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闕宮立於三界中最險惡的南荒,卻是勇士輩出的地方,外人俱它,又嚮往它,它巍峨聳立於密林中,接受着萬獸的景仰,飛鳥匿於其中。盛沅升在半空中,俯視着一切,眼光平靜淡薄,少了往日中的一抹凌厲,周生斂去了戾氣,一雙碩大的翅膀在身後鋪張開,金瞳在霞光中閃爍,體現出有些妖異的美。
他在半空中靜止了好一會兒,半響後,將握成拳的手放在胸前,手掌展開,放在手心中的,是一塊圓潤閃着光澤的玉佩,他眼眸低垂,掃過了這玉佩中央的二字,長龔。
他面上沒有一絲表情,看着這個玉佩的時候也是出奇的平靜,就像是在看普通的山水一般,可是下一秒,他的手掌又用力的握緊,手背上的青筋拱起,與他平靜的面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掌中突然閃起了微黃色的光芒,盛沅勾脣諷刺的一笑,待他再張開的時候,光芒早已散去,有透明的粉末順着他的指縫流走,隨風消散,他手中空空,別無他物。
長龔,長龔······那不是狐族那個乳臭未乾的小狐王嗎?
他閉眼,身後的翅膀快速的煽動了起來,身子轉變了方向,向一處宮殿快速的俯衝,待快要落地之時,他懸空着,慢慢煽動了兩下翅膀,雙腳着了地。
這座宮殿周圍,被穿着黑色鎧甲的龍族侍衛把守着,他們手持鋒利的長刀,站的筆直。
盛沅上前,推開了那扇門,厚重的木門發出了“嘎吱”一聲,門僅僅張開了一小條縫隙,但是濃郁的花香卻是順着這一小條縫隙,逸散了出來,飄在空中。
待他將門全部推開,裡面的景象才向外展開,屋中鋪滿着木菊花,一朵緊挨着一朵,密密匝匝,諾大的房間中在燭火的照射下,呈現出一片粉色,有些夢幻,但更多的卻是詭異,一個石臺被砌在屋子的中央,被花海包圍,那石臺上面躺着一個穿着灰色衣服的人,眼睛輕輕的瞌上,長長的睫毛投在眼窩處,形成一小片陰影,他的面色紅潤,雪白的耳朵微搭着,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盛沅沿着中間的地毯,一步一步的接近那個石臺,石臺的上方有方玉盤,懸在空中,發出微白的光亮,將臺上的人籠罩在裡面,他邁上臺階,坐在石臺的邊緣上面,看了他許久,忽然笑了起來,有些微微癲狂的模樣,他伸出手,想撫摸那人的臉頰,卻在要碰上的時候,又頓住了,他說:“長的真像。”
那手最終還是沒有落下去,盛沅看着他熟睡的臉頰發着呆,道:“小花,我等你醒來······”
一人從門口進來,是個小老頭,頭髮白了一半,頭髮用一根檀木梳子挽起了一半,額前留了幾縷頭髮,他是個獨眼,左眼被一道刀疤橫過,身上穿着半白半黑的衣袍,見盛沅來了,當下心中有些發慌,用手攥住袖子,躊躇了半響,最終在門前行了個禮,叫了聲太子殿下。
盛沅頭也沒擡,輕哼一聲,問他道:“還有多久?”
那個獨眼老頭走了進來,他面色有些爲難:“我本來想今日親自去找太子殿下的······”
獨眼老頭話音剛落,一道陰狠的目光便投了過來,若是那目光是把刀,可能那獨眼老頭此時便已經遍體鱗傷了,他嚇得一抖,冷汗從臉頰滑落了下來,盛沅面色不善,十分的嚇人,老頭盯着那目光,嚥了口口水,聲音比起之前,明顯的顫抖了些:“宋白公子像是睡得更深了些”
“什麼意思?”這四個字,一個一個從盛沅的牙縫裡面蹦了出來,帶着絲絲殺氣。
獨眼老頭用袖子擦了擦額角的汗,又咽了口口水,道:“像是沒有、沒有按照我們所預想的方向進行,宋白公子他······”
盛沅在他話還沒說完前,眼中已佈滿了陰霾,他一掃袖子,白光化爲一道,將獨眼老頭打到了牆上,那老頭猝不及防狠狠的撞在了牆壁上面,當場一口血便噴了出來,他在地上痛苦的打了個滾,衣袖上面沾滿了粉色的花瓣,他單手伏地,咳嗽了起來,臉上佈滿了恐慌,一時只好匍匐在地上:“太子殿下饒命,太子殿下饒命!”
盛沅輕笑一聲,沒帶半分感情:“我從不留無用之人。”
“有用,有用!”老頭慌張的叫了起來,他擡眼看着盛沅,不顧自己胸口的疼痛,叫道,“我有辦法,我還有辦法!”
