人都不一樣。
“我……”珞櫻芸微微張了張嘴,卻發現她根本無從開口,任誰看到一個陌生人說是你失散多年的姐姐,恐怕都不怎麼會相信吧!
“冥落沒有對你怎麼樣吧。”
“冥落?”珞奕靈眼睛輕微的眯起來,那個有着與年紀完全不相符的強大實力的男人?
“他的目的自己應該不是我。”珞奕靈也不知道自己爲何會和這個看起來不知道是敵是友的女子說這些:“我的直覺告訴我,我只是他用來釣魚的魚餌。”
“只是我運氣不太好,正好撞到他手裡。”
“沒關係……”珞櫻芸微微的笑了:“過了今天,你就自由了。”
“什麼意思?”同樣的四個字,同時從墨和珞奕靈的口中發出。
“你們聽不到庭前的聲音麼?”珞櫻芸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脣角的笑容瞬間變得有些詭異起來:“今天註定不會太平靜了呢!”隨着她的話音落下,珞櫻芸便是動了。
手在輕輕將額頭的劉海別在耳後的一瞬間,手指反轉,與此同時,髮髻上的簪子已經到了兩指之間,手指輕輕一抿,便分做兩枚,左右手各一個,夾住。
彎彎扁平的簪身,薄如蟬翼。赫然如同兩把小型的葉刀。
“讓開。”輕輕的吐出兩個字。
墨眼裡的驚訝只是一閃而過,便恢復成了瞭然,然後淡淡的道:“你太沖動了。”這種不明智的做法,顯然不應該是這個女子所該做出來的衝動。
除卻五年前,她跟隨公子月離開影夜。
除卻大半個月前,僅憑珞奕靈三個字,她就隻身跟隨自己來到這裡。
也除卻現在……
“今天,我是一定會帶走阿靈的。”珞櫻芸輕微的抿起脣:“師兄,你攔不住我的。”
“我不會再讓你犯錯。”手指輕微在劍柄上一璇,墨陽出竅:“珞芸兒,你不是我對手。”
“是麼?”輕輕掀起嘴角。
珞櫻芸已經腳尖一點,兩指夾着兩枚簪子向墨攻擊而去。
“顧知城,還不救人。”
一聲極其輕微的嘆息彷彿從空氣之中突然傳來,黑暗之中緩緩走出一道人影。
黑色的衣,斗笠罩着頭。
“鐺。”根本來不及看清顧知城是怎麼出手的,關着珞奕靈的地牢的鎖已經化爲了兩半。
“跟我走吧。”顧知城語氣很淡,甚至是有些淡漠:“蒼木在外面等你。”
“喂,姓顧的,那是老孃親弟弟,你對他客氣點。”珞櫻芸有些不滿的嘟囔了一句,但是對自己和墨的纏鬥卻是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正因爲了解,所以才更加清楚,墨的真實實力。
他們師出同門,可是所學所會,卻一點也不一樣,簡直不像是一個師父教出來的。
事實也的確如此。
除卻收徒之時,一直到珞櫻芸離開的時候,七殺老人同珞櫻芸說過的話,不能用隻手可數,但的確不是很多。
日常的訓練和教授,也多半都是由墨帶爲傳授。
在這一點上,只能說墨並不是一個好的老師。
因爲珞櫻芸太瞭解他的一招一式,而墨卻太不瞭解珞櫻芸。
就像,他從不知曉,珞櫻芸是什麼時候將簪子作爲武器,而且用的得心應手。
“比起這個,你更應該考慮的是,到時候如何去向少君解釋。”
一是爲此人犯險,隻身來見冥落,實在太沖動,可珞櫻芸顯然不是那麼衝動的人,那麼她就一定是有些不爲人知的保密底牌,而這個底牌又會是什麼?
二是……她曾經在影夜的真實身份。
紫衣那邊已經傳來確切的消息,格殺令上,的的確確並沒有無影的名字。
而幾個月前,追殺無影的那批殺手,領的並不是格殺令,甚至連追殺令都不是,而僅僅是懸賞令。
而且是那批人,私下裡接的單子。
只能說,那羣人選了一個自以爲是軟柿子的珞櫻芸,實在是他們這輩子最大的不幸。
這個消息,着實太過令人尋味。
顯然,珞櫻芸很明白顧知城話中含義,但她只是輕微的眯了眯眼睛,隨即便輕聲的哼了一下:“知道了。”一邊說着,手中的簪子則是靈活無比的在指尖旋轉着,猶如精彩的指尖舞蹈,卻帶着致命的危險和鬼魅。
而這種近戰之下,墨根本沒有空間也沒有餘地施展墨陽,只能被動的近戰還擊,但即便如此,墨畢竟身爲黑白無常之一,無論是內力還是武功招式都非等閒能及,尤其是一身詭異莫測的身法。繞是珞櫻芸兩手簪子用的都是巧妙至極,也不曾在墨身上掏的半分便宜,只能說是能將墨拖住罷了。
另一邊顧知城看了着珞奕靈手上和腳上帶着的鐐銬,砍了一下,只留下一道極其細微的劃痕 ,頓時不由得輕微的皺了一下眉,又看了看從頭到腳無一不在便是我很虛弱的珞奕靈,隨即嘆了一口氣:“真是麻煩。”然後在珞奕靈面前蹲下身子,淡淡道:“上來。”
珞奕靈看着對自己滿是嫌棄的顧知城,很想翻白眼,因爲他對這個人也是有種莫名的嫌棄,但是畢竟是來救自己的,而且好似和前輩認識,還有那個怪女人,想到這裡,他擡眸看了一眼正在和墨纏鬥在一起的珞櫻芸,輕輕抿了一下嘴,然後掙扎着站了起來,扶住顧知城,然後趴了上去。
面子什麼的,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離開這個鬼地方,因爲他有很多問題想要問這個女人,還有一個重要的人沒有再次遇到,也沒弄明白前輩說的自己應該承擔的責任是什麼。
所以,他必須離開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