旖灩再度見到樓青青卻是當日的旁晚時分,她和鳳帝修到文城西郊的伏虎山遊玩歸來,路過後花園,正見樓青青坐在臨湖的小亭子中對着湖面發呆。
旖灩衝鳳帝修丟了給眼色,鳳帝修無奈地搖了下頭,便鬆開她的手,大步流星先回院而去。旖灩卻腳步輕快,繞進花園,衝亭中的樓青青走去。
她的腳步聲並不曾驚動樓青青,倒是旁邊的婢女先發現了旖灩的靠近,提醒了一聲。樓青青扭頭見旖灩提裙上了臺階,驚地一下從坐着的欄杆上跳了起來,神情尷尬,滿臉緋紅,竟是舉足無措地便要向外躲。
旖灩見她像個受驚的兔子,不由好笑,揚聲道:“本宮都不曾害羞,青鸞郡主跑什麼,不知道的還當本宮將青鸞郡主怎麼了呢。”
樓青青聞聲止住腳步,見旖灩落落大方地含笑瞧着自己,她眼前晃過清晨瞧見的那一幕,雖未再逃離,但卻垂了頭,不敢多瞧旖灩。
她這般模樣,倒像個犯錯的孩子,靦腆地叫人失笑。旖灩揚眉,只覺這樓青青也還不算討厭,起碼此刻並不。她含笑又走近了一步,方道:“郡主可否令婢女退下,本宮有幾句話想和郡主單獨聊聊。”
樓青青擡起眸子,見旖灩眸光清澄,含着善意瞧着自己,她嬌柔的面龐上不由閃過一絲好奇和探究。
因早上瞧見的那一幕,樓青青已全然明白,旖灩的心中眼中都沒有莫雲璃,也不可能和莫雲璃再有任何的結果,她對旖灩少了幾分提防,卻多出了探究之心來,她究竟是個怎樣的女子,爲何便能令表哥鍾情……
她咬了下脣,到底擺了擺手,道:“你們都退下。”
幾個婢女對視一眼,應了聲,退出了湖心小亭。見樓青青神情微顯侷促和戒備,旖灩莞爾一笑,道:“青鸞郡主那日還曾持刀揚言要殺本宮,怎今日卻像有怕了本宮呢?”
旖灩今日早上和現在一直都在仔細地觀察樓青青,她發覺樓青青的癔症其實並不算嚴重,便像現在,她情緒並不激狂,更像個自閉內向的孩子。似唯有觸及莫雲璃,她纔會情緒激動,發瘋發狂。
樓青青對上旖灩含笑的眼眸,只覺那眼眸似有一股魔力,那臉上笑容親和又令人不覺地放鬆,她的聲音更是輕柔玩轉,笑意和善。
這般的旖灩,叫人不自覺給予信任給她。望着旖灩,樓青青臉上侷促和戒備已在不知不覺中消失了,聲音微弱,道:“那日青青本無意傷害公主……”
旖灩極擅控制自己的表情和聲音,在這方面她是受過極專業的訓練的,莫說是樓青青這般的少女,便是其兄樓滄慕,只要旖灩願意,也有把握數日便令其卸下心防。
見樓青青已卸下防備,旖灩輕輕擺手,道:“那日之事,我自明白非郡主本意,我早已忘記,郡主也不必放在心上,我尋郡主,是爲另一件事。”
樓青青聞言擡頭,不待旖灩說,便不停擺手,道:“霓裳公主放心,我不會說的,不會將早上瞧見的……說出去的。”
旖灩一愕,卻笑着道:“如此便多謝郡主了,只是說不說,其實我並不在意,兩情相悅,和心愛之人做想做之事,這並沒有什麼錯的,我既敢爲,便不畏世人目光非議。”
旖灩這話擲地有聲,帶着一股說不出的狂傲和灑脫,樓青青似受觸動,怔怔地瞧着旖灩,半響才喃喃重複,道:“無錯便不畏世人目光非議……”
旖灩見她喃喃自語,也不打攪她,半響樓青青纔回過神來,瞧着一瞬間似周身都在閃動光芒的旖灩,心下微動。表哥是否就是喜歡霓裳公主這般自信,自我,灑脫不羈的性情……
樓青青這般心思不過自然而然地在心頭一動,想到旖灩先前說的話,就又問道:“公主尋我是爲何事?”
