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蟬未眠 楔子
已經記不清做過多少次同樣的夢。
筆直的陽光從高高的樹冠穿過,千把萬把小手電,將已經泛黃一層的草叢,打出無數層疊的光斑。
不知道是早晨,還是傍晚,或許是因爲樹蔭的遮擋,光線和溫度都極爲舒適。
四周靜悄悄的,能聽到樹葉慼慼沙沙地摩擦,和小動物小心走路的悉悉索索。
我嗅着青草令人沉靜的芳香,似乎再也不會醒來。
光橋市是個人口不足三十萬的小城。從市中心出發,用散步的速度朝夕陽的方向走一個半小時,房子越來越矮,人越來越稀疏,馬路越來越坑窪……你會找到一大片雜草叢生的荒地。如果天色尚早,在這片荒地的後面,你能看見幾座聳立的“山”。和別的小山不同,它們各自孤立地站着,而不是連綿在一起。再仔細看,這些“山”五顏六色,渀佛油彩塗壞的舊畫布。
這就是光橋市一號廢棄物品處理場,和我有着密切關聯的地方。
小時候,媽媽常跟我說,我是從垃圾場裡撿來的。但這並不是我選擇住在垃圾場的原因。
我,宇陽,十七歲。
身高體重,很久沒測量,所以不知道。總體上是個很少生病,非常健康,非常敏捷的人。
六年前的秋天,我十一歲。那年,我從曹宇陽變成了王宇陽,又從王宇陽變成了宇陽。我不知道算是補償還是懲罰,我擁有了一個不爲人知的能力。本來以爲會徹底沉默的我,依靠這種能力,和這個世界重新有了羈絆。
從六年前起,我就居住在廢棄物品處理場。哦,理解成垃圾場,也沒問題。人們刻意丟棄的,無意遺失的……堆砌成無數座高高的哀鳴的山。我就住在其中一座旁邊。
說到“垃圾山”,大概誰都會聯想起散發着惡臭,四處蒼蠅飛舞的垃圾堆。
實際上,垃圾的種類有很多。
這座垃圾山,則由不易腐爛的廢棄物品構成。人們扔掉或遺失它們,然後它們和其他的生活垃圾一同被送到垃圾處理中心進行分揀。其中看似還能利用的物品,就被分到這裡。但是由於沒有後續處理,這類垃圾越堆越多,堆成幾座小山後,就很少再送新的過來,一號廢棄物品處理場也逐漸被人遺忘。
我的家,是一截巨大的廢棄的水泥管。直徑3米,長6米,兩頭掛着手工縫製的棉布門簾——也是從處理場撿來的。
我的日常,便是無所事事地在處理場和城市裡遊蕩,遇見一些心意相通的丟棄物,傾聽它們的心聲,幫助它們找到主人。有時候能因此獲得報酬,有時候會因此遭致斥罵。
中考前我還會隔三岔五去上學,之後便完全不再念書,這兩年都是這樣閒晃着度過的。
直到17歲的秋天。
(看得開心就好^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