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樓滄慕飛馳而來,一雙眼眸盯着其妹妹,飽含了擔憂、驚怒,喝聲更是像猝了毒般銳利。旖灩冷冷一笑,譏誚地勾了勾脣。
樓青青怎麼活着她根本不在意,只是樓青青卻不能就這樣死在此處。天宙國的老太后便是樓家人,聽聞甚爲憐惜樓青青,樓滄慕更是對這個妹妹疼惜如命。樓青青和公主蘇華南更是自幼的交情,如親姐妹一般。有這些人做靠山,在天宙國樓青青雖精神有問題,但卻從來帶着樓府武婢橫行天宙國,好在這樓青青平日甚少出府,唯遇莫雲璃的事纔會情緒激動,倒也沒闖出什麼禍事來。
樓青青若在此出了事,她和鳳帝修必定麻煩重重,雖旖灩相信有鳳帝修在,不至於被困在天宙國。但她此行是爲了緩和與天宙國的關係,不至於叫天宙和天乾國同時出兵,使中紫國面臨兩面夾擊之境,既如此,旖灩便不能坐視樓青青此刻出事。若然那樣,她和鳳帝修此刻便只能無功而退回中紫國了。
此刻見樓家人到了,她站起身,退了兩步,漠然地瞧着樓滄慕將其妹抱了起來,焦急萬分的喊着樓青青的名字。誠然,樓滄慕是個好哥哥,亦誠然,當日他改變了主意,不曾真要殺她,但卻不能掩飾其手下犯下的過錯,那日若非鳳帝修趕到的及時,後果還真不堪設想。
即便那些樓府死士已得到了懲處,付出了生命,瞧樣子莫府和樓府兩家也因此事關係受到影響,但卻不能抹去旖灩對樓家人的厭惡。
淡淡別開眼眸,旖灩只衝莫雲璃點了下頭,便轉身拉了鳳帝修,全然無視旁人,只道:“回去吧,好累哦。下回逛街一定要坐馬車,腿都走酸了呢。”
她的聲音帶着兩分嬌俏,便像是同夫君撒嬌的小妻子,鳳帝修聞言只作一笑,低聲道:“一會兒回去泡個藥浴,讓紫兒給你揉揉。”
兩人一言一語,自有一番濃情蜜意,莫雲璃見鳳帝修和旖灩身上皆着尋常衣物,鳳帝修一手還拎着大包小包的東西,宛若一對尋常逛街市攜手而歸的小夫妻,他只覺眼前一片刺痛,雖早已得到中紫國關於旖灩的一切消息,心痛已非一兩日,但未曾想到親眼瞧見心愛的女子和別的男子郎情妾意,竟會是如此叫人喘息不過,心攪如碎。
他本欲說些什麼,如今卻是半個字都說不出來,偏開頭低喘了兩下,這才稍稍平復心頭情緒。
而樓滄慕卻在此時擡起頭來,再度沉聲道:“站住,你給青青吃的什麼?!她爲何不應聲!”
旖灩已和鳳帝修行至驛館門前,聞聲,怒極反笑,回過頭去,睥睨地瞧着單膝跪在地上,抱着樓青青的樓滄慕,道:“嘖嘖,原來天宙聞名八國的玉面將軍竟是個智障?連妹妹睡着了都瞧不出來,我能給她吃什麼?就她這樣,還真當不得我喂她什麼毒藥。”
旖灩這話,毫不掩飾對樓家的藐視,更是在告訴樓滄慕,她根本沒將樓青青放在心上,樓青青還沒資格叫她動手喂什麼毒藥。
鳳帝修不過攬了旖灩的腰,柔聲道:“和這種不識好歹的人生什麼氣,都叫你不要多管閒事,偏你好心,走啦。”
樓滄慕聽聞妹妹只是睡着了,倒也明白過來,方纔妹妹情緒激動,渾身抽搐,乃是旖灩給她服用了安定藥物,確爲幫忙之意。瞧她和鳳帝修的模樣,樓滄慕也已清楚,旖灩的心根本就沒在莫雲璃身上。當日確是他關心則亂,太過魯莽,當真不該前往中紫,尋旖灩的麻煩。如今弄巧成拙,平白叫莫雲璃怪了他,損了兩家的世代情誼,也毀了多年兄弟之情。
他雖已覺失策,對旖灩生出些許愧疚之意來,但此刻瞧着毫無聲息的妹妹,又被旖灩如此冷言而刺,卻是說不出什麼好話來,亦道不出任何謝話來,只冷着臉,低了頭,抱起樓青青。
旖灩冷哼一聲,卻道:“我中紫國使團,依禮前來賀年,未曾有半點失禮怠慢之處,如今尚未進入京城,貴國便如是羞辱,此事本宮定會向英帝討個說法。”
她言罷,這才任鳳帝修攬着一起進了府門。兩人一離開,中紫國的使臣們忙也皆跟着一甩袍袖,齊齊離開,府門外便只剩下天宙國掌管驛館的幾個小吏無措地守着,連瞧熱鬧的百姓都轟然而散了。
莫雲璃瞧了眼安然躺在樓滄慕臂彎已陷入沉睡的樓青青,見她臉上滿是淚痕,面色蒼白,像個一碰就碎的瓷娃娃,念着旖灩那張即便是冷漠都氣勢洶洶,生動鮮亮,散發勃勃生命力的臉龐,不由撫額閉眸,半響才睜開眼眸,道:“青青如今虛弱的很,帶她回去吧,莫再着了風寒。”