第二日宋白起了個大早,昨晚又落雪了,很是好看,他突然來了性質,此時美景,去湖邊溫酒賞雪,別有一番風味,於是他叫來了成進,叫他去準備東西。
成進搓搓手:“湖邊的寒氣更重一些,公子你纔好了沒多久,可別凍壞了,夫人定是不會同意的,況且落了雪,岸邊又結了冰,別提多滑了。”
宋白又道:“你不告訴娘便好,我去的時候穿厚實一點,早點回來就好。”
成進聽了趕忙搖搖頭,他彷彿想到了餘氏生氣的樣子,臉上有了絲懼色,頗有些爲難,道:“公子你還是別去了,若是被夫人發現,遭殃的還是我們這些下人啊······”
宋白聽了他的話,本來還高昂的興致頓時涼了一截,他有些失望的撇嘴,也罷也罷,他也不好爲難成進,只好打消這個念頭,心中難免有些失落。他又自我安慰道,反正自己去了,也沒人與他對飲,多少還是失了些樂趣,以往這種時節,在狐族時,是那些狐族的少年一起,在外時,也總是有元嵇秈陪着他。
成進看見宋白失望的樣子,他想了想又道:“若是公子實在是想去的話,府中不是就有一嗎?”
成進提的地方,便是墨府的花園中的一處人工開鑿的小水塘,中間也立了個涼亭,他想也好,既然去不了湖邊,去那裡也成,便欣然同意了。
成進見宋白同意了,心下鬆了口氣,喜笑顏開的去屋內準備東西。
宋白披了件加厚的大氅,手中捧了個湯婆子,與成進和一個小丫鬟一起前去,成進準備的東西很足,連薰香都帶上了。
那小亭子被打掃的很乾淨,因爲是下雪了,四周也都掛了半圈的竹蓆,地上鋪着軟墊,成進將那個小香爐放在桌子上面,替他點上,是檀香,聞起來舒服且安神,他又將小火爐置於桌上,將一壺酒放在了上面,將火爐點燃,開始溫了起來。
宋白很是愜意,這塘中小亭雖說是比不上那湖邊,但這小池塘在這園子的中間,四面八方的美景都盡收眼底,他不得不讚嘆一下,這墨府的園子修的真漂亮,此時又銀裝素裹了一番,更是別有一番風味。
這亭子裡面有火爐烤着,還是蠻溫暖的,宋白緊了緊大氅,有些昏昏欲睡。
“表兄!”
卻未料他還未將瞌睡打完,便被一個少女音給驚醒了,嚇得他打了個冷戰,一個激靈便又清醒了過來。
宋白擡頭,便看見一身粉衣的黃絮絮向他走來,邁着小步子,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她真的很喜歡粉色,就算是換了套衣服,也依舊是粉嫩嫩的,臉頰被襯的越發的白淨,還有那一抹腮紅,顯得文雅中帶點俏皮。
宋白雖是無奈,卻還是笑着打了個招呼:“表妹來了。”
宋白一笑,那黃絮絮又羞紅了臉,面若桃花道:“剛剛從姑父那裡回來,穿過園子便碰到了表兄,表兄真是好興致。”
宋白點點頭,黃絮絮就着宋白旁邊坐下了,臉上的笑意掩也掩不住,但宋白不知爲何,覺得有點尷尬。
這姑娘大概是對他有意思,但他的心中確實是毫無想法,兩人各自心中想的便不一樣,就這麼坐了一會兒,氣氛有點詭異了起來。
正好,那酒咕嘟咕嘟的冒了起來,宋白拿過一邊的鉗子,將那壺酒夾了下來,用帕子抱住,給自己倒了一杯,又給黃絮絮倒了一杯,他給黃絮絮倒完後,一拍腦門,表情有些懊惱:“不知表妹是否要喝酒?”
黃絮絮將手從暖手套中取出,接過杯子,道:“會喝點,父親以前便愛喝酒,過年過節時候會陪着父親小酌。”
宋白聽了哈哈一笑:“那就把這杯給表妹,暖暖身子。”
黃絮絮含笑,眼中的情意好像又多了些,宋白的笑容有些僵,那黃絮絮不會真的對他上心了吧!她的真命天子應該是墨瞿,哪裡是他,瞎了瞎了!
宋白咳嗽一聲:“表妹昨晚睡得可好?”
黃絮絮點頭:“姑母照顧的周全,睡得好。”
宋白點頭,他尋思着,如何給兩人搭橋牽線,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黃絮絮的興致很好,與他說了好多話,宋白旁敲側擊,最後問道:“表妹可見過我三弟?”
黃絮絮一愣,又說:“不曾。”
宋白聽了便笑:“那表妹可真要見見他,才知道什麼叫做風流倜儻的好男兒。”
黃絮絮道:“三表哥有如此好?”
宋白急忙點頭,開始將墨瞿誇得天花亂墜起來了,他咬咬舌尖,說起來頭頭是道,一點都不帶臉紅的:“那當然了,我三弟在城中可是數一數二的英俊小生,滿腹經綸,爲人也謙遜有禮······”
“沒想到我在兄長心中居然如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