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7日(3)你很喜歡詹木夕,對不對?
“沙沙,有同學來看你了。”彭沙媽媽慈愛地對彭沙說,“是昨天來過的宇陽同學。”
彭沙坐在潔淨的病牀上,見到我們走進病房,輕盈一笑。
“今天練過琴嗎?”
看到屋裡滿地凌亂,第一件事居然是問“有沒有練琴”?
“練過了。”彭沙回答。
彭沙媽媽走到鋼琴前,掀開罩布和琴蓋,摸了摸鋼琴的琴鍵,然後露出滿意的笑容。
“媽媽。我要和宇陽討論一下鋼琴。他剛寫了首曲子,叫《秋蟬》。我很喜歡。”
我一臉黑線。彭沙你不要胡說八道!我連五線譜都不認識,怎麼會寫曲子!
但彭沙媽媽讚許地看着我:“哦,沒想到,宇陽會作曲。好,你們談。今天病人特別多,我先回門診部去。”
“阿姨再見。”我禮貌地說。
“宇陽,沙沙就交給你了。”彭沙媽媽湊近我的耳朵,小聲說,“沙沙有病,她要是想出去亂跑,你千萬要制止她,知道了嗎?”
我點點頭。
她放心地拍拍我的背。
“我過半個小時就回來。”彭沙媽媽留下這句話,就離開了病房,我聽見她的腳步聲漸漸遠去,電梯開門時的“叮”一聲響起。
“宇陽小心!你前面有玻璃!”
我剛要往彭沙的病牀前走,被彭沙喝住。
好險。低頭一看,地上的玻璃杯殘渣,在灑進房間的陽光裡,閃閃發光。
“彭沙你下次摔點安全的東西不好嗎?”我抱怨道。
彭沙一臉無辜地攤攤手:“跟我無關。”
怎麼跟你無關,難不成是我摔的?
“還有……你扯謊的功力夠強的。我什麼時候會作曲了?別說鋼琴,我連吹口哨都學不會。”
“真的?宇陽真笨,哈哈哈……”彭沙肆無忌憚地大笑起來,捂着肚子才牀上打滾。
“喂。有什麼好笑啊。彭沙你有病吧?忘了吃藥?”我假裝生氣。
“嗯,是呀,今天我沒吃藥。”彭沙從枕頭底下掏出一顆灰白色的小藥丸,“喏,你看,我藏起來了。”
這下我真的生氣了:“彭沙,你別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纔沒有呢,我是爲了自己好。這樣的日子,我一天都不想再過下去了。”
彭沙突然從牀上爬起來,跑到窗口。
“你別幹傻事!”我以爲彭沙要跳下去,趕緊跑過去抱住她。
她在我懷裡又一次哈哈大笑,笑得很拼命,全身都在顫抖,連眼淚都快笑出來了。
“我只是看看我媽媽走了沒有。”彭沙說。
“哦。嚇死我了。”我放開彭沙。從窗口,能看到彭沙的媽媽穿着白大褂,走在住院部和門診樓之間的小路上。很落寞的背影。
“這個,送你。”彭沙冷不丁地把小藥丸塞到我的手裡。
“不行,這是你的藥,你得吃。”我把藥丸又塞回彭沙手裡。
“剛剛騙你的,這是維生素啦。藥我已經吃掉了。”彭沙說,“這顆送給宇陽當我們認識的見面禮,好不?你不許吃它哦,要放好。”
“唉。好吧。”看着像小孩一樣無理取鬧的彭沙,我只好把小藥丸用手帕包好,放進口袋。
見我收下了藥丸,彭沙開心地踮起腳尖,像只小企鵝似的拍打手臂轉了幾圈。
“彭沙,關於秋蟬的故事,你能說了嗎?”我問。
“沒有這個故事呀。”
“啊?沒有這個故事?那你……”
“就是找個藉口讓你來看我而已。”彭沙看起來一點愧疚之心都沒有,反而爲自己的詭計得逞感到由衷得意。
“換我問你問題了。”彭沙嚴肅地說。
“什麼叫換你問我問題?我剛剛可沒問你問題!別想用這種把戲讓我乖乖回答你的問題!”我呵斥她。
“哎呀,宇陽說什麼吶,好繞好繞,聽不懂聽不懂。”
“呃……算了。”真拿她沒辦法,“你問吧。”
彭沙一隻手肘搭在窗框上,眼神閃爍地問我:“你很喜歡詹木夕,對不對?”
被她說中了心事,我結結巴巴地回答:“不,不知道。”
“詹木夕這個人嘛,我是再瞭解不過了。她呢,在外人看來單純又善良,實際上聰明又複雜。像你這種小男生,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哪有。女生都有點小心機吧。”我聽不得別人說詹木夕壞話。
“哈哈哈。這樣好了,宇陽,我們做個交換。我幫你搞定詹木夕,你呢,也幫我……”
“不要。”我堅決地迴應,“不要。”
彭沙眼神裡閃過一絲慌亂:“爲什麼?”
“她對我耍心機也好,想利用我也好,我相信她有自己的理由,雖然我不清楚她這樣做的理由……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反過來設計她。對我來說……我不明白自己有多喜歡她……但是,我既然選擇了她,就一定會站在她那邊。”
“宇陽真是笨蛋。”彭沙跺着腳罵我。
“你纔是笨蛋。不能好好相信別人的人都是笨蛋。詹木夕也是笨蛋。你更是大大大笨蛋!”我氣呼呼地說,“你想讓我幫你,直接說就好了,你不相信別人,所以連最關心自己的同班同學都要拿來做交換條件?你不僅是笨蛋,還是個混蛋!”
彭沙愣住了:“你,會幫我?”
“會。”
“真的?”彭沙不敢相信,“不需要我用任何方式回報你?”
“不用。”我咬牙切齒地回答她。
彭沙繃着臉在房間裡來回踱步,敏捷地繞過地上的障礙物。過了一會兒,她面色凝重地走到我面前,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要把我看穿似的。我也毫不畏懼地迎接她質詢的目光。僵持了半分多鐘,我的眼睛都疼了,她才垂下眼皮,輕輕說:“詹木夕的命真好。”
我不懂她的意思。就沒接話。
“宇陽,你是個好人。”
啊喂,不用這麼快就給我發好人卡吧。
“不是我不相信你。”彭沙無力地坐到牀上,“我是怕你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就是了。”我拍拍胸口。
“我說我沒病,什麼病也沒有。我不需要吃藥,也不需要待在這個病房裡。”彭沙無助地望着我,“你信嗎?”