樓滄慕聞言這才忙令人去準備馬車,將樓青青抱起身來,懇請地瞧着莫雲璃,道:“璃可否隨爲兄回去,給青青把把脈?她從前並不曾這般渾身抽搐,便不瞧她對你一片癡心的份上,也看在莫樓兩家的世代姻親,青青還是你的表妹啊。更何況,爲兄去中紫國之事,實於青青無關啊。”
樓滄慕身爲樓家嫡子,少年得志,掌天宙雄兵,自也是驕傲之人,自小一起長大,莫雲璃何曾見過他這般低聲下氣過。自旖灩令人將樓府的那些死士送到他的府上,莫雲璃便不曾再登過樓家門,任樓滄慕如何賠禮皆冷淡以對,可此刻,見樓滄慕素來清潤如玉的面上滿是滄桑,疲累和請求,他到底嘆了一聲,道:“你先帶她回去,我隨後便回。”
他言罷卻是不再瞧樓滄慕,大步往驛館中去了。
驛館中,旖灩和鳳帝修剛剛回到花廳,剛用上一口茶,便有婢女進來稟道:“公主,天宙國的莫丞相在外請見公主。”
旖灩未語,鳳帝修已放下了手中茶盞,沉聲道:“公主今日累了,不見客。”
聞鳳帝修語氣帶着三分薄怒,旖灩不覺好笑。對莫雲璃她確實有些怨怪,若非因他,樓滄慕不會尋她的麻煩,然莫雲璃對她卻從未有過惡意,這次天宙皇后當衆承認鳳帝修對其有救命之恩,亦是莫雲璃從中運作,應了當日奪藥時的承諾,念着南下隨州時,莫雲璃一路悉心安排,旖灩心中惱怒早便消了七八,更何況,此刻於莫雲璃交惡也並非明智之舉,且旖灩猜的到,莫雲璃此刻多半是致歉的。
故此,她輕拉了下鳳帝修的衣袖,道:“醋罈子又破了?何至於此,趕客有失風度,我就在這裡見他,只說兩句話便是。”
鳳帝修卻冷哼一聲,道:“他倒來的快,他那嬌滴滴的小表妹都那般模樣了,也不見他這般積極。”
鳳帝修的聲音毫不掩飾對莫雲璃覬覦自己女人的不滿和憤惱,旖灩輕笑一聲,這才道:“所以要讓他進來多瞧瞧我們有多麼恩愛啊。”
鳳帝修聽旖灩這般說,目光一亮,轉過頭來,面上已有了笑意,道:“灩灩準備怎麼和爲夫秀恩愛,好叫某些癡心妄想的人死心呢?”
旖灩見他不惱了,只狡黠而期待地盯着自己,好笑地衝小丫鬟擺手,起身走至鳳帝修身旁,眨了眨眼,道:“夫君陪我逛街,還大包小包地提東西,委實辛苦,想來肩臂定是疼的,若不然我給夫君揉揉,可好?”
她說着將手搭上鳳帝修肩頭,像模像樣地揉捶了起來。鳳帝修每每愛喜稱旖灩娘子,自稱爲夫,旖灩雖從不計較,默認了他這等稱呼,可何曾喚過夫君二字?雖此刻她口氣八分玩笑口吻,但那軟軟糯糯的嗓音叫出這兩個字來,鳳帝修只覺呼吸都一瞬停頓,心湖蕩做一片。
他雙眸閃動亮光,回過頭來,一把便扣住了旖灩放在肩頭的手,一扯一帶,已將旖灩給抱在了懷中,令她結結實實地跌坐在了大腿上,目光幽深地盯着她,聲音微啞,道:“方纔喚我什麼?”
旖灩被他這般盯着,心跳微亂,面上倒染開了紅暈,哪裡還喚的出口,嗔了鳳帝修一眼,掙扎着欲起身,道:“你做什麼,快放開,一會兒便來人了。”
鳳帝修卻是手臂收的更緊,挑眉,一臉邪氣地道:“怕什麼,不是娘子說要和爲夫秀恩愛的,怎又怯了。軟玉溫香,這樣的大美人,爺放開便成傻子了。灩灩,方纔喚我什麼,乖,再叫一聲我聽聽。”
旖灩想,大抵女孩子第一次叫老公都是羞澀的,那樣簡單兩個字,此刻被鳳帝修抱在懷中,如此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竟是怎麼都叫不出口,只感雙頰熱度不斷攀升,半響才道:“你別鬧了啊,你放開,別瞧着我,我才喊。”
鳳帝修見她面若桃李,嫵媚動人,更是不捨得鬆開了,揚眉誘道:“灩灩先喚了,我便放開。”
兩人正嬉鬧着,卻聞門外已有了腳步聲,鳳帝修見旖灩身子一掙,就要起身,登時收緊了手臂,道:“都說了叫就放開,灩灩金口不開,是想賴在爺懷中不成?”
旖灩已聽到了腳步聲,即便背後沒眼睛,也知莫雲璃就在門外,她說要和鳳帝修秀恩愛好叫莫雲璃死心,不過是勸慰鳳帝修之語,哪裡想到竟真成了秀恩愛,一時又羞又窘,卻也明白她不喚鳳帝修是不準備放手了,當下便忙輕喚了一聲,“夫君……”
鳳帝修聞聲,眸光一燦,餘光也如願瞧見門外的身影一瞬僵硬,他寵溺地捏了下旖灩紅撲撲的臉頰,這才鬆開困着她的手臂,慢洋洋地擡起鳳眸盯向莫雲璃,道:“君子非禮勿視,莫丞相乃是天下聞名的蘭芷公子,怎連這等道理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