旖灩將樓青青思索的神情瞧的清楚,見她已對自己產生探究之心來,便笑着道:“我不過是想親口和郡主解釋一下和莫雲璃的事,我和他不過君子之交。郡主也知我已心有所屬,郡主倘使一直誤解,只怕我的夫君也會因此而心生不快。畢竟任何男人,都不會樂意自己的女人和其他男人聯繫起來。故此我才尋到郡主,希望能說清此事,請郡主不必在我身上多費精力,還我和夫君一份清寧。”
旖灩的口氣並不帶指責,也沒多少請求在其中,不過是平靜地敘述。可就是這種語氣,卻令樓青青覺得坦誠無比,加之早上瞧到的情景,又聞旖灩口中已稱呼鳳帝修爲夫君,樓青青對她的話便更加深信不疑了。對旖灩的防備之心再度消了幾分。
旖灩言罷便不再多話,只衝樓青青含笑點頭,道:“既事情都已說開,我便不擾郡主賞景的雅興了,告辭。”
她話音方落,正欲轉身而去,卻突聞身後遠處傳來一聲驚喝,“青青!”
那聲音正來自樓滄慕,旖灩聞聲輕哼了一聲,勾脣一笑,卻是又湊近樓青青一些,擡手掠起她散落在脖側的一縷碎髮,繞至其耳後,在樓青青的耳邊,笑着道:“郡主倘使無趣,閒暇時也可到琉璃院尋我說話。”
她言罷,如願聽到身後又響起樓滄慕沉沉的喝聲,“你做什麼!青青莫怕!”
隨着那聲音,樓滄慕已是施展輕功飛掠而來,身影若蒼鷹,直從湖面上掠過,緊逼這湖心小亭。旖灩聽聲辨位,不待樓滄慕靠近便驀然從樓青青身邊退開,順手便抄起了亭中大理石桌上擺放着的小假山擺件,衝着身後湖水便狠狠投擲了過去。
樓滄慕忙了一日,方纔得到消息,寶貝妹妹竟是到了莫府,他擔憂之下忙策馬直奔莫府而來,誰料想剛進花園便瞧見旖灩和樓青青靠在一起說話的情景。
在樓滄慕眼中,妹妹單純無知,旖灩卻是詭詐狡猾,加之妹妹又因莫雲璃和旖灩發生過不愉快,且情緒激動病情加重。樓滄慕只以爲旖灩要對樓青青不利便本能地驚呼了一聲,誰想旖灩聽到喊聲,竟還更加貼近樓青青了。
在樓滄慕的視覺下,就瞧見旖灩擡手扣向樓青青的脖頸,他大驚失色,運起輕功便掠向湖心亭。他驚急之下注意力皆在樓青青身上,怎會料到旖灩會突然回身朝他扔東西。
且旖灩那丟出的假山擺件竟也不是砸向樓滄慕的,而是直砸向亭下的湖面。旖灩用足了內力,且分明將時間把握的極爲精準,那擺件狠狠砸進湖中,擊起一片水花,恰恰樓滄慕的身影便掠到了近前,登時欲避已是來不及,瞬間便被擊起的水花淋了個滿頭滿臉,本是雪衣飛揚,蒼鷹掠湖,氣勢洶洶,轉瞬卻已像只落湯雞。
如今文城雖不及北方的軒轅城已湖水結冰,可這近夜的湖水卻也寒氣滲人,樓滄慕被砸了個渾身溼,穿亭而過的風一吹,饒是樓滄慕有武功護身,筋骨強健,也只覺寒氣如體,冷的厲害。
而旖灩本便知憑樓滄慕的身手要傷他難,且如今身在天宙國,她也不適合對樓滄慕動手,這纔有意捉弄他,她回身見得逞,不由嫣然一笑,無比愉悅,揚聲道:“樓大將軍似情緒激動了些,本宮看還是冷靜一下的好。”
樓滄慕身影狼狽地掠進小亭,冰冷的水珠沿着他清俊的面龐往下淌,因旖灩用了內力,水花飛濺也頗具力道,直衝地樓滄慕髮髻也微顯凌亂,數縷落髮被打溼,粘在臉色脖頸上,哪裡還有半點平日的儒雅貴胄模樣?
樓滄慕少年得志,身份貴重,何曾這般被人捉弄狼狽過,且他母親早逝,在妹妹面前一直如父般威嚴,此刻當着妹妹和丫鬟的面,丟了這樣的臉,只覺顏面無存,從沒像現在這般羞憤窘迫和氣恨過,他一張俊面一時間紅了白,白了又紅,瞪視着巧笑嫣然的旖灩,渾身也不知是冷了,還是氣的,已是隱隱發抖。
旖灩卻極滿意他的反應,心道,氣不死你!
