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說倒好, 一說,濮陽便感到,一道甚是薄涼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讓他不禁汗毛倒立。
盛沅居然也沒有多說什麼, 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這殿中的人都懼怕這太子殿下, 可唯獨濮陽, 在盛沅面前厚臉皮慣了, 說來也怪,他怕天帝,怕天妃娘娘, 怕龍王,可唯獨不怕盛沅, 大約是這個原因吧, 讓濮陽能和盛沅交好上千年。
他眼眸一轉, 挑挑眉毛,扇着扇子, 一步一步的走向盛沅。
那人的表情甚是冰冷,執筆坐在案前,但是遲遲沒有落筆。
“發那麼大的火作甚?”
盛沅哼了一聲:“茶涼了。”
濮陽一笑,勾起一個戲謔的笑容,用素白的手指碰了碰茶壺:“我看這溫度正好。”
他擡眼看了盛沅一眼, 盛沅的臉色不甚明朗, 聲音像是淬了寒冰:“你無事來南荒作甚, 閒得慌?”
濮陽輕哼了一聲:“無事便不能來嗎?”
他瞧了瞧四周, 忽然想起一事, 問他道:“話說你前段時間綁······哦不,帶回來的小狐狸呢?”
這不說還好, 一說他便明顯覺得這殿中的氣壓又低了幾許,好吧······看來他撞槍口上了,今日太子殿下的心情不甚好,看來和那隻狐狸有關啊······
他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一時狠狠的拍了一下腦門,要不······過幾日再來?但一想到天帝的臉,濮陽便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這事情總是不能拖沓,但這事情的確又是二人的錯,亂子卻又是盛沅惹的,不關他的事,解鈴還須繫鈴人,不然這天下的百姓不知又要受多久的苦。
盛沅無心理他,將人晾在了一旁,濮陽最後自覺的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面,醞釀了許久,帶着難得的嚴肅,終於道了一聲:“太子殿下。”
盛沅擡頭看了他一眼:“你怎麼還不走?”
濮陽吐了一口濁氣,無奈道:“此番來找太子殿下,是有要事相告。”
平日裡濮陽來找盛沅,從來都是喝酒廝混,亦或是傳一下天帝的口述,這談論要事······還是頭一遭。
盛沅眼中的寒意散了幾許,示意他說下去。
“太子殿下可記得三年前,與我曾有個賭約?”
盛沅擡筆沾了一滴濃墨,眼皮都不曾擡一下:“幾年前的事情,不記得了。”
濮陽難得的有點諷刺的道:“殿下的記性還真是不好。”
他被盛沅瞪得一哽,尷尬的咳了兩聲:“下界一年,不用法術。”
他的話音剛落,盛沅的手便一頓,黑色的墨珠杵在了泛黃的宣紙上面,待他再次擡起頭的時候,那眼中的神色已經不能用冰冷來形容了,可以說是恐怖駭人了。
濮陽被嚇了一跳,往後退了兩步:“你······你幹什麼?這麼兇······”
說道最後,語氣都弱了不少。
“鄀七!”盛沅忽然大吼一聲,“把三殿下給拖出去!”
沒錯,他用的是拖,鄀七的眼皮跳了跳,這位也是個金貴的人,他怎麼敢拖!殿下這不是在爲難他麼!
無奈,他只有上前去,殿下現在心情甚壞,他又好的到哪裡去。
濮陽手忙腳亂的撇開了鄀七伸過來的手,不敢置信的看着盛沅:“你怎麼這麼對我,我······”
“鄀七!”
“出事了,出事了!”
他情急之下,終於吼了出來,三殿下的嗓音在大殿中迴旋,盛沅這纔再次將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濮陽喘了兩口氣,推開了鄀七的手:“出事了······”
他的眼中通紅,聲音比剛剛提高了一倍,終於有了點三殿下的樣子:“你在人界到底都幹了什麼?惹出這樣大的亂子!你不是不知道,凡人的命數不是我們可以擾亂的!”
無來頭的一番話,讓鄀七稍有些疑惑,這位三殿下在說什麼?
盛沅的表情忽然變了變:“鄀七,放開他。”
濮陽吐出一口氣,彈了彈被抓皺的袖子:“我的太子殿下啊!你到底幹了什麼?”
他終於是步入了今天的正題,他怕再不說,便只有幾月後才進得來南荒了,盛沅的脾氣,是出了名的臭。
他將四方神仙的話原封不動的告知了盛沅,本來煩躁憤懣不已的人,居然沉默的聽他講完了。
盛沅將手中的筆放下,沉吟了一會兒:“你是說······那個人叫齊居延?”
濮陽點頭,卻見盛沅本來可以跟鍋底相比的臉上,慢慢的,詭異的,扯出了個笑容,最後竟是哈哈大笑了起來。
他將手拿起,“啪啪”的拍了兩下:“好、好得很啊!”
濮陽看他一副癲狂的樣子不禁心中有些氣憤,嘴角一歪,怒道:“好什麼好!你知道我吃了多少苦頭嗎?人界現在民不聊生,四方神仙急破了腦袋,都多虧了你!我還替你背了鍋,你沒有一點愧疚就算了,還說好?”
濮陽氣的跳腳,卻沒見盛沅的笑意漸深,到達了眼底,他的手指摩挲着一旁的紙張,上面的字瀟灑又俊秀,寫着盛沅二字,他的指尖劃過自己的名諱,心中的陰霾一掃而光。
這便是緣分啊!他心中想着,宋白,這便是我們之間躲不掉的緣分啊!上天註定了,我們會一直糾纏下去。
“我不管你怎麼樣,這事情便交給你了,解鈴還須繫鈴人,除了你,沒人能辦到。”
他呼出一口氣,坐在了椅子上面,手端過旁邊的茶盞,用力灌了一大口:“我是不管了,反正我現在沒有去處,因爲太子殿下你乾的好事,我現在連天界都回不去,只有賴在這裡了。”
一副耍無賴的樣子要是放在平日,盛沅早將他一腳給踹出去了,可今日他卻揮了揮手:“去給三殿下準備個住處,別說我們龍族怠慢了客人。”
濮陽沒有想到盛沅會答應的這般爽快,他都想好了,若是這事不成,他就算是撒潑打諢也要留下來,只聽盛沅又道:“三殿下放心,我盛沅一定會給天帝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