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樺的舉動未免有些幼稚,成進坐在石頭上面啃果子,就像看戲一樣。
這泥地裡,真的是很髒,盛沅穿的是勁裝,簡潔方便,再看着自己,穿的又是袍子又是布鞋,就算是沒有動,鞋子上面也被泥水浸溼了一大半。
真難受,墨樺後悔下來了,他看着盛沅,有些侷促之意,輕咳一聲,主動示弱了:“那什麼,我還是上去吧。”
說完,他就往車上爬,爬上去後,也不顧旁人的目光,抖掉了腳上的鞋把襪子也脫了,斜坐在墊子上面。
白細的腳趾上面,沾了泥印,他拿起帕子,沾水擦拭才弄乾淨。
“拿去換上。”
盛沅遞了雙乾淨的鞋襪給他,他的目光停留在那雙腳上面,墨樺下意識地將腳一縮,縮回了袍子底下,接過鞋襪,道了聲謝。
盛沅給了東西后,便和成進一起坐在石頭上面,不過他在成進面前夠高冷的,話也不說一句,成進看他面無表情,一副兇狠的樣子,哪裡敢過去和他搭話,從懷裡面掏出一個果子,又哼哧哼哧的啃了起來。
他們一行人一等,都等過了晌午,連給那些工人們送食的牛車都來了,滬城的城守大人一直都沒有走,飯食來了,都是些粗食,他也不嫌棄,合着水一起吃了。
墨樺倒在車廂裡面打盹,他不是很餓,所以車裡面的乾糧也沒有動,外面的二人應該自己解決了。
“公子,公子。”
成進將他給晃醒了,他迷瞪瞪的問他:“怎麼了?”
成進笑的傻兮兮的,道:“那個城守大人來給我們送吃食來了,我和盛公子吃過了不餓,就問你要不要。”
他往車外一探,那裡站着個穿着暗紅色袍子的小生,手裡端着個碗,碗裡面有三個饅頭,他的後面,站了個穿着青色布衣的人,那人二十七八左右的年紀,小麥色的肌膚,看起來十分的英挺。
那個小生道:“這位公子可否要寫吃食,我家大人瞧着你們在此等了許久,應當是沒有吃午飯的,便想送些過來。”
後面那個青衣男子笑着衝他們點了點頭,他的衣服熟悉,好像是剛開始騎在馬上的那個人,這不會便是滬城的城守?墨樺心中微愣,怎會這麼年輕,不過看樣子,八九不離十了,他本以爲,這樣厲害的城守大人,應當是年過四旬,頭髮微白有些閱歷的中年人。
未想到居然這樣的年輕,且這人長的和善,一笑還帶着些暖意,十分安撫人心。他越看這個城守大人,越覺得面善,像是在哪裡見過一樣。
他直愣愣的打量着別人,成進看了都覺得失禮,輕輕的推了下墨樺,墨樺不以爲意,衝着那人笑,那城守應當是個好脾氣,也衝他一笑,笑的墨樺心裡頭暖洋洋的。
他看了別人半天,這才發現,盛沅不在這裡,他應當去消食去了。
他不嫌棄這糧食粗陋,反正吃什麼都是吃,連別人城守大人都吃的下去,他一介草民,還有什麼可以拒絕的呢。
他伸手,開心地道:“我要······”
話音剛落,便又聽到有人說:“多謝大人的好意,車中還有些乾糧,這些糧食,還是給那些做苦力的兄弟吧。”
那是盛沅的聲音,他隨着聲音的源頭看過去,便對上了一雙,略帶寒意的眼睛。他不就是接受了別人的吃食嗎?爲什麼,要用這麼可怕的目光看着自己。
那個紅衣小生舉着饅頭,有些爲難。
城守大人帶着笑,十分的溫和,對二人道:“既然公子車中有吃食了,那就好,齊某就先告辭了。”
盛沅道:“多謝大人。”
他雖說十分的客氣,但語氣卻不是很友善,墨樺有點懵,到嘴的饅頭,就沒了。
齊大人一笑,便帶着小生走了。
“這個大人,真的好。”
墨樺低低的說着。
盛沅手裡拿了幾個水囊,看樣子,剛纔去打水了,正好碰上了這一幕,他一言不發,將幾個水囊丟在了車頂上面,又將一個水囊,丟進了車裡面,剛好砸在墨樺的懷中。
那個牛皮水囊落在他的膝蓋上面,墨樺看着那水囊,看了半天,忽然將它掃在了半邊,盛沅系繮繩的手一頓,他的眼神看向墨樺,有點涼意,道:“你在鬧什麼脾氣?”
他這話,把墨樺問笑了,除開那日上元節,若是細細的數一下,他與盛沅,不過才相識了幾日,但便是這幾日,這人處處束縛管教着他,雖說他對自己有救命之恩,但也不意味着自己便要對他言聽計從。
他捋了捋自己的袍子,道:“盛兄與我是什麼關係?”
盛沅看着他,不答話。
墨樺笑道:“連盛兄自己都答不出來吧。”
盛沅將手搭在馬的鬃毛上面,聽他繼續說:“盛兄對我的恩情,我牢記於心,但是······還請盛兄莫要越界太多,我的事情,不喜歡外人來管着。”
一個外人,聽的盛沅冷笑一聲,他繼續繫着繮繩,嘴角噙着笑,道:“好。”
空氣中的氣壓,瞬時便低了起來,一個在車廂裡面閉目養神,一個在整理着繮繩,閉目養神之人看似放鬆,實則落在身側的拳頭緊緊的握在了一起,整理繮繩的人看似不緊不慢,可眼神中的怒意卻十分的駭人。
還好,沒過多久,前面的障礙已經清掃了乾淨,城守大人一直守在那裡,與領頭的工人相談甚歡。
他帶着人打馬上前,聲音清冽,對他們道:“幾位,前面可以通行了。”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盛沅坐上來的時候,手肘碰到了半卷的簾子,簾子便落了下來,擋住了墨樺的視線。
“多謝大人。”
“無事。”
墨樺聽到的,便是打馬經過的聲音。待他撩開窗簾,已是離去的背影,和來時一樣,不過爲首的那人在衆多人中,還是那麼的醒目,讓他一眼就可以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