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都是這般冒冒失失的, 墨樺除了扶額,還能幹什麼?
他嘆口氣道:“無事,走吧。”
成進便又笑的跟個傻子一樣, 有的時候墨樺也覺得奇怪, 明明只比自己小了那麼一歲, 今年都十六了, 翻了年都要十七的人了, 還像個小孩子一樣。
主僕二人回到客棧,也沒過多久,主要是這個客棧挨着河, 他們找了一小葉停在岸邊的小舟,順着水, 便飄了回去。
姑蘇的女兒害羞, 可男兒卻並不這樣, 大抵是職業的關係,這個船伕和先前那個, 都是健談的人,無論氣氛有多冷,他們都像是可以吹熱一般。
這船伕與先前那個船伕一樣,誇讚墨樺長的好看,他應當是沒讀過書的, 一時間不知道用什麼形容詞來形容墨樺, 逗的成進哈哈大笑, 墨樺經過先前那次早已是習慣了, 他還能怎樣, 只怪他娘將他生的太俊秀了,一個商賈人家可以出這樣不帶銅臭味的公子哥, 還真是難得,加上墨瞿,還湊成了一雙,可惜的便是,墨老爺,是不喜他的。
他早就不覺得有什麼可以難過的了,他有個疼自己的孃親,便勝過了一切,他也是命好,他這麼想着,還遇見了盛沅。
每次想到盛沅,他的臉上總會露出一抹笑容,雖然這人脾氣是臭了一點,但是他就像是有魔力一般,將自己緊緊相吸。
不知是不是太過於想念盛沅了,這纔過去多久,他好像在岸上面看見了盛沅的身影,穿的那身玄色的衣袍,手中,像是還提着一個雪白的不停掙扎的東西,像是一隻兔子,他疑惑的皺眉,那人背對着他,他也不是很確定,當他想再看一眼的時候,但那船伕卻將竹蒿一撐,轉了個彎,他便看不見了。
一定是自己看錯了,他心中想,盛沅那樣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提着一隻兔子站在街上,想着那場景,他便想笑,況且,買藕的那處,和客棧完全是兩個方向,盛沅也沒有理由出現在那裡,並且這麼算下來,時間也對不上,自己與成進走的是水路,他就算是再快也趕不上他們。
成進攙着墨樺上了岸,盛沅大概還要好一會兒纔回的來,他便先和成進回了房間,本以爲盛沅一柱香左右便會回來了,他卻等了許久,喝了一盞茶,吃了一盤點心,發了一會會兒呆,還讀了半本書,卻還不見盛沅回來。
本來他還是有些擔心的,但轉念一想,盛沅連幾個大漢都不懼怕,在這樣柔情似水的地方,難道還會遭到什麼不測嗎?姑蘇是個十分富饒的地方,歌舞昇平,連黃口小兒半夜在街上亂跑都不會出什麼事情的地方,何況是那麼五大三粗的一個人呢。
他搖搖頭,大概他是有什麼事情耽誤了吧。
最後,他沒有等到盛沅回來,卻等到了齊居延。
這齊大人真如畢福說的那樣,親自登門拜訪來了,畢福一抓了藥,他便知道這事,肯定當即便跑了過來,墨樺在心中笑道,哎喲,這個齊大人啊。
如今人都到門口了,他若是不見的話,不是要存心要羞辱人家嗎?
於是他稍微的打整了下自己,擦了擦嘴角的點心屑,便出門去了。
這客棧的二樓的陽臺上面,是供客人喝茶打趣地地方,齊居延帶着畢福,便等在那裡。
墨樺到地時候,他正背對着自己,身影高大,擋住了一小片陽光,大概是聽到了細微地腳步聲,他慢慢的轉過了身子。
他的臉色,有些微微的蒼白,卻還是不失那一身的正氣,臉頰剛毅,目光有神,炯炯的目光看向墨樺的時候,帶着一絲溫和,衝他一笑,身子微弓,做了個揖。
這人還是那日從他身邊打馬而過的齊大人,雖是顯的虛弱了些,但是周身的氣質卻還是如此,那日匆匆一瞥,墨樺看的並不是很清楚,只記得這人很是挺拔,如此近看,還真如一棵不容人忽視的雪松。
那人的聲音,也像是應了他的氣質一般,十分的渾厚,還帶了一絲嘶啞,只聽他道:“在下齊居延,見過公子。”
墨樺也依照禮數,回了他一個,也道:“在下墨樺,齊大人有禮了。”
齊居延笑着點點頭,墨樺這二字在嘴裡反覆咀嚼着,他將手一揮,道:“墨公子上座。”
他道:“好,齊大人也未要客氣。”
兩人便坐在了窗臺那處,對坐着,剛好可以望見路上的行人。
齊居延拿起一邊的茶壺,擡手,給他沏茶,手法嫺熟又不失文雅,還帶了一絲風度,應當是個經常飲茶的人,他行事溫潤,有些文人的氣息,與盛沅,完全就是兩種類型的人,他一時有些興趣,興致勃勃的看着那沏茶的手。
當最後一滴茶水離開茶壺,他便將茶輕輕拿起,放在了墨樺的面前,道:“我已聽畢福說了,多謝公子相助。”
他眼中帶着真摯的感情,墨樺一時不好意思,道:“無事,舉手之勞,還望大人別放在心上。”
他盯着自己的茶盞,不知在想些什麼,語氣有些無奈的道:“還讓公子見笑了。”
墨樺搖搖頭,笑着對他說道:“有什麼見笑不見笑的,大人如此清廉,這是百姓們的福分啊!”
聽到他一提到百姓,齊居延一時有些感慨的道:“這世道雖是太平,卻還是有百姓吃不上飯,我這麼一個父母官怎麼敢居於他們之上呢?”
他說的真切,讓墨樺對他徒生崇敬之意,這樣好的一個官,真的是難尋啊,怪不得皇帝要將他召回京去,若他回去了,定是會被重用,一時間,墨樺不禁在想,自己是否也能考取個一官半職,然後像這位齊大人一樣?
齊居延忽而大笑幾聲:“莫談這些了,我今天來,是特地來感謝墨公子的,先前我與畢福便是幾位所救,加上這次,已是天大的恩情了,若是不報,在下真的是過意不去了。”
他又沉吟了一會兒,道:“這筆錢,我現在是不能還上的了,但是欠了的,總是要還的,雖是不多,但也是公子的心意,以後還不知何時能相遇,要不這樣,公子你告訴我你的住處在哪裡,我到了皇城,便託人寄給你。”
墨樺笑着搖搖頭道:“一筆小錢而已,不足以掛齒。”
他並不會將自己住在何處告訴此人,也不會將自己要去往何處告訴此人,不知爲何,他雖是覺得與這個大人十分的親近,但直覺卻告訴他,莫要於他有太過深的交情,不是因爲他危險,而是自己不知道在懼怕些什麼。
他怕齊居延執意要如此,便又說:“幫了大人,也是幫了天下蒼生,大人若是一直安康,便會一直造福百姓。”
齊居延聽了他的話,眼中一熱:“公子······”
這句話,像是說道他的心坎中了一般,他眼睛瞪大,拳頭一握,大聲道:“我齊居延發誓,定會造福百姓,不枉公子今日的恩德。”
這男人,意氣風發,眼中全是堅定的信念,連墨樺都被感動了幾許。
齊居延沉吟道:“我是要進京赴任的,應當以後都會呆在皇城,若是以後公子來了皇城,便上門來找我,無論什麼事情,在下定會義不容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