想着,她直接漠視了樓滄慕,收回目光衝一旁呆愣住的樓青青點頭一笑,道:“郡主有空記得來尋本宮玩哦。”
言罷卻是轉身,再不瞧樓滄慕一眼便腳步輕快,步履從容地出了小亭。樓滄慕見她身影蹁躚,笑容嫣然,因那份得逞,秀美的眉目間滿是生動跳躍着的狡黠和靈動,他說不出爲何,只覺心口一縮,怒氣微散,而旖灩竟已出了亭子。
他瞪視着旖灩的背影,正欲追,樓青青卻是拉了兄長的衣袖,道:“大哥誤會霓裳公主了,她沒對我怎樣,還邀我到琉璃院去玩呢。”
樓滄慕被樓青青一阻,眼見旖灩輕盈的身影已消失在了花園中,不覺眸光輕閃了下,竟有些說不出的悵然若失。見樓青青對旖灩的態度明顯不同了,登時便蹙起眉來,本能就覺旖灩搞了鬼,道:“她對你都說了些什麼?青青你心思單純,以後離她遠點。”
樓青青見兄長神情不好,一臉嚴肅,不由眨了眨眼,道“霓裳公主其實……人挺好的,怨不得表哥喜歡她……”
她說到最後一句已是聲音低不可聞,喃喃自語,她低着頭,樓滄慕不曾聽清她說什麼,只聞她贊旖灩人好,登時更覺旖灩給自家妹妹灌了迷魂湯,必定有所預謀,莫名便覺心頭煩躁鬱結,斥道:“你懂什麼,總之聽大哥的,以後離那妖女遠着些!”
樓青青何曾被兄長這般斥責過,怔了一下,倒也不怕。見兄長一身狼狽,又失了平日溫潤優雅,不由她便心情愉悅起來。依稀中她還曾記得小時候,母親還在時,哥哥並不像現在這般時時刻刻都像掛着一層儒雅的假面,也曾喜怒哀樂都掛在臉上過,兄長這般模樣,雖有礙形象,但卻叫她覺得親切真實許多,她歪了下頭,驀然便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起碼我覺得霓裳公主人還不錯。”
她說着蹦跳着便也出亭而去,樓滄慕被妹妹的笑意晃地神情一怔,只覺已好多年不曾瞧見妹妹這般明豔剔透的笑容了,眼見樓青青跑出許遠,他劍眉還微微蹙着,眸中若有所思。
青青這般的改變,難道都是因爲那盛旖灩?這怎麼可能……
而旖灩出了花園,卻見莫雲璃一襲青袍也不曾披斗篷站在不遠處,正含笑瞧着她,顯然也已到了片刻。旖灩回頭望了眼,莫雲璃所站之處該正好能瞧見花園情景,她不由揚眉,道:“你不怕我會對樓青青不利?我可是睚眥必報的人。”
莫雲璃聞言走近旖灩,卻道:“你不會的。自姨母過世將青青託付給表哥,他對青青便有些過度關切,長兄如父,你莫怪他。”
旖灩見莫雲璃眸中有溫暖的笑意,輕撇了撇嘴方道:“我對無干的人一向不放心上。只是對病人,未必便是越關注便越好的,嬌養的溫室之花,怎經歷地住風雨之襲,若非樓滄慕過度照顧,樓青青未必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呢,她的癔症已有併發症,再不醫治只怕要治癒會更難。”
旖灩的話令莫雲璃微怔了下,眸光一亮,盯着旖灩,道:“治癒?莫非鳳帝修有法子治這癔症?”
他言罷,卻又自搖了下頭,道:“不對,當年我天宙也曾求到邪醫谷去,邪醫谷明言此病不治。”邪醫谷從不妄斷病症,倘使能治而不願治,只會明言,那麼……
莫雲璃驟然目光大盛灼然盯緊了旖灩,道:“霓裳可是有法子能治這癔症?!”
對旖灩,莫雲璃已是足夠了解,這個女子時刻都能令人驚豔,若說是她能治這連邪醫谷都無法治的癔症,莫雲璃並不感到意外。
旖灩見莫雲璃神情急切,卻聳了下肩,道:“她那大哥本便恨不能殺了我,我不會給樓青青治病的,我對自找麻煩沒興趣。”說着,她繞過莫雲璃便往琉璃院去了,莫雲璃見此,只瞧着旖灩的背影笑了下,清湛的眸光宛若清湖拂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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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素家房頂被水泡了,牆壁溼透燒了電路,上午叫朋友幫發的推遲更新公告,更晚了